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云城狼烟 66、召集令(1/1)
目送着岳家车马及其护卫、卫兵的踪影消失,邓荔长吁一口气,转身回到八合货栈,让人迎接其他顾客光临。 吴芸、陈绾、孔媛、孔娟都围了上来。她们身后是贺兰和珊瑚,还有一些女服务员、伙计。 “今天你们做的很好,忍辱负重,不卑不亢!”邓荔感慨道,“由于你们优秀的表现,让八合货栈避免了损失,也维护了货栈的名声,我决定,所有人奖励五两银子!” 大家惊喜不已,齐声欢呼。要知道,五两银子,可以在城外买两亩旱地! “另外,贺兰、珊瑚、陈绾、孔媛、孔娟、吴芸,你们六人每人奖励十两银子!”邓荔道,“希望大家都向她们学习。我们大家团结如兄弟姐妹,共同守护我们的家园八合货栈!” 贺兰、珊瑚和四个姑娘喜极而泣。委屈和愤懑都一扫而空。 这时,卢氏和何氏急匆匆地穿过中库,来到前院。她们似乎在隐藏什么,焦急地道:“掌柜的,午饭早就好了,大家都快去吃吧!” 邓荔看她们神色异常,知道她们有话要说,于是一挥手:“老规矩,大家轮班吃饭!” 人员迅速分开。有人到附院的学堂伙房吃饭,有人继续呆在前院迎接顾客。珊瑚、陈绾、孔媛、孔娟、吴芸都往后院而去,而贺兰则轮班,盯着前院的生意。 看大家都散了,卢氏和何氏赶紧上前,对着邓荔一番耳语。 邓荔听了,先是神采飞扬,后又紧锁双眉:“消息可真?按说,她来的不会这么快!”边说边飞快地往中库而去。 何氏边走边笃定道:“邓姐姐,来人形容了音容笑貌,没错,就是她!” 卢氏也道:“他们来了四个人,还说有六十多人都在附近猫着。因为看到大门处刀枪林立,人马塞道,不知道货栈发生了何事,就绕到西便门,穿过牲口院。朱孩儿正好在小巷那里,盘问了半天。” “朱孩儿本来要禀报姐姐,可姐姐被岳家人纠缠着,就来找我。我去见了那位,盘问一番,觉得是,就把他们四个人请了进来。”何氏道,“他们说,有紧急事情向姐姐求助!学堂人多,我和卢姐姐把他们先安置在了库里。不过,那位姓高的,浑身臭烘烘的,别的库房实在不能呆,只能暂时安排在草料库。” “臭烘烘?”邓荔边问,脚步却更加快了。 “不知怎么闹得,浑身是屎……” 三人赶到草料库房。见大门处,朱孩儿边吃卤肉火烧,边在门口转悠,显然是站岗放哨。此外,卢氏和何氏恐怕有人惊扰,也为了保密,已经把库房从外面上了锁。 大门打开,果然一股牲口的尿骚屎臭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只见库房中间的空地上,有四个年轻男子正在焦急地来回踱步。其中一位身材挺拔,浓眉大眼的小伙格外出众。不过,他身上的麻灰色长袍上满是屎尿。而其他三个人却是干净的,不过汗味很重,应该是赶路所致。 外面,卢氏、何氏和朱孩儿小心翼翼地关上库门。可三人没走,依旧守候在外面。 “我便是八合货栈掌柜娘子,我夫君姓吴,我姓邓。请问,你们是谁?” “总算见到邓姐姐了!”那小伙长吁一口气,连声道:“我姓高,名高礼,是蔚州卫兵百夫长。这三位是我的三个十夫长,名叫冉令、扈冲、杨明。我有堆福县主的亲笔钤印的信件。”说着,从胸襟里拿出信件,自己闻了又闻,不好意思道:“对不起,邓姐姐,我牵着马从牲口院经过时,忽然有一群女眷从小巷里跑出来,她们着急忙慌,在满是屎尿的牲口院里摔跤滑到了十几个;她们好不容易挣扎起来继续跑,结果有位女子又摔了一跤,刚刚爬起来,又跌到我身上,弄得我……只怕这信件也糟了荼毒……” 邓荔接过信件,激动不已。 