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苍白的化石（1/1）

平南市艺术博物馆花馆。 这是一栋蛋形的建筑，沿着蜿蜒的步行道，可以绕着蛋身一轮又一轮地螺旋上升，直至建筑物的最顶端。而沿途的“蛋壳”上，都镶嵌着一幅又一幅的画作。从最底部的古人类在山洞中创造的粗糙的壁画，到近代大家们绘画的活灵活现的生物。一路走来，仿佛是历史的光轮。 而在花馆的中央，陈列着的就是那些亿万斯年间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精灵们的化石。有的精灵高过百尺，只有当游客们走到花馆的最顶端，才能一睹全貌。而有的精灵，却小巧玲珑，就像如今生活在丛林间的那些可爱飞禽走兽。 阿泽刚一进来，便被这些森森白骨拼凑起来的躯体震撼不已。这些生灵，这些神兽们仿佛是外星生物，很难让人相信他们居然也是与自己生活在同一颗星球的生灵。 他不知道究竟是一场怎样的灾难，才导致了这些生命的消逝。火山喷发？天地冲撞？还是外星入侵？ 与他们一同消散的，还有这些精灵建立的城邦和文明。即便是现在仍然活在世上的神兽，依然避着人世，在那些未知的角落里苟延残喘。或许这些残骸，是曾经出现过的那繁盛文明的遗迹，是他们留在历史里的回声。 花馆的门口，有这么一句话：他们曾经活着。 是啊，他们曾经活着，曾经繁盛着。但即便强大如斯的神兽们，依然没有逃过精灵世大灭绝的灾祸。如果同样的灾难再次降临地球，那么人类和兽人又能逃过吗？ 大概，很多人都是抱着这样的心态参观完整个花馆。 阿泽他们四人行走在林林总总的化石之间，看着旁边的屏幕上显示的这些生物的名字和图像。有一只神兽的化石引起了阿泽的留意。 蜚（fei，一声），一种长着牛角的生物，但是他的脑袋上只有一个眼睛，尾巴则是蛇一般的形态。这种生物似乎只出现在干燥炎热气候的地层之中，与它一起被挖掘出来的都是一些耐干旱的生物遗骸。因此，也被认为是一种生活在沙漠的生物。但是，传说中，蜚具有一种恐怖的能力，吸收周围环境一切的水分，将他出没之地变为绵延千里的旱地。 阿泽留意到这家伙的蛇尾巴。这让他不禁想起了刻耳柏洛斯，那个可怕的地狱犬也有一条毒蟒一样的尾巴。 说起来，如果不是那家伙失职放跑了虎落，那么他现在可能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生，正在过着普普通通的埋头苦读的生活呢。想到这里，阿泽不禁还微微一笑。也不知道刻耳柏洛斯被谛听带回地狱后，现在过得怎么样。 自然没有任何改变，刻耳柏洛斯还是守在冥河边看着那些亡灵一个又一个地走进去。 最近地狱里不怎么太平，前几天天堂派了只天使过来找冥王哈迪斯，说地狱如果再不能把寅虎的残躯找回来，天堂就要自己想办法出手了。 这种事情哈迪斯自然不愿意。 刻耳柏洛斯听烛龙说，哈迪斯发了好大的脾气，他愤怒地赶跑了那只天使。那天使甚至还断了几根羽毛。 听到这里，刻耳柏洛斯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本来就看不惯天堂那群人做作的模样。更别提冥王了。不过这个事情也让冥王好没脸，他又派了一大波人去人间找寻虎落的踪迹。阿努比斯也在其中。就因为这，刻耳柏洛斯有一阵子没有和阿努比斯聊天了。 明明一见面就拌嘴，这个把月没聊天还怪想念的。 “喂，洛斯，该你值班了！”柏甩了个头，把他右边的那颗正在熟睡的头砸醒。 洛斯白天玩了好久的“狼了个狼”，这会儿明显还没睡醒，被柏弄醒后眼睛都没睁开就要骂人。 但一阵冷风从他们脖子边吹过，紧接着一把匕首抵在了三个脑袋下。 “小子，谛听在哪里？”一个蒙面人居然突袭到了刻耳柏洛斯身后。 刻耳柏洛斯正准备应战，但刀刃很快就嵌入了他们的表皮，“小子，不要逼我。” 