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启之城（十一）（1/1）

弩箭破空。 坠落的少女当即被雨幕般的弩箭给射成刺猬，最后如同破口袋般重重摔在地上发出沉闷声响，抽搐几下后就再没了声息。 “我们……赢了？” 在经过不可置信的短暂寂静后，不知是谁第一个打破了沉默，紧接着参与围捕行动的骑士们目光不约而同投向小巷那具满身箭矢的尸体，又过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爆发出兴奋而又惊喜的大喊，声音越来越大逐渐汇聚成震天的欢呼。 他们赢了！ 每一位欢呼的精锐骑士都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梦幻，不仅通过大喊大叫尽情抒发着喜悦，也在宣泄着积压在心头的压力和恐惧。 是的。 他们心中也紧绷着一根弦，从见到伊丽莎白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死亡的阴影时刻徘徊在他们心头，感受到生存受到威胁，生物对生存的渴望促使体内交感神经集体活化，去甲肾上腺素和肾上腺素大量分泌释放，心跳加速，血压上升，几乎是印刻在人类本能中的战逃反应激活。 骑士们的精神始终保持着高度紧绷的状态——这种状态下不仅能让他们的注意力更加集中，警惕性、肌肉爆发力、反应速度要比平时强上一个档次，同时也会增加内心的不安和焦虑。 那是因为除了战斗以外，他们的生物本能还在提醒着他们赶快逃跑。 神孽。 那是教会中每个虔诚的信徒都应该知道这个称呼。 光存在就已经是对神明以及此世造成亵渎的扭曲存在。 神孽悖逆神明，窃取、割裂了神明的权柄与力量，甚至联起手来狂妄自大地对神宣战，最终在战场上被神明击溃。 虽然如今绝大多数神孽都已死去，其他大多也被教会搜捕出来一一实施封印，只有极少数神孽还行走于现世。 但不管怎样，她们终究是曾向神明掀起叛逆的存在。 要去猎杀这种事迹被记载在圣典里，还写明了和神打了一架的叛乱者，对于宗教信徒而言光是威慑力都和砍那些异端、异教徒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与这种神话般的敌人为敌所要面对的心理压力，可比这些骑士们砍砍异端和异教徒时要大太多了。 即便是身经百战见得多，从万千精锐中被选拔出来精锐骑士们，在聆听到围捕神孽的启示后，他们心情既是激动兴奋，又是焦躁不安。 激动兴奋的是猎杀神孽这项工作，无疑会是他们人生中最艰难的一项挑战。 而焦躁不安除了生物规避死亡的本能以外，更多还是害怕自己无法完成启示的期待。 毕竟每次围捕都损失惨重，九成伤亡的残胜，或是同归于尽已经算足以称道的战果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向那些为此殉身的前辈圣徒一样，出色而又完美地完成神明的任务。 然而现在他们赢了，不仅赢了，而且还只付出了十几人的性命就杀死了神孽，这何尝不让他们感觉到惊喜和鼓舞？ 只有面庞隐藏在面甲下的骑士长不见喜色，他没有参与到骑士们的狂欢中，反而愈发感觉疑惑。 这就结束了？ 太轻松了。 围剿神孽将会困难重重，需要付出惨烈牺牲才能赢取最终胜利。 启示是这么指引他的。 “全员保持警戒态势！不要放松警惕！” 骑士长大吼着想让骑士们冷静下来，他本能感觉问题似乎有点不简单，但诡异的是以往令行禁止的精锐骑士此刻完全沉浸在成功猎杀神孽的狂喜中，根本没有几个人响应他下达的指令。 在人群汇聚而成的声浪面前，他的呼喊显得如此渺小而又无力，这让他心中升起无名的烦躁感，他又喊了好几次甚至通过战术面甲传递命令，又连连遭到无视，仍然无法遏制住他们越发亢奋的情绪，这种彻底的无视让骑士长感觉自己像是被侮辱了一般，脾气逐渐暴躁。 “我们赢了！” “神孽，不差！” “这事我能以第一人称吹十年！” “骑士长！” 兴奋的狂欢中，观察员从人群里挤到骑士长身边，没大没小地和他勾肩搭背起来。 “他们已经想好接下来去哪办庆功宴了，您要不要一起来？” “你给我闭嘴！”骑士长早就忍无可忍，一个清脆响亮的耳光甩观察员脸上，直接就把后者给打懵了，他呆滞地伸出手摸摸脸，表情茫然而又有些委屈：“骑士长，您干嘛打我？！” 本就心情烦躁到极点的骑士长又甩了观察员一耳光，对着他咆哮道：“给我戴好面甲！