那是一封叠得像小鸟一样的信件。不错,那正是她和堆福县主苏澜相约的信物! 邓荔双手颤抖着打开信件。只见上面写着熟悉的字体,还赫然盖着“堆福县主之印”。 邓荔越看,脸色越是冷静、肃穆。 稍时,她放下信件道:“县主说,一切听你介绍。说吧。” 高礼一伸手,冉令、扈冲、杨明立刻从胸襟里掏出几张画像。高礼道:“为防万一,我们分别保存着这些东西。” 邓荔接过画像,看了看道:“这个高山峻岭和一头昂首东望的双峰骆驼,的确是岳家的族徽图案。” 高礼三言两语就说了事情经过及其紧迫性。 “什么,岳家老太太的心肝宝贝岳宕成了无头之鬼?”邓荔震惊不已。 邓荔又看了半天苏萍的画像,叹道:“县主应该没跟这个姐姐见过面。” 后来,她看着岳嘉的画像愣了好半天:“岳嘉?这个人怎么好像是岳家庶族旁支立邦堂族长岳清的孙子岳保?昨天,他家娘子华氏还在我这里买了一匹团福图案的缂丝丝绸,还有一件狐皮大氅,说是岳清族长要过六十寿辰呢!” 高礼一听就急了:“邓姐姐,这人是个大祸害!他从京城而来,就是为了灭我高家满门!他从蔚州逃跑,县主猜测,他肯定要到云城对高家、庄家不利!” “据说此人已经去京城好几年了。我也拿不准!”她沉吟了一下,忽然展颜,冲着大门喊道:“卢姐姐,何妹妹,朱孩儿,你们快进来!” 库门应声而开。卢氏、何氏和朱孩儿赶紧走了进来。 邓荔对朱孩儿道:“赶快去把你的信鸽笼子提来。”朱孩儿赶紧跑了。 “卢姐姐赶紧去让伙夫备办饭食,七十来人,越多越快越好,多备办一些烩羊肉。对了,还有换洗衣物,洗澡水;还有,让牲口院的马夫准备侍弄马匹。”卢氏应了一声,风风火火地跑了。 “高兄弟,你派这几个十夫长,跟何姐姐一起到我们货栈几个门,去悄悄迎接你们那六十多位好汉!” 何氏带着冉令、扈冲、杨明也赶紧走了。 看高礼急得满地打转,邓荔安慰道:“高兄弟你别着急!我派人去找徐老爷子落实那个岳嘉的真实身份!还有,你大哥和大嫂庄氏,还有四弟、庄老将军,我都认识。”邓荔笑道,“前几日你大嫂还带着你几个侄儿,叫高进、高举、高挺的,来我们店里打听,可有小孩专用的小手弩,要给你几个侄儿练射击。你那个最小的侄儿,叫高挺的,才刚刚一岁,虎头虎脑,甚是可爱。巧的是,就是在我们货栈的前院里,他突然开始学会走路了!” “什么,高挺会走路了?这小子,真能干!”高礼既高兴,又很伤感,“我还是高挺满月时见过他。” 就在这时,朱孩儿飞快地跑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个鸽子笼,每个笼子里面都有一对信鸽。 “朱孩儿,你赶紧领这位高兄弟去洗澡、吃饭。然后,”她在朱孩儿耳边嘀咕了几句。朱孩儿眼睛一亮,答应一声,领着高礼转身而去。 邓荔则独自在这草料库房里忙碌起来。她从衣袖里拿出几张纸,取下头上的蝴蝶素银钗,旋开钗头,在每张纸上盖下红色“急”字印章。原来,她头上的蝴蝶素银钗竟然是一枚特殊的印章,专为紧急召唤人马而用,也叫召集令! 邓荔又把鸽信卷成纸卷,塞进每只信鸽的脚筒里面。 她提着鸽笼出了草料库,来到院子中间。 “飞吧小宝贝!”邓荔打开鸽笼。四只信鸽一边咕咕叫着,一边扑楞着翅膀飞出鸽笼,先是在院子上方转了一圈,然后分别朝着东南西北几个不同的方向飞去。 放了鸽子,邓荔急忙来到后院,只见这里已经进来了四、五十个小伙子,个个体格健硕,精神饱满。