感受到来者的气场，刻耳柏洛斯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找我？”谛听不愧是谛听，他立刻出现在三头犬身边，伸出手指抵在这个不速之客的刀刃上。 “主人救我！”刻耳柏洛斯看到了救星，泪眼汪汪地看着谛听。 那人见状立刻收了刀，“你们又换入口了，让我一顿好找。” “不知戌狗冒险来这阴曹地府，所为何事。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谛听笑着拂袖，两人便从三头犬身边消失了，徒留三头犬在那里目瞪狗呆。 当然，阿泽并不知晓地狱里此刻发生的事情。他依旧在观摩着那些神兽的残骸。 这里展览的神兽很多。除了蜚，还有美丽的夫诸，这是一种形似鹿的神兽，只不过它有四只角，且每一只角都如同树木般“枝繁叶茂”，据说夫诸的角上常年鲜花怒放，而与蜚相反，它往往给所到之地带来大水。 智人国的考古挖掘人员曾经还涉足过距离龙石大洲颇为接近的千岳岛，在那里他们挖掘到了些更诡异的生物。比如这里展出的名为酸与的生物。它长着龙的头颅，蛇的身体，两对鸟的翅膀。诡异的是，每一只翅膀上都有一个眼睛，而且右侧的两只翅膀和左侧的一只翅膀上长着利爪。看着就不好亲近。 像酸与这般龙形的生物在千岳岛发掘出了很多，可能是因为靠近龙石大洲的缘故。毕竟，龙石大洲是现在唯一生活着龙的地域。然后，那里是所有人类和兽人的生命禁区。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名探险家从龙石大洲上活着回来。那里终年喷发着浓烟的大量火山，让太空中的卫星都难以窥探其间的面貌。 众人慢慢地往前走，蔚辰再次眼尖地发现前面的欧阳明远和他的儿子欧阳石虎。 两人正伫立在獬豸的化石前，看得入神。 “检察官。”尚杬走到欧阳明远身边，轻声打了个招呼。 对方这才回过神来，严肃的面容中挤出了一丝笑容。“你们也来这里看化石啊。” 他们四人点了点头。尚杬看着面前这只高大的神兽的化石，不禁好奇，“您似乎盯着这只獬豸的化石看了很久，是和您有什么渊源吗？” 欧阳明远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平静地说道：“要说渊源自然是有的。你们应该知道，獬豸是代表公平与正义的神兽，可以说是我们的法律之神。我身为律师，自然敬重这神兽。” 石月月轻轻地哼了一声，他可不认为这个强迫别人隐瞒重要证词的检察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膜拜神兽獬豸。 蔚辰也是这般想法，而且他认定欧阳明远肯定是在跟踪他们，故意创造这样的偶遇机会。就是不知道这人目的是什么。 阿泽和尚杬则是礼貌性地点点头。要说起来，他们俩是对欧阳明远最不满的人了。 “爸爸，你说獬豸埋在土里的时候，会不会很痛啊？”欧阳石虎还盯着这足有五个他那么高的遗骸，天真地问道。 阿泽正想和这个可爱的小朋友科普一下化石的形成，但欧阳明远先开口了，“石虎，他当然会疼了。它会被泥沙掩埋，在地底深处承受剧烈的挤压，矿石渗透进它的躯体，取代它的骨骼。这个过程，即漫长又痛苦。” “就是因为这样，它才能变成化石吗？”石虎眼中像是有什么在闪动。 “对啊，就是因为这样，它才能变成化石。不然，它也可以躺在一个水草丰美的泥地中，任由自己的一切慢慢消失。要想在历史中留下自己的痕迹，就一定要经历刻骨铭心的痛。” “我知道了，爸爸。”欧阳石虎握紧了自己的小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阿泽和尚杬面面相觑，这两父子说的话每个字他们都能听懂，但是连起来为啥这么费解。 “好了，我们出去吧。”欧阳明远伸出手，牵起了石虎的小手。 尚杬示意阿泽和石月月继续参观，她有事情要和检察官讨论一下，所以也跟着欧阳明远他们离开了花馆。