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船上生活(1/1)

将皇帝出营的事儿放下,谢家大郎看到家书,脸上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 “也不知母亲二弟,还有明成怎么样了?对了,还有二弟妹。” 庆王造反的消息一传来,父子俩便纷纷赶到沧州,都没参加上谢池的婚仪。 前段日子,又格外繁忙,忙着对付庆王,也忙着应付皇帝,抽不出空来给家里写信,因儿家中这两个月的情形,他们一概不知。 一拿到信,谢家大郎便迫不及待地拆开。 可是下一瞬,脸上的笑容就渐渐凝固。 谢侯爷见状,眉头微皱,将信拿了过来。 谢家大郎半天没缓过神,看向自己的父亲,就见看完信的谢侯爷,同样也是脸色大变。 下一瞬,双手颤抖,一阵头晕,直直向前栽去。 他风寒未去,本就体弱,加上家中变故,若不是谢家大郎眼疾手快,险些真地栽到地上。 雪夜行军,最是艰难,看着前面紧绷着身体,仿佛随时可能断裂的陛下,刘大总管心中担忧,可这时候,他也不敢多问半句。 不是没问过,而是陛下压根不搭理他。 更准确的说,陛下压根听不到他的声音,脸上一点血色都无,像是被什么抽去了神智似的,一个劲地赶路。 也就方才从御帐中失魂落魄地出来,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才堪堪回过神来,给传令官留下了那么两句话。 之后,再没有一句话,也没有理任何一个人。 二十多年,皇帝六岁时便伴其左右,从六皇子到梁王,再到元德帝,他们主仆遇到过多少风风雨雨,刘大总管还是头一遭看到他家陛下这个模样? 元德帝是什么人,没人比刘大总管最清楚。 走到这一步,他家陛下连带着他这个狗腿子都不是什么善茬。 遇到事儿,不管是怒是喜,多半都不是出自真心,大多是牵扯到利益纠葛。 可是现在,风在耳边呼啸,吹地皇帝的大氅猎猎作响。 刘大总管看着听着,心里说不出来什么滋味。 他约莫能猜到,或许是和宸贵妃有关。 可不管宫里面出了什么事儿,陛下若是稍微理智点儿,都知道就算现在赶回去,也是于事无补。 他家陛下一向都是理智的。 可这会儿,不要颜面,将谢家军,将他全都抛在了脑后。 刘大总管想到这儿,加快了速度,尽力跟上去,而身后的骑兵,已经被甩出去百米远了。 冬日里河面上冷得慌,船上的人除了水手纤夫,大半都躲在自己的小隔间窝着。 “石榴,该用早饭了。” 天也才刚蒙蒙亮,一道声音透过木门,传到隔间。 隔间不大,仅仅能容纳一张木床和小桌。 床上铺盖用的是最普通的布料,整座隔间,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桌面上摆放的一株腊梅以及榻上正酣睡的小姑娘。 小姑娘眉目如画,姿容绝世,一头青丝散落在枕边,睫毛微微颤动,如蝶翼一般,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美中不足的是,美人的肤色不够白皙,略有些偏黑,像是明珠蒙尘。 可饶是如此,也还是一位小美人。 听到声音,小美人秀眉微蹙,嘴里嘟囔了两句,又翻了个身,将自己再度埋进了温暖的小被窝。 直到下意识摸了摸四周,想抓住什么,却抓了个空的时候,才睁开杏眸。 因着刚睡醒,夜里又失眠,小脑袋不怎么清醒,眸中带了一丝迷茫,直到听到外面的呼喊声和四周的水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十五在外面喊了一阵,听到里面一声小小的回应就知道,人已经醒了。 从他们乘船至兰河,又换坐大船,已经有几日了。 应某位熟读兵书的小谋士所求,除了十五这个原本一听就很假的名字外,都换了个称呼。 诚然,阿朝对自己的新名字还有些不大习惯。 阿朝起身穿好衣裳就来到门边,踮着脚将自己准备的机关(一盆凉水)端了下来,才打开木门。 几日相处下来,十五和自己的小主顾基本相熟,说话也不像一开始那般拘谨。 