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殿州惊涛 107、刺桐花 刺桐城(1/1)

第二天一大早,苏澜眉开眼笑、容光焕发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仿佛昨天那个眼泪长流、焦虑不安、古里古怪的人跟她毫不搭边。 林氏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也倍感欣慰。笑颜总是比眼泪更让人舒心、放心! 吃过苏澜亲自做的煎饺,刘奇拿着那支奇怪的笔,带着两个小厮上了马车。苏澜用手势示意,等他一个月以后休沐回家时,就可以住进新房了!那时她早就能开口说话了。而且,她也会认真地阅读《殿州案录》,并给予中肯意见。 刘奇走后,林氏安排三个小正太搬进了刘奇的房间,他们的房间则让给了刘珍的两个丫鬟玉兰和秋菊。 就在大家忙着搬东西时,苏澜拉着常乐和甘甜,拿了纸和笔,询问他们在为金丝线收拾尸体时,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常乐和甘甜想了好久,突然说道:“那个金丝线的额头好像被什么厉害暗器打了一个大洞。估计是你那个暗卫打的!” 苏澜暗搓搓地想笑,什么时候元宝巧克力也成了厉害暗器? 早餐过后不久,别军医来探视病情。他高兴地说,小姐耳垂恢复得很好,真丝缝线已经自行脱落。耳垂除了还有些红肿之外,以后肯定会留下一道小小伤疤,但是应该不会影响美观。另外,小姐的脖颈恢复得也不错,虽然还是红肿得有些狰狞,但是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疤痕。倒是嗓子,还需要保养,尽量不要说话,更不要吃刺激性食物,比如,麻辣火锅、卤肉臊子手擀面等。 听说姐姐还不能讲话,三个小家伙失望地长叹了一口气。他们已经有好久没有听到姐姐讲的故事了,真的很想听啊! 苏澜拿出纸和笔,写到:“我想到处走一走,活动一下,可以吧?” 别军医张开嘴刚想说不行,一抬头,就看见了苏澜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他,还张着大嘴,无声地说着:“好!”于是他笑了笑,从善如流地道:“可以到外面走一走,活动一下。” 苏澜开心得眉开眼笑,还拍着巴掌。 别军医又道:“注意,要适度!” 苏澜脸色一滞,但马上笑嘻嘻地跑去厨房,亲自给别军医煎饺子。 别军医吃着香喷喷的煎饺,一边感叹,好险!好在是答应了小姐的要求,不然这么香喷喷的饺子是没得吃咯! 别军医告辞后不久,上李厝的里正李福带着一个陌生的三十多岁的男人来到蚵壳屋。他是在试图接近蚵壳屋时,被明哨和暗哨同时发现,从而发生了争执,正好里正李福经过,一通盘问得知,他是春明人,和知府公子刘奇是朋友。李福仔细搜身后没有发现异常,这才把他领到了蚵壳屋。 苏澜看这人其貌不扬,属于扔到人堆里丝毫不引人注目,见过几面之后还想不起来他有什么特点的那种人。他有一双很平常的单眼皮眼睛,上眼皮还有点鼓,给人一种慵懒、迷糊的感觉。然而,苏澜还是捕捉到了他眼睛里时不时闪现出的精芒! 她猜想这个人的名字,果然对了! “我从春明来,我叫甄琥。”春明县捕头甄琥自我介绍,“方宁大人不放我,所以拖到现在!” 苏澜点点头,在纸上写道:“你知道刘公子请你来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帮忙找一个人。” 苏澜沉吟了一下又写道:“你今天就假装到工地干活。晚上我会给你一样东西,你再悄悄离开。” 