第225章 怀柔(1/1)
贺齐叹了一口气,常年在山林里作战穿梭而被晒得黝黑的脸上也带了两分窘迫,“不瞒君侯,于山林之间同山越贼人周旋作战,臣属之所长也。然于战场之外,同豪强世家之人舌战谈判,实是强臣所难了。” 孙权的眼中略染了失望之色,但很快他也就释然了,莫说是贺齐了,便是孙权自己想要招揽世家子弟入仕,尚且布局良久,请了多少的名士大儒才初见成效。 “公苗对孤自然是推心置腹,孤都明白。”孙权也明白,世家大族不可不用,也不可不防。 至于如何用,如何防,孙权也必须仔细斟酌。 贺齐离开之后,孙权回了居胥阁用饭。 乔玮见他这顿饭吃得心不在焉,要是乔玮不给他夹菜,他能就着粟饭吃完一顿。 忽然孙权被粟饭噎住了,猛得咳嗽起来,乔玮连忙起身给他顺背,又把热汤给他顺喉,“这是怎么了,忽然把自己给噎着了。 那贺将军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让你连吃饭都魂不守舍的。” 孙权咳得脸颊通红,猛灌了好几口水菜缓过气来,“公苗提了对山越的镇抚之策,只是苦于武人同袍共力。” 贺齐的话的确振聋发聩,山越镇抚之事必然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孙权不怕打仗,却不愿打无谓的战役,山越之地要征服,且必须要征服。 贺齐负责镇压,而那个安抚的人才是真正的关键。 而这个人选…… 孙权看向乔玮,想听听她的建议。 乔玮哭笑不得,“我对君侯的臣属也并不甚了解,我能选出什么人来?何况这是政事,又不是家事。” 要是问自己关于锻造之事,她还能说出一二三四来给他听听。论起朝堂之事,她的确只知皮毛,并不解深意。 “这对孙家来说,既是政事,也是家事。”孙权把盛着清水的碗往乔玮的方向推了推,反倒起了兴致,“你只管写,写得对不对都无妨。” 乔玮暗自无语,“君侯这话的意思,分明是心里已然有了合适的人选,还要问我干嘛?” 闹着玩呢! “就想瞧瞧,咱们夫妻是不是心通灵犀。”孙权越说越觉得兴致高涨,“咱们把想到的名字写在桌子上,等写好了,一起打开瞧瞧,看咱们想到的是不是一个人。” 这就是古代版的你画我猜升级版?这灵犀能有心意相通之能不过是《山海经》中的记载传说,又不会是真的。 但乔玮还是非常认真地思索起了孙权所说的镇抚山越的人选。 最终乔玮思索片刻后在桌子上写下了两个名字。 孙权早早就写好了,一直等到乔玮停手,才让二人同时打开手心的遮挡,露出桌面上的名字。 乔玮写的是“陆逊和陆绩”。 孙权看清这二人的名字后,大笑着让乔玮来看自己写的人选——陆伯言。 “看来灵犀之说也不单是传说而已。我与夫人英雄所见略同啊!”孙权眼中仿佛有星光闪烁,乔玮与他心意相通,写了同一个人的名字,这更证明了他的想法是对的,孙权的脸上满是兴奋和欣喜,“夫人说说看,为何要选陆伯言呢?” 当然是因为她的历史知识偷偷开了点挂啊! 但话不能这么直白得讲,“贺将军不是说山越常常与豪强和世家之间多有勾连之处。即便世家明面上不会公然支持山越作乱,但也从未有过制止之举。 这就证明,山越和豪强、世家之间,是有利益相通的。 世家之间的事情,自然是只有世家的人最清楚了。陆逊浸染商贾之道,所经营之首饰也多有云母、铜之物。 而这些东西,恰恰是山越之地的矿产之一。” 乔玮觉得自己或许是有些阴谋论了,可她听到孙权说到山越和世家有所勾连的时候,确实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陆逊的蘅兰楼。 山越以矿产换取世家的庇护和情报交换,那么有些事情就会变得合理起来。 孙权立刻就明白了乔玮的意思,“陆伯言被迫分管商贾之事,若他想要政绩,便需要说服陆家放弃与山越共利,转向和孙家结盟。” 只是,与山越共利,世家不但可以得到大量的钱粮,也可借此机会可扩招府上私兵,利益当头,世家大族如何肯放弃? 若想要世族与孙家结盟,孙权就要许诺给世家比山越更多的利益。 “以利相聚,利尽则散。天下之道,莫过于如此。”乔玮想了想,她记得陆逊曾经给孙权献上过一卷策论,阐述的便是怀柔豪强,恩威并施之策。 只要对各地的豪强区别对待,处置对待上不能一并而论,反而要有轻有重,有些轻轻放过,有些重重处罚,让豪强之间摸不着规律。 他们彼此之间便会互相生出猜忌来,只要猜忌一生,他们便会奋力想要向孙权投诚,如此便可二桃杀三士,将他们一网打尽。 “其实世家之间也是如此道理。陆伯言献策有功,便可对陆家有些恩施,让其他世家对陆家心有芥蒂。到时候君侯将陆逊的功劳大肆宣传赞赏一番,其他的世家自然要对陆伯言多有怨言。 陆伯言不得陆家看重,没有陆家加以庇护,便只能更加牢牢靠紧孙家。” 如此一用一防,才能让世家乖乖听话。 孙权看向乔玮,神色带着几分探究之意,可更多的还是欣赏。 当初乔玮在家中受到吴老夫人的轻视,管家的时候也常被府中的一些老资历的下人刁难。 孙权便送给她几卷《战国策》,教她如何与府上诸人周旋。 没想到,乔玮还能举一反三,在政事上也能有自己的见解。 学生学得好,这做夫子的与有荣焉,“看来夫人的《战国策》的确也没白看啊。所以,陆逊和陆绩二人便是夫人所说的一用一防是吗?” 陆逊要用,陆绩要防。 “倒也不是,只是看当日陆奏曹掾为接回乔晖舌战何家长辈,觉得他颇有辩才,而且他总是言辞正经,便是没理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我都差点信了。若有他在世家之间分化,应该更有信服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