坚守岗位，没有命令不准擅自行动，再多话小心我宰了你！” 或许是接连两个耳光，也可能是骑士长那句要宰了他的威胁，观察员原本茫然迷惑的眼中闪过一丝清醒，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或许是响起了那句威胁，他又不知怎的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缩到一边默默拉下了战术面甲，习惯性启动了各项过滤手段，继续履行自己作为观察员的职责。 结果随意一瞥，观察员却透过面甲看到了令他终生难忘的恐怖画面，吓得他声音颤抖地呼喊起了自己的上司：“骑……骑士长！” “又怎么了！”骑士长血压再次飙升，语气越发不善，仿佛要择人而噬。 观察员只是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您……您看那边……” 骑士长顺着观察员指的方向看去。 他看到了神话。 神话形态？！ “启动神佑！所有人！屏蔽外界干扰！快！” 骑士长惊怒交加，但他的呼喊还是慢了一步。 小巷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快乐制造机，所有人都陷入快乐的海洋难以自拔，根本没有人听从他的命令，而且虽然现场非常嘈杂，但那古怪而又微小的窸窣声仍然清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仿佛有着极为致命的诱惑力，吸引着人不由自主转过脑袋，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一探究竟。 “不要看！” 骑士长的咆哮如惊雷般炸响。 可，仍然没有任何效果。 已经有骑士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当他们看到那个怪诞、恐怖、不可名状的身形逐渐膨胀，一根又一根诡异而扭曲的枝条从少女鼓胀的皮肤中破开时，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一柄大铁锤狠狠击中，常识和认知如土鸡瓦狗般被完全摧毁，繁杂而庞大的信息量如海潮般摧枯拉朽冲来。 灵光一闪，他们没来由得理解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 那……就是神…… 猝不及防下，在场的精锐骑士有三分之一直接陷入了疯狂中。 另外三分之二并不是因为他们行动的速度快过了光速，只是因为视线被旁人阻挡，没有直视那副怪诞、不可名状的恐怖变化，这才逃过一劫有了启动神佑的空隙。 直视那不可名状的恐怖后，他们身边同伴的身体开始发生了变化。 凡人的精神结构过于脆弱，光是看一眼，就足以陷入疯狂。 精神崩坏，体内超凡能量的循环也遭到破坏，灵魂上的异变反馈到肉身上，导致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发生重重异变。 最初是微观层面，越来越多的细胞陷入了不可控制的自我分裂中，这些陷入疯狂的细胞大量消耗着宿主体内的营养物质，骑士们的皮肤上也鼓起一个又一个肿包、肉瘤，而且越变越大，越变越大…… 不断膨胀的肌肉让他们的身躯变得越发壮硕，眨眼间便让他们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爆炸性的肌肉，然而肌肉生长并没有几次停止，越来越多的肌肉开始野蛮生长，很快布满经络血管的肌肉开始挤占其他器官的生存空间，它们压碎了骨骼，将五脏六腑都挤作了一团，就连大脑也被不断膨胀的肌肉团所吞没。 最终在这片扭曲可怖的景象发生之前，神佑术式启动。 神明的庇佑笼罩他们，封住了他们的眼睛与耳朵。 眼前有的同伴还保持着人形，而有的同伴已经被打上了红黑条纹的乱码，那是会影响理智的污染物，从乱码的形态来看，在联想之前同伴已经发生的异变，恐怕他们都在短时间内变成了一团团可怖的肉球。 “神孽！” 骑士长目眦尽裂，咬牙切齿。 他的视野中。 只能看见一团由无数根红黑色细长封条打码的扭曲怪物，它屹立在小巷中央，之前伊丽莎白倒下的位置，挥舞着一根根被红黑线条，对他张牙舞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