甄琥去工地后,苏澜提出要到她和金丝线打斗的地方去找凶器。林氏自然不答应。苏澜在纸上写着:“姨母,为这个事情,父亲寝食难安!再说,我有甘甜陪着。” 林氏想了又想,也知道这是个大事。凶器一日找不到,将军在蚵壳屋布置的近百人的护卫就不敢撤走。总不能长期如此吧? 林氏终于答应,但是她命令甘甜寸步不离,而且又请来二十名卫兵护卫着。 苏澜在大家前呼后拥下上了山。 事情开头很难,但是结局皆大欢喜。苏澜示意甘甜下到一个大约三米多高的石崖下查看,因为她觉得打斗时,那根凶器很可能甩到下面去了。结果,甘甜下到石崖一半就在石缝里的一颗小树的枝丫上发现了凶器。 大家纷纷对甘甜赞不绝口,果然生姜还是老的辣!她也万分高兴,脸上竟然泛起了红云。 苏澜偷偷地给她和常乐弄了一小陶罐,大约半斤空间里的白酒以作鼓励。作为回报,甘甜这个贴身膏药可以适当撕下来一点时间。 交易就这样愉快地达成。 午餐后,苏澜提出,她要带着甘甜和十个卫兵去军营亲自向父亲汇报找到凶器的事情。林氏答应了。 苏澜换衣服的时候,迅速到空间拿了一个塑料袋出来。里面已经放好了一些东西。有一只拆掉了外包装的没有logo的果冻口红,一瓶没有外包装的只有英文字母的美白润肤霜,一盒韩文的竹盐牙膏,两柄牙刷,两块去了外包装的只用透明纸包装的香皂,几瓶撕掉了说明书的感冒药和抗生素类的药品,三盒英文标识的杜蕾斯安全套,还有五包日文说明书的卫生巾。另外还拿了纸、橡皮和一只2b铅笔。她把这些东西分别打包到篮子里,再在上面装了一些蔗糖。然后告诉姨母,她准备顺便看望一下阿水娘。 找到了凶器,让林氏长吁了一口气。但是她还是坚持把卫兵增加到了二十人。 苏澜坐上马车,甘甜女扮男装成了车夫,二十个卫兵则骑着高头大马护卫着苏澜往殿州城飞奔而去。 苏澜的突然到来,让阿水娘很是高兴。看着苏澜的脖颈,她禁不住留下了眼泪。她还说,二十日,她家货栈重新开张。 她显然已经知道了余翠翘的打算,噙着眼泪道:“小姐好好劝劝她,不要一条死路走到黑!” 到余翠翘的小院时,苏澜又看到在门口徘徊的海云。微风依然吹着他空荡荡的袖管,显得那么寂寞、孤苦。苏澜长叹一口气。她把甘甜留在门口,独自提着篮子走了进去。 余翠翘穿着一袭白衣,正在房间里看书。见到苏澜她非常高兴,但是也很平静地婉拒了苏澜的劝解。 苏澜仔细地解释了带去的东西的用途,并说这是在港口码头上买回来的洋货。余翠翘正好身上来了,就用上了一片卫生巾,立刻对这个宝贝情有独钟。苏澜答应她,下次来再给她带一些。余翠翘知道每一样东西都是那么精致,肯定昂贵。她要给钱,苏澜反给她五百两,让她给小麻雀买个小房子作为交通站。 余翠翘兴奋地要苏澜说一句话,她用《论语》写出密码。苏澜想了一下,写了一句:二月二日晚陶家企图火烧茶楼。 不一会儿,余翠翘就写出了密码。苏澜查看了一遍,完全正确。 苏澜一边听她说话,一边在纸上写字,询问秦慧秀的长相,一边画着画像,一边修改。半个小时后,余翠翘非常吃惊地看到活在纸上的秦慧秀的头像。苏澜问她有几成相像时,她竟然说有八成八。 看到秦慧秀的画像,余翠翘突然激动起来,希望苏澜也为她画一张,还说,要留下干净的自己。 苏澜内心仿佛被揪了一下,很痛,但是她还是忍住,画了起来。还特地把这张余翠翘的素描像进行了高光处理,显得更加阳光、纯洁、美丽、明净。 余翠翘非常喜欢这张画像,郑重地收藏了起来。 她们约好,二十号前后再见一面。 苏澜和二十名卫军突然到来,让苏瑞尚既惊喜又困惑。惊喜的是凶器终于找到了;困惑的是,找到凶器的那个石崖他爬上爬下好几次,也看到了石缝中的那棵小树,但是绝对没有看到凶器金丝线! 他仔细地、再三询问甘甜凶器所在的地方,又拿苏澜和其他卫兵的话来进行互相印证。虽然心头还有疑惑,但苏瑞尚最后还是决定把所有卫军都撤回来。 