何氏和那三个十夫长还在不停地往院里带人。他们见到邓荔,都双手抱拳,行个大礼。 看见邓荔,卢氏也过来道:“掌柜的,伙房里吃饭的人我都安排他们离开了。这些兄弟可以去吃饭了。卤肉火烧还有些,羊肉烩面也马上就好。你也赶紧吃点吧。” “好,大家先去吃饭。”邓荔又对卢氏道,“让马夫们把这些兄弟的马都侍弄好。那些马没日没夜赶路,都累坏了。待会行动起来,全部换上我们货栈的马匹!还有,让伙夫多做一些烩面。我让朱孩儿去请徐老掌柜的过来有事。” 徐老掌柜正是仓门街八合货栈老店的掌柜徐顺,也是八合货栈的股东之一、校尉陈奔的岳父。 之所以要请徐顺,那是因为他是云城土生土长,堪称云城通。更为关键的是,他原来在丰盛货栈做账房,而丰盛货栈正是岳家庶族旁支立邦堂族长岳清的祖产。因为岳保几年前中举后就进了京,能够认准他的人,非徐顺掌柜莫属。另外,还得安排高礼手下的人住宿。货栈突然增加这么多人,不做分流,恐让人生疑。 不一会儿,高礼来了。他匆匆洗了个澡,终于洗去了那身屎尿,还换了一身干净的伙计的布袍。他手下那六十几个兄弟也陆陆续续都进了货栈。卢氏和何氏赶紧把他们带去附院的伙房。 邓荔外表虽然平静,心里却十分焦灼,但愿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有好消息传来。 稍时,何氏给邓荔端来一碗羊肉烩面,关心地道:“邓姐姐赶紧吃饭吧,可别饿着!” “孩子们可都吃好了?”邓荔总是把货栈的孩子放在心里。 “吃好了。男孩子们有吴飞拘着,女孩子们有绾儿、芸儿和媛儿、娟儿拘着。他们知道今天货栈有事,吃了饭就都在课堂上乖乖写大字呢!就连我那淘气的途儿也乖得很!” “我们的孩子都懂事!”邓荔欣慰地道,“找个恰当时机,妹妹可以把婆婆接来云城。” “那就太好了!我婆婆可想念孙子呢!”何氏眼睛都红了,“也不知道堆福县主走到哪儿了?我已经两年没见到她了!我跟县主在真定城外的破草屋里匆匆见过一面。如果不是县主,我们母子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邓荔正在扒拉面条,也不由停了下来:“咱们都一样!若不是县主,我们八合货栈早就破产了!本来我们可以同船共渡去津口海湾,而且,她已经上了船,可突然接到消息,说是南阳地动,她就下船去南阳赈灾去了。我也是两年多没见到县主!” “南阳救灾之后,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真定营救我们数万族人!”何氏道,“这两年,姐姐的小叔吴骓,兄弟邓通、邓辉,还有张凡、邓曦他们,经常给我们和真定我婆母捎信捎东西。县主真是我们的大恩人!” 邓荔笑道:“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去迎接县主!”她无比向往地道,“过些时日,县主就来云城了,将军和小公子也要来云城了!” 第一个赶来的是仓门街八合货栈老店的掌柜徐顺。他年过半百,胡子花白,骑着一匹雪青马火速赶来。“我正在家里吃饭,朱孩儿那淘气包进屋二话不说,劈手夺了我的饭碗,说,掌柜娘子羊肉烩面等着我,有急事!说完就像尾巴着了火,转身就打马跑了!” “妹妹去给老爷子端碗羊肉烩面来!”邓荔赶紧从胸襟里拿出那一叠画像,指着岳嘉道:“老爷子,这个人你可认识?” “这不是岳保吗?”