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心乱(1/1)

*预警。 小男孩精神不稳定,爱东想西想。 真的不是性子扭捏婆妈,你们让让他吧。 —————— 黑发男生呆坐了一会儿,才拿起了餐叉。 他低头打量了一下食物,眉头皱起一点,又很快松开。 不知道为什么煮得惨白的肉片、好像被暴打过一顿才下锅结果被滚水烫得奄奄一息的蔬菜、白色中泛着诡异红色的汤…… 青涯鼻尖动了动。 并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但是这个卖相足以让他胃口全无。 他叹了口气,还是叉了片肉。 没得挑,该吃还是得吃。 肉片甫一入口,青涯眉头就抬了一下。 居然还可以,就是煮得有点老了,肉质有些柴。 他又尝了尝蔬菜,被那烂到堪称奇葩的绵软口感噎了一下。 他默默把那盘菜推远了一点。 收回上一句话,他还是有点挑的。 青涯赶紧吃了口肉,压下喉间那股不适感。 他目光落到那碗汤上时,视线晃了晃。 白的,红的。 一片昏然白茫中,那红色显得愈发刺目。 青涯恍惚一瞬,觉得自己好像又忘了什么。 是什么呢? 他静静地盯着白汤上漂浮的浓稠的红,有点像没完全融化的牛油,又有点像…… 青涯喉间忽然泛上恶心感。 “当啷!” 他忽然拿不稳叉子,将它甩到了桌面上,一手撑住桌缘,一手捂住脖颈,弯身干呕起来。 “呕——咳咳咳!咳!呕————” 酸水呛到了喉咙,什么都吐不出来,他干脆掐住了自己的脖子,想要抑制住那种源源不断的作呕欲。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爬伏在自己膝盖上的男生,慢慢直起了身。 青涯抖着呼吸,目光无神,虚虚看向那碗汤。 他想起来了。 他怎么能忘了呢? 他为了活,亲手杀了一个人。 倒在雪地里的人影,双手摊开,一只手腕被他踩在脚下,另一只手腕则冒出汩汩鲜血,那血凝成了暗红色的血块,粘附在腕间,融入了雪堆里,一层一层,不停地、不停地被新涌的血冲刷。 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人活得下来的。 青涯手动了动,掌心摊开。 白皙,纤细,柔软,看起来毫无危险性。 就是这样一双手,取走了一条命。 青涯眼里蓄着的泪如断线的珠,一颗一颗砸了下来。 适可而止。 他忘记了。 他违背了这个原则。 当时明明有别的方式摆脱挟制,他偏偏选了最血腥的那个。 明明可以不杀人的。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好像什么都没想。 不对,他想了。 他想活。 不管怎么样,他想活。 所以在生命受到威胁的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的,选择以最快的方式救自己的命。 以杀止杀,以命抵命。 那个时候,他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居然就这么自然而然地、甚至感觉理所当然地,杀了一个人。 不管那个人做了多少错事,他的生命都不该由他来终结。 他应该被关进审讯室接受拷问,被正义制裁,而不是被他这么随随便便地弄死在雪地里。 如果那个人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如果那个人身上还有值得利用的价值,有警方苦苦侦求的秘密…… 那他岂不是做错事了? 要是当时他再冷静一点,再勇敢一点,是不是就不用手染血腥了? 青涯掐了掐手心。 有人曾对他说过,一旦手上沾了血,血腥气是不会轻易被洗掉的。 它会浸染你的灵魂,伴随你的生命。 如果没办法克制杀欲,那以后很可能就控制不了自己。 有的时候,人是没法察觉到内心深藏的阴暗的。 它不会时时冒头。 但它存在于人的思维里,存在于人的行为指令里。 脑海里偶尔会出现一些阴暗的想法,这无可厚非。 可长此以往,“一些”,可能会变成“一”。 人有时候的决断,就会带上无意识的恶意。 哪怕那一瞬间,自己脑子里什么都没想,长期以来培养的潜意识都会先一步做出决定。 青涯自己也没预料到。 他那个时候到底为什么没克制住呢? 果然,不管再怎么学乖,他的本质都不是个好孩子吧? 他违背了别人的真诚教诲,辜负了别人的期望。 他是坏孩子。 青涯的眼泪流得愈发汹涌。 原来他是这么阴暗的人。 连杀人这件事都能做得这么自然。 他明明可以不用那枚金属片。 他明明可以不割断那个人的动脉。 他还有很多方法可以反过来挟制那个人的。 他偏偏下了杀招。 原来他的脑海深处早就下了可以杀人的暗示吗? 他要成杀人犯了吗? 不,不对。 那个人是个绑匪,肯定是个坏人。 他杀了他算是为民除害。 可万一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就这样轻易取人性命。 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情况,他是不是也会用别人的命换自己的命? 