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骤雨落(1/1)

萧煜星抓住那朵花,轻轻拢在手心里,好像拢住了一只脆弱的紫色蝴蝶。 他的鼻尖,眼角都透着粉,眼里还噙着晶莹的泪,足以用面若桃花来形容。 但他早已不处于三月的春风中,他这个懦弱的人,来到了不适合他生长的季节。 时柠歪了歪脑袋,看着男生认真说道:“我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变了很多,和我最初见你时的样子很不一样。” 他的唇机械地往上扯了扯,挤出一个笑,轻问道:“哪里变了?” “气质变了。”时柠手指搅在一起,想像个长者一样给他一个忠告,但她实在憋不出来,因为她并没有太多关于人类世界的处事经验。 萧煜星肩膀轻颤,忽然有些不敢再听下去。 或许他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变得懦弱了,开始逃避事情。他甚至对外界产生了一种恐惧,回学校那两次他勉强自己,才能像往时那样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和他们交流。 在心里,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倦怠。 一道痛苦如闪电般在体内腾起,萧煜星攥紧了花瓣,猛然弯下腰。 “怎么了?”时柠问道,朝他伸出一只手。 疼痛慢慢褪去,冷汗留在额头上,萧煜星微张着唇,小口地进气出气。 “没事,只是一些后遗症而已。”他搭上时柠伸出来的那只手,缓慢地直起腰身。 时柠发现他的脸色更为苍白了,肉眼可见地,褪去了全部血色。 “你这样……唉,还是快回屋吧。”她牵着他往回走,走在前面,左手牵的是他的右手,男生跟得磕磕绊绊。 “如果有你陪着就好了。”他在心里说道,贪恋手上传来的温度。 要带着这副孱弱的身体去面对未知,面对恶意,面对未来极不稳定的生活,或许会有所收获,但更大的可能是铩羽而归。 但如果有你陪着就好了……他任她牵着,短短的一段路,一直在心里重复这句话。 等他们再次回到三号楼的大门前时,那个在萧煜星家做饭的中年妇女在拐角出现,提着买好的菜,正向笑着向他们走来。 时柠看见她,不由呆了呆:“阿姨,你没有走吗?” 女人怪道:“我走了小萧吃什么,你俩等着啊,阿姨马上回去做饭。” “噢噢。” 那时柠就不用去买菜了,她松开萧煜星,跳上台阶,正准备回家,萧煜星就在背后叫了她一声。 时柠疑惑地回头,以为他还有什么事。 萧煜星没有走上来,他就站在台阶下,仰起脸,殷切地朝她问道:“如果我去了那边,你会过去看我吗?” 时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垂眸思索了几秒,开口说道:“看情况吧,远的话我就不去了。” 萧煜星脸上露出一个像是被伤到的表情,低下头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时柠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产生了一点疑惑。 她感觉这个男生有一种想要赖上她的感觉,像只爱贴她的小野猫,但她除了一身蛮力外什么也没有,甚至在人类世界里,她还算是弱势的。 所以她搞不懂,她有哪里值得依靠的。 更何况她现在还有些自顾不暇,母亲杀人被拘,姥姥生病住院,论处境她可比萧煜星还要严重许多。 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周四傍晚,她正照顾张凤禾吃晚饭,老人靠在床上心不在焉地吃着,一口饭送进嘴里要嚼好几分钟。 医生说这几天老人的情况并没有得到好转,昨天半夜还发了高烧,陷入了一阵几个小时的昏迷中。 还好用药后很快就退了烧,但时柠还是不免焦急,她能看得出张凤禾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和上次住院那种一点点好起来的情况截然不同。 她想估计是因为几天前老人知晓了时檬的事,放不下心,也就养不好病,正寻思着怎么安慰她,一阵来电铃声骤然响起。 张凤禾的反应比她还要快,条件反射地把手伸向床边的单肩包。 时柠一只手捞过包,另一只手把饭盒放到桌板上,站起来说道:“姥姥,你自己吃吧,我出去接个电话。” 张凤禾愣了愣,有些尴尬地点头:“好,你去吧。” 时柠走到病房门外,摸出手机一看,看到是崔律师来电,于是又特地拐了个弯,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去接。 “喂,崔律师?” 崔律师依旧开门见山:“时柠,精神鉴定的结果出来了,我给你念一念吧,结果是这样的:被鉴定人在案发时处于病情稳定期,对其作案行为的实质性辨认能力及控制能力尚未丧失,对本案案发行为评定为具有刑事责任能力。” 阳台外,那一轮暗红的太阳沉没在黛色的青山剪影后,周围霞色尽收,暮云纤薄暗沉。 时柠张口结舌,一时好像有人扼住了她的喉管,让她说话变得无比艰难。 她的手慢慢抬起,扶住了阳台栏杆,肩膀却无力地往下塌:“这样吗……?” 崔律师叹了口气:“说实话,我对这个结果感到有些奇怪——” 对面话没说完,时柠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些响动,像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的声音。 她急忙转过头,一下看到张凤禾站在阳台门边,直勾勾地盯着她,眼里毫无光泽。 按理说张凤禾应该站不起来,此刻却直直地站立着,甚至没有倚靠着门框,像具被糊了纸的木架子,即使是时柠,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姥姥?!”时柠下意识捂住手机,惊疑道:“不是,你怎么出来了?” 她的手机一直开得很大声,不知道老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崔律师说的话她有没有听到。 “怎么了时柠?”听见那头传来的动静,崔律师不由有些担忧地问道。 “等一下,我先送我姥姥回房。”时柠对她说道,挂掉电话把手机塞进裤兜里。 只是她还没走到张凤禾身前,老人的身体便紧绷着,像具僵掉的尸体,直直地往后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