徐顺脱口而出,“这是岳家庶族旁支立邦堂族长岳清的孙子。他老子岳酉因病早就死了,如今家里就只有祖父、寡母、媳妇华氏和两个小妾,并两个儿女过活。”他疑惑地道,“几年前,他离开云城进了京,听说还是岳开推荐的,进了国子监。不过,听说他去年又没考上。不知道今年朝廷因为平定西戎之乱而开恩科,他考得怎样?算来,若是考上了,喜报也应该快到云城了!” 邓荔没有吱声,内心却惊涛骇浪!岳保怎么会投靠了大公主、大驸马?本来岳家就是淑妃这条线上的人,如今又跟大皇子挂上了钩,这局势还真是波诡云谲! 何氏用托盘端来了一碗羊肉烩面,后面还跟着高礼。他是听说徐老爷子来了,赶紧来探听消息的。 邓荔、高礼、徐老爷子密议起来。 大约未时末,朱孩儿汗涔涔地回来了。他激动地道:“我到云城东西南北跑了一圈,联系上了几位兄弟。我们商议后,分别去华光寺盯住了岳府;去城隍庙附近的四眼井,探听高大哥高大嫂府邸的消息;去和阳门兵营附近的石人街庄石将军的府邸附近;还有人去了德胜楼后面的卫兵仓库见高四哥……” 邓荔知道,朱孩儿口中的兄弟,是指从殿州来的宫赤、冯宇、郑来、朱孩儿、沈大、沈二,他们几个都是县主的心腹家奴,都在为县主办事。其中,朱孩儿住在八合货栈,是总联络人,而其他人的具体提地址却是秘密。当然,她并不知道,这几个人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间翘组织成员。他们分别是翘六宫赤、翘十冯宇,翘十一郑来,翘十二朱孩儿,翘十三沈大,翘十四沈二。其中,翘六宫赤目前正在深入大漠活动。 “你这淘气包还真是个得用的,怨不得你邓姐姐喜欢你!”徐老爷子笑眯眯地道,“不过,今天上午大约巳时,我到仓门街对面的朱衣巷立邦堂族长岳清家送他们定的酒。因为族长岳清是我的老东家,他们的酒又要得多,还是他六十大寿要用的酒,我自然要亲自走一趟。然后就在他家侧门看见了一场闹剧。原来,岳开的那个死鬼四弟,名叫岳益的,无儿无女,只剩下一个寡妇向氏和她的乳娘方婆子艰难度日。她们在南城外有个草棚,种了几亩菜地,平时都是由那方婆子挑到城里售卖。我们知道向氏寡妇失业的,非常可怜,就经常买她们的菜,岳清族长家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经常买她们的菜。可是,今天那方婆子病了,只好由向氏亲自挑着菜来卖。恰好,岳开去给岳清送寿礼,因为岳清是四月十八日六十寿辰,李老太太是二十日七十寿辰……” 大家听他罗里吧嗦,云里雾里,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朱孩儿笑道:“老爷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说这些有的没的。” “猴急性子,我的饭碗都敢夺了!”徐老爷子气鼓鼓地道,“原来是岳开夫人唐氏克扣月钱,向氏没钱吃饭,只好卖菜度日!” 邓荔早就听说向氏在岳家无立锥之地,却不知道过得如此清苦。 “正在吵闹,忽然一阵人喊马嘶,有一队卫兵出城。带队的是那查寅,他跟他岳父岳开说,要去宁虏堡、破虏堡检查军需。我看到高四郎也骑在马上出城了。你们去德胜楼后面的卫兵仓库能见到高四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