于是带着秦慧秀的画像,带着二十名卫军,苏澜回到了蚵壳屋,然后所有卫军撤离了。 当然,不久之后,苏澜知道,将信将疑的苏瑞尚还是在蚵壳屋附近放了五名暗卫时,她由衷地表示,欺骗这个将军爸爸真的好难好难! 而甘甜回来后不知道跟常乐是怎么叨叨的,夫妻二人把苏澜堵了好几次,说苏澜好狠心:“海云和余姑娘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孩子有那么重要吗?我们就不要孩子!” 苏澜开始跟他们讲道理,写字道:“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们不能代替他们做决定,尤其是余姑娘。” 甘甜道:“余姑娘做错了,就不应该让她放任自流!” 常乐道:“海云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苏澜又写道:“将来海云后悔了,你让余姑娘情何以堪?” 甘甜道:“他敢!” 苏澜写道:“为什么不敢?” 常乐道:“我们敲断他的腿。” 苏澜写道:“你们凭什么?” 常乐、甘甜道:“凭我们是他姐姐、姐夫!” what?苏澜不懂,海云不是海掌柜的独子吗?什么时候有了姐姐、姐夫? 常乐、甘甜道:“刚结拜的。” 苏澜彻底服了。苏澜进屋给余翠翘画像的功夫,甘甜就和海云拜了姐弟?甘甜的社交能力还真是逆了个天! 苏澜晚上在空间里试着打开了复印机,万幸竟然可以使用,简直是欣喜若狂啊!她把秦慧秀的素描像复印了几份。想了想,又把余翠翘的素描像重新默画出来,也复印了几张。 当天晚上,甄琥带着秦慧秀的素描像和二百两银票离开了蚵壳屋。苏澜还告诉他,有事可以到四海货栈寻找一个叫做小麻雀的少年。 第二天,琵琶巷陶敏家对面陆婆婆家忽然来了一个侄儿。 这琵琶巷很有意思,巷内种了很多枇杷树,巷子的形状像极了琵琶。所以有人叫枇杷巷,也有人叫琵琶巷。 苏澜急需用港口码头的交易掩饰空间里那些东西的来历。再说,来到这个架空的世界已经一个多月了,她还没机会去石寨港呢。 有天晚上,苏澜问了刘希一些问题,主要就是殿州府城和石寨港的关系。刘希摇着头说:“石寨港是属于殿州没错,可是具体地事务由朝廷户部直属的市舶司管辖,包括人员、货贸、赋税。” 咦,这就是妥妥的现代特区啊。 苏澜早就在空间里准备好了东西。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又有了新的超能力,可以在不进入空间的情况下“探囊取物”。比如,伸进作掩护的篮子、口袋、或者衣袖里就可以取出空间里任何她想取出的东西。苏澜感觉这就是魔术。 机会终于来临。原定于十六日回到殿州的凤恒的两个儿子和卞旻一家直到十七日傍晚才回到殿州,好险终于赶上十八日祖父和弟弟的出殡。 正月十八日一大早,李冲夫妻带着李珠过来汇合,林氏带着全家人去凤恒家出席葬礼,就连三个小正太都去了,常乐自然也跟去了。 林氏让苏澜在家休息,这正和她的心意。这样家里就只剩下苏澜和甘甜。 林氏刚刚一走,苏澜后脚就出了蚵壳屋。 苏澜答应,如果甘甜配合,苏澜还会再给一点上次他们夫妻喝过的那种美酒。常乐和甘甜对那美酒是念念不忘,自然苏澜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澜和甘甜都女扮男装。苏澜穿着一件刘奇十来岁的时候穿的靛蓝色的细布半旧薄棉袍,头发梳起来,在头顶用布带绑了一个髻。她戴了一条围巾,用以遮掩颈部那道骇人的伤疤。 苏澜提出来两个大号的篮子,里面装满了蔗糖,说是到港口看看销售情况。 林氏他们把家里所有的马车和马都带走了。苏澜决定步行到石寨港,边看风景,边锻炼身体。