他们坐的是最普通的民船,早饭都是有时辰的,只能吃不能拿。 头一两天的时候,苏世通和庆王世子都是在她小隔间门口集合。 阿朝觉得太扎眼,到第三日的时候,便只让十五来喊自己一声。 晨曦微露,泛着金色的阳光倾洒在河面上。 船上统一在船尾搭就的小棚开火。 阿朝和十五到时,小棚里面已经聚集了十多个人。 如今北方在打仗,来往的船只少,整条船的客人,加上他们五个人,也才二十多人。 这些船客多是走南闯北的小商贩,从这些天的只言片语可以听出,大多是做药材生意的。 阿朝想着,这和她勉勉强强算是同行。 毕竟,她也曾靠着药材生意发过一笔小财的嘿嘿。 阿朝回忆着自己的发财史,只是回忆到“那个谁”的时候,就嘿嘿不出来了。 “小妹,来这儿。”苏世通一直盯着门口,看到阿朝,立即招呼道。 阿朝将脑袋里的“那个谁”扔了出去,闻声朝苏世通走过去。 目光扫了一圈,却没有看到庆王世子和小宇子的身影。 “石子儿呢?” 额考虑到庆王世子的名讳中有个“岩”字,加上“世子”两个字和“石子”同音,就图了个方便。 苏世通此时也将脸刻意弄黑了两分,看到自家小妹开口就问那个王八蛋,心中不禁有些别扭,但还是答道:“他身子不适,就不来了,应该是着了风寒,没什么大碍。” 阿朝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想着待会儿要给庆王世子拿几粒清热解毒的药丸。 “待会儿吃完饭,我寻胡大嫂买只鸡,熬了鸡汤,哥哥给石子端过去吧。” 听到这话,苏世通面色略有些奇怪。 “小妹,你怎地这么关心他?”忍了半天,苏世通还是没忍住,状似无意地试探道。 只见小姑娘一点防备都没有,只微微蹙起小眉头,低声反问道:“二哥哥忘了吗,世子是咱们的大恩人啊。” 这话说得苏世通顿时语塞,搞得他像是忘恩负义之人似的。 但看自家小妹这副模样,应当是不知道齐岩那混蛋的龌龊心思。 这就够了,他还以为自家小妹这么关心他,是因为知道了什么 苏世通这几日一直在考虑将来的日子。 他们兄妹俩在大魏已然是待不下去了,最好的选择便是前往西秦。 到了西秦,他们真地就只有彼此相依为命,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了。 昔日繁华就像一场梦,搁在几个月前,苏世通决计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坐普通民船,成为需要东躲西藏的朝廷钦犯。 从云端跌落泥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任谁都难以接受。 更何况是苏世通这般自小金尊玉贵的世家贵公子,说实在的,就更难想通了。 但自家小妹费尽心力地将自己救了出来,未来小姑娘就他这么一位兄长了,苏世通自觉不该再想些有的没的。 起码,他得振作起来 至于庆王世子,不管他是回北疆还是一起去西秦,反正最迟一到西秦,苏世通都得带着自家小妹和这人分道扬镳。 即便自家小妹日后要与旁人再结良缘,也绝不能是庆王世子。 且不说庆王闹腾得厉害,沧州那边还不知战况如何,就单单是齐岩对一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心怀不轨,并且藏了这么多年,就够叫人汗毛倒立的了。 不仅如此,苏世通回想到那日,庆王世子半死不活快断气的模样 这人,太过复杂,心思又重,自家小妹绝不能和他纠缠太深。 苏世通想着,得找个机会,和那个王八蛋好好谈一谈了 正想着,自家小妹突然站起身。 下一瞬,响起一阵桌椅板凳的挪动声,一个扎着蓝色头巾,挺着大肚子的中年妇人端着一口大锅走了进来。 “胡大嫂,今个儿早上吃什么啊?”有男子开口问道。 船上老板便是胡大嫂的男人,船客的饭食,一向由胡大嫂来操持。 胡大嫂身材微胖,这会儿怀着身孕,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但做起活来依旧格外利落干练。 “青菜鸡蛋面,吃多少乘多少,不许浪费!”胡大嫂将锅稳稳地搁置在台子上,中气十足地招呼道。 苏世通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身边的两人一溜烟就跑到前面抢位置了。 苏世通:“。” 苏世通也是见怪不怪了,在吃饭方面,自家小妹倒是和小时候在家中时一样,积极地很。 比他适应地要好 看着眼前嘈杂一片,排着长队的人群,苏世通微垂了垂眸,还是跟着排在了队伍后面。 可惜他动作太慢,排在了最后面。 苏世通:“。” 阿朝就排在十五后面,算是比较靠前的位置。 轮到她时,胡大嫂给她舀的鸡蛋明显比十五碗里地大多了。 阿朝抬眸看她,就见胡大嫂冲她眨眨眼,示意她别声张。 阿朝弯了弯唇角,也眨了眨杏眸回应。 初入江湖的苏家三姑娘,深知江湖就是人情世故。 试问,任谁不喜欢长得漂漂亮亮,又懂礼貌,吃得少,上船就送了自己两条络子的小姑娘呢。 诚然,胡大嫂是喜欢的,每每打饭食的时候,都会照顾些。 三碗面搁到桌上一瞧,十五因为排在前面好歹还有一整块鸡蛋。 轮到苏世通时,就只有几缕蛋花了。 好歹是自己的亲哥,阿朝分了一半给他。 苏世通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多吃少吃都不在意。 只是看着自家小妹碗里,鸡蛋虽然多,但面条就让那位胡大嫂打了几根。 排队积极,但食欲不佳苏世通只看了眼,并未开口问什么,便开始吃自己碗里的面条了。 其实不消问,苏世通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自家小妹食欲不佳,夜里失眠,都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的 胡大嫂的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小菜是在船上自己种的,新鲜地很,面条也十分劲道。 口味虽说比不得国公府里的精细美味,但这种时候还讲究这些,就可笑了。 十五是习武之人饭量大,吃完一碗,又去捞了一碗。 苏世通多年习惯,只用了一碗。 将碗筷送回去的时候,阿朝提到了熬鸡汤的事。 胡大嫂为人爽快,笑着答应道:“没问题,中午就能熬好给石子小哥端过去,这鬼天气,得风寒是常事,喝碗老母鸡汤就能好一半,别太担心。” “多谢胡大嫂不知要多少银钱?”阿朝听到答复,笑着道谢,也没忘了问一句价格。 “一只老母鸡七十文,工费就不收你的了,给我七十文就成。” 胡大嫂虽是这么说,但阿朝还是给了一钱银子。 熬鸡汤怪费时的,给了工费,胡大嫂才有理由停下手中活计先做这件事。 胡大嫂拿了银子,笑得合不拢嘴,毕竟谁和银子都没仇。 天寒地冻地出来撑船载客,不都是为了赚钱吗? “你这姑娘,成,我叫阿旺挑一只最肥的老母鸡,保管你们兄妹几人都能喝上一碗老母鸡汤。” 阿旺是胡大嫂的长子,今年有十岁了。 “那熬汤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大嫂的手艺这么好,我要和您好好学学。” 小姑娘笑起来,脸颊上多了两个好看的小梨涡。 这小嗓音说得胡大嫂心都软了。 “好好好,待会儿让阿旺叫你。” 十五看着这一幕,还是很难相信自己眼前这人,就是传说中椒房独宠的宸贵妃。 从那晚之后,十五就知道了几人的身份。 即便想瞒也瞒不住,只要不是聋子,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也都听见了。 事后,十五找到阿朝,好生质问了一番。 说到这个,是阿朝理亏,提前没和人家说清楚。 当然,即便当初苏家三姑娘说了,估计镖局也不会信。 但这并不妨碍阿朝被当做黑心小肥羊,受到一番谴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