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破与茧【中】(1/1)

昨晚夜深,我虽厌恶赵云狄,但也不急于一时将其赶走。 没想到的是,赵云狄夜晚并未进入房间,反而学着我之前的做派,在厨房蜷缩了一晚。 今早起床看到他在柴堆里的时候,我是惊讶的。正常人在柴堆里睡觉,肯定是没那么舒适。 但赵云狄居然选择睡柴房而不是来打扰我,看来,他确实是懂得思考,有自知之明了。 既然如此,就不用我浪费口舌去给他醍醐灌顶了。 我也不打扰赵云狄睡觉,只把自己麻溜的收拾妥当后,又往山上跑。 至于我老往山上跑干嘛? 嘿嘿! 秘密! 但简单来说就是挖坑。 而这几天挖坑的工作量还挺大,挖出的大坑长宽都有五六米深半米了。 挖坑间隙,我抬头望着这周围一片藤蔓,想到这几天的收获,动力更是十足。 休息间隙,我躺在坑边铺着的芭蕉叶上枕着铁铲闭目养神。 因为我在周围洒了从石屋里找到的雄黄粉,倒是不怕有蛇虫鼠蚁闯入。 或许是累了,我躺着躺着,露天席地就睡了过去。 当感觉到身上有异样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了自己挖出来的坑里。 我这是……睡觉翻身掉坑里了? 不过…… 赵云狄站在边上,手里挥着铁铲往我身上铲土干嘛? 他这是……要把我埋了? 他昨晚说,让我看到他的诚意…… 所以,这就是他的诚意? 泥土不停的洒在我身上,我感受到一种奇妙的……荒谬。 谁让我是真信了赵云狄的话! 也就活该落得个如此糟糕的下场! 我应该一开始就把赵云狄赶走的! 我要是现在爬起来的话,他会不会给我一铁铲?按照他讨厌我讨厌到要把我活埋了的程度来说,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不起来,难道要我等着被活埋? 身上又被泼了一铲土,我也做好了反抗的准备。 不过…… 我愣愣的看着赵云狄被人踹飞,呈流线状飞出去。 我记得赵云狄飞出去的地方是个小坡,长满植物,应该不会有事。 而坑边上,出现了另一个身影。 我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他。 有些讶异。 他怎么找到这里的? 此刻,他一向穿着得体的衣衫与温良的形象可能因为爬山钻草已经凌乱不堪,额头挂着薄汗,高挺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不见了踪影。所以眼角嘴角的青紫格外的明显,眼里的暴戾也是我从没见过的。 只是他低头看到躺在坑里的我之后,眼睛瞪大,本来狰狞扭曲的神情变得呆滞。 几乎瞬间,他没有丝毫犹豫就跳进坑里,跪在我的身侧。 他似乎十分的不安恐惧,手指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苍白脸上的神情变化得很快,从不知所措到悔恨自责到茫然绝望。向来潋滟的眼神变得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希望与信念,整个世界开始崩塌。 片刻过后,他收敛了所有情绪。 只紧抿着唇,用还在发抖的双手小心翼翼的将我脸上的泥土拂去。 也不知道赵云狄是有意还是无意,他是把我从脚埋起的。 所以覆盖在我身上的泥土并不是很多,只要我坐起来,就能把泥土全抖落。 不过…… “呀!” 我没有坐起来,只是突然抬手,对他挤眉弄眼做了个鬼脸。 不用猜,我也知道他在伤心什么。 但我还活着呢,他都不确认一下,居然就认定我无了! 哼! 只是,我想象中他被我吓一跳的情景没有出现。 反而是我,被他眼中无法掩饰的脆弱与悲切,被他狂乱放纵的压迫与凶残,吓到。 他托着我的后颈捧着我的后脑,低下了头。 那额前的发丝撩过我的眼时,我反射性的闭上了双眸。 他似乎抛却了所有,一直克制的颤栗汹涌而出,再也压不住。 我推搡着他的肩膀,他纹丝未动。 我揪着他的墨发,试图与他分开。 他垂着眼睫毛轻颤,我看不清他此刻的情绪。只知道他的双手收得更紧,无声却强势的侵占掠夺着。 我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我只知道我的脑袋因为缺氧一片空白。 等到我回神时,他已经不再与我近距离,只是依旧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半搂抱着我。 我与他,对视着,都不言语。 周遭萦绕的沉重气息与他泛红的脸,都让我不知该如何应对。 我只好侧开视线,看向蓝天白云。 他掰过我的头,不允许我躲避。 “如果,你要做神,那我为你塑身;你说你以后要做灰,那我以后带你去海;但,你现在还在做人,那请你允许我与你并肩,好吗?” 所以,虽然他的语调很坚定,但如此近的距离,我也看清了他眼中的胆怯与惶恐。 “丁瑞一。风是自由的,你也是。” 而我呢? 想到自己手上沾染着的泥土,我本想安慰他的动作,顿住,放下。 他这么一个清风霁月的人,实在是不宜染上尘埃。 “丁瑞一,我只会是污染你的泥泞。没有我,你一样是闪闪发亮的金子,熠熠生辉。没有我,你以后也会是不同凡响的人物。” 只是,我的手,被握住。 丁瑞一牵着我的手,完全不在意我满手泥污,引着我去触碰他的脸颊。 光洁细腻的皮肤,被我手上棕褐色的泥土玷污后,越发显得白皙。 “从来就不是你让我蒙尘,没有你,我早已湮灭,没有你,也就不需要有我。” 丁瑞一的声音陡然拔高,我手一抖,他的手直接覆上我的手背,阻止我的离开。 他的语速忽得变得很慢,很轻,很认真:“从来就不是你让我蒙尘,是我不择手段乞求希望能得到你垂怜,是我一直窥视你,是我总说着道貌岸然的话,实则不顾一切也要拉你进悬崖。” “我们年少可以叛逆可以肆意,但终归要回归现实。现实是,如果放任我们自流,最后,我只会成为你人生的污点。” 既然知道有悬崖,勒马是最好的选择。 虽然我无法感受,但也明白,有些感情,被视为禁忌。 “所以,就这样,对谁都好。” 虽有不甘不愿,丁瑞一还是缓缓的松开了我的手,我则撑着身体坐起来。 “你又怎知这是对谁都好?那只是你以为的对谁都好!” 丁瑞一却向后倒去,丝毫不在意此处环境如何,伸脚躺平。 他抬手,用手肘挡住了眼睛,声音里是不可遏制的悲伤:“现实允许一切发生,我也可以面对所有困难。可是,你又一次逃避,不允许一切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