甘甜也没有什么意见。她抢过篮子提着,贴身陪着呗。 出了上李厝,正好碰到顾琅家的窑厂的蔡林赶着马车从后面赶上来。他刚送完货,正准备回窑厂,苏澜就请他载着她们俩,一起去逛石寨港。蔡林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地答应了。 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南行。一路上,蔡林介绍着殿州的情况。他是阿拉伯后裔,但也是殿州本地人,知晓殿州的情况。 苏澜看到官道两边有很多刺桐树。 蔡林告诉她,刺桐又称海桐、山芙蓉,木本象牙红。属落叶高大乔木,高的可达二十多米,树干皮灰色,枝干间有圆锥形棘刺。 此时还是正月早春,三月才是刺桐花繁茂之时。刺桐花花形奇特,花瓣次第开放,状如朝天辣椒,鲜红靓丽,尤其是远观,放眼望去,树木高大繁茂、花红似火,枝丫交错,朵朵刺桐,火红似焰,犹如朝霞喷薄而出,红翠相间,在春日里分外耀眼,炫彩夺目。到了夏天,叶子长得葱葱郁郁,非常茂盛。刺桐历来受文人墨客青睐和吟咏。唐诗宋词中关于刺桐花的诗词近百首,不少诗词大家都有咏叹刺桐花的作品传世。 如唐朝诗人王毂《刺桐花》云:“南国清和烟雨辰,刺桐夹道花开新。林梢簇簇红霞烂,暑天别觉生精神。秾英斗火欺朱槿,栖鹤惊飞翅忧烬。直疑青帝去匆匆,收拾春风浑不尽。” 又如,唐朝诗人陈陶的《泉州刺桐花咏兼呈赵使君》云:“仿佛三株植世间,风光满地赤城闲。无因秉烛看奇树,长伴刘公醉玉山。海曲春深满郡霞,越人多种刺桐花。可怜虎竹西楼色,锦帐三千阿母家。石氏金园无此艳,南都旧赋乏灵材。只因赤帝宫中树,丹凤新衔出世来。猗猗小艳夹通衢,晴日熏风笑越姝。只是红芳移不得,刺桐屏障满中都。不胜攀折怅年华,红树南看见海涯。故国春风归去尽,何人堪寄一枝花。赤帝常闻海上游,三千幢盖拥炎州。今来树似离宫色,红翠斜欹十二楼。” 这首绝句,用赤帝的典故,来赞美刺桐花的绚丽,想象丰富,奇幻瑰丽,令人遐想万千,当是描述刺桐花诗词中不朽佳作。 又如宋代诗人陈宓的《刺桐》亦赞:“名字传舆志,风流欠画图。高花人不采,留得映栖乌。” 另一位宋代诗人朱继芳也有一首《刺桐》云:“刺桐依客舍,晴绿上窗纱。昨夜还飞叶,来时未作花。鸦寒惊月色,人老惜年华。今度逢摇落,归心一倍加。” 前世,刺桐曾被一些地方的人们看作时间的标志。比如台湾的平埔族山胞们没有日历,甚至没有年岁,不能分辨四时,就是以山上的刺桐花开为一年,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又一年。这样自然美丽的时钟带着淳朴的乡趣,也是人们心中的图腾所向。 刺桐,原产于印度和马来西亚,唐宋以来,福建不少地方就引种了它,但种得最多的还是泉州。历代诗人对刺桐的题咏不少。这恐怕是因为它的美丽和富有独特的南国情趣,特别容易缭人情思吧。宋代普济和尚在《五灯会元》一书中说,刺桐还有个颇为神奇的特性:每年先萌芽后开花,则其年丰,五谷丰登,六畜兴旺,否则相反;所以刺桐又名“瑞桐”。 前世,福建泉州的市花就是刺桐花,而阿根廷人更是奉为国花。 而前世唐朝时,福建省泉州市环城皆种植刺桐,故泉州别称就叫刺桐,亦名桐城。到了五代十国时期,晋江王留从效扩建泉州城廓时,更是满城种植刺桐,高大繁茂,似火绚丽。 宋、元时代旅行家东来,常以刺桐一名记入其行纪。《马可波罗行纪》中亦以刺桐称泉州。 苏澜来到这个架空的大成王朝,总觉得殿州就是前世的福建泉州,因为殿州就是刺桐花盛开的刺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