本来蔚辰还想着和尚杬一起去，但是一想到自己还要贴身保护阿泽，只得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 见着他们离开的身影，躲在角落里的毛文佳叹了口气，“该死的狼人怎么还缠着这只小狐狸啊。唉，根本没机会动手。” 离开花馆后，尚杬赶上了欧阳明远，“检察官，请等一下。” “李老师你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现在在这边，是不是说明警方的搜证工作已经完成了。” 欧阳明远做了个嘘的手势，让石虎自己去前边的购物区等他一下，然后严肃地和尚杬说道，“警方的工作我向来不插手。还是说李老师您不相信平南市的警方。” “不是这个意思。我今天中午回忆了一下现场的情况，有了一些新的想法。想着和您交流一下。”尚杬连忙解释道。 “这么说，李老师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还没有证据。”尚杬坦率地说道。 “说说看。”看起来欧阳明远的兴趣也被提起来了。 “我一直搞不懂一件事情，就是凶手为什么要把卫生间里打翻的颜料也擦掉。明明时间那么紧迫。我起初的猜测是被害者反抗，导致凶手受伤了，凶手的血液滴在了地上的颜料里，所以凶手必须要处理掉颜料……” “这个猜测不成立。首先，如果有凶手的体液滴在颜料中，光靠擦拭是很难去除的。只需要查验dna就能知道凶手是谁。再者，警方没有找到被害者反抗的痕迹，也没有在四个嫌疑人身上检查到伤口。” “这么说来，他们应该也考虑过这个猜想。”尚杬微微一笑，“所以我说，这只是我最开始的想法。而后我又想，或许是因为凶手没法区分红色的血液和红色的颜料，因此他只得把血液和颜料都擦除。但是，受害者是面朝隔间的门坐着的，因此受害者的血液也主要是在他的身体前方，这与现场残留的血迹一致。而颜料是打碎在死者的身后，要说起来，是很容易区分血迹和颜料的。” “排除这两种可能性，那李老师觉得是……”欧阳明远隐隐也猜到了那个不可置信的选项。 “唯一的可能是，凶手当时根本没法区分血液和颜料，所以只得把两者都处理掉。也就是说，凶手是一个色盲！” 说完这句话，尚杬和欧阳明远都沉默了。 四位嫌疑犯都是画家，但凶手却应该是一个色盲。 这个推理的确有些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照你这么说的话，警方锁定的嫌疑犯就不太可能是凶手了。毕竟，这四名嫌疑犯都出色地完成了决赛的画作，怎么看他们都不可能是色盲。”欧阳明远摇摇头，“况且，他们审讯完出来的时候，胡老师曾经拿过糖果给他们。你也看到了当时的场景。” 想要沾喜气的石月月，拿了红色的西瓜味糖果…… 喜欢蓝色的徐阳，拿了薄荷味的糖果…… 拿了香蕉味糖果的王洋，喜欢黄色…… 喜欢黑色的严娜，什么糖果都没有拿…… “我当然记得。就是因为他们的表现，让我锁定了唯一的一个可能是色盲的嫌疑人。”尚杬靠近欧阳明远的耳朵，小声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断。 欧阳明远听完后，又沉默了一阵，然后才说道，“即便李老师你说的是真的，那个人真的是色盲，这个我们倒是可以轻松地验证出来，但是这也不能作为证据证明那个人就是凶手！” 尚杬垂下了头，“没错，所以我才说，我暂时还没有证据。” “好吧。”欧阳明远虽然一直在提出异议，但他似乎是相信尚杬的推理，“既然如此，那我也来帮你一把。我们去找警官谈谈，他们的最新搜查结果里，说不定就有你想要的证据。” 说完，欧阳明远就去购物区叫上了石虎，三人一起返回了月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