青涯越想越惶恐。 他再次弯下身,用力捶着自己的头,崩溃地哭出声。 不要! 他不要变成那样的人! 痛哭了一场,青涯突然感觉心里一空。 他呆呆地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眼尾湿红,泪痕遍布面颊。 他怎么这么惨? 好难过啊。 好累啊。 活着好累。 杀人好累。 哭也好累。 他不想那么累了。 为什么轶哥他们不在这里?要是在的话,他应该不会这么累了吧? 这想法才闪了一瞬,青涯就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吸着气,眼泪回流。 他开始埋怨起自己。 你怎么那么多事? 你都二十岁了,已经很大了,别总想这想那的。 为什么你还是这么不成熟?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像其他人一样优秀? 为什么你总把希望放到其他人身上? 青涯,你到底是谁呢? 青家的少爷? 只会躲在哥哥们身后的小废物? 一遇事就要怨天尤人的阴暗爬虫? 你不是你自己吗? 你不只是你自己吗? 现在也只有你自己了。 所以,你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青涯黝黑无神的眼瞳转了转。 活吧。 还是活着吧。 找不到他们,也要活着。 如果他们不在同一个时空,那就更要活着。 他们肯定希望彼此都好好活下去。 所以,青涯,不要总是奢望别人来救你。 你是你自己的救世主。 杀了人,也没关系。 如果你真的杀错了,那你就要承担起责任。 他这算想通了吧。 青涯想勾起唇角笑一下,没成功。 他直起身,用餐巾擦干净叉子,开始吃起半冷的食物。 发完疯,就该填饱肚子了。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他还是乖孩子。 黑发男生面色平静地想。 * 桑坦看着检查报告,眉头紧蹙,手指摩挲着光脑腕带。 斑路叹了口气:“别看了,看再久也没用。” 桑坦不赞同道:“万一真搞错了呢?” “啧,”坐在他身旁的军雌换了个坐姿,“那位阁下的身体很健康。” “比起大多数雄虫阁下来说,的确很健康。” 他补充一句。 桑坦不解道:“那为什么黑发阁下无法与虫交流?” 斑路:“谁知道呢?说不定是他自己不想说。” “不应该吧?他看起来那么乖,不像那种傲慢的虫。” “只看表面,当然看不出什么。” “……你讨厌他?” 斑路眉梢一挑:“你从哪得来的结论?” 桑坦抬眼看他,情绪不高:“那你刚才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斑路嗤笑一声:“表面意思啊,你不会以为我在骂他吧?” “他又没惹到我,我还不至于那样嘲讽他。” 桑坦无奈地摇了下头,没再接话。 “滴滴!” 有谁的光脑响了一声。 桑坦看向斑路。 斑路回看他。 两虫面面相觑,最后看向办公室最里侧。 一头白金色长发的军官抬眸看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我的光脑忘记关静音了,声音太大了吗?” 两虫赶紧摇头。 阿图修又低下头。 看完消息内容,他不由得挑起眉。 与对方相互回了几条消息,他关了光脑,身子向后一靠,伸了伸懒腰,随意活动了下肩背。 阿图修难得懒散地靠着椅背,他抬手打了个哈欠:“好困。” 桑坦道:“上将,您从回来到现在都没休息过,真的不回去睡一觉吗?” 斑路:“您得注意身体。” 长官摆了摆手:“没事,我会注意的。” 他转头看向窗外。 尚未化尽的积雪反射着日光,光线带着冷意。 阿图修闭上眼,捏了捏鼻根,神色有些疲惫。 桑坦还是有些担心:“上将,您已经很累了,还是去休息吧。” 阿图修摇头。 “过几天就到帝城,到时候要做的事更多,现在闲不得。” 他睁开眼看向下属,眼神带着一贯的暖意,平静又温和。 “听说有位阁下与我们语言不通,翻译器准备好了吗?” 斑路接了话:“边境这边找不到通用翻译器,只有军用的。” 阿图修:“军用的也可以,能沟通就好。” 桑坦吐槽道:“第一次见到有雄虫阁下戴翻译器,我以为只有外交官会用到。” 阿图修笑了笑:“你不好奇是哪位阁下要用吗?” 桑坦:“哪位?” 阿图修:“黑头发黑眼睛的那位。” 桑坦:“……?!” 他睁大眼睛:“那位阁下醒了?什么时候?” 斑路:“没多久。你的网络是跟元帅一个服务器的吗?延迟这么久?” 桑坦大叫:“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错过了消息!!!” 阿图修:“没事,你想去看看他吗?” 桑坦顿了顿,还是放弃了:“算了,阁下们现在的精神状况都不算好,那位阁下才刚醒,应该不希望别虫去打扰他。” 阿图修叹了口气。 斑路耸耸肩,也没说话。 听某只医虫说,那位小阁下脾气很好。 是不是真的好,谁知道呢? 总归他跟他们不会有什么联系就是了。 不过,反杀了雌虫的雄虫? 还真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