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母亲的饺子（1/1）

邱平开门进屋，卧室里传来母亲虚弱的声音。 “平儿，是你回来了吗？” “妈，是我！” 换作平时，他进屋第一件事就是去卧室陪伴母亲。眼下浑身又是泥又是伤，找了个借口，他钻进卫生间洗漱了一番。 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拾拾干净自己，他端着洗漱前沏好的开水，走进了卧室。 浓重的药草味中混合着沉沉的死气，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他俯下身子，一手揽起瘦骨嶙峋的母亲，一手拿起枕头竖靠在床头。让母亲半坐着靠在枕头上，他轻声问道： “妈，水刚好！您喝两口？” 只是简单的坐起，而且几乎全是邱平在使力，母亲依旧喘的厉害。为了不让儿子多等，她强提一口气，从唇齿间送出一个字。 “好！” 浅浅地喝了两口，她示意儿子已经够了。 其实两口加起来也不够十滴水，只是勉强滋润了一下干渴的喉咙。 她无时无刻不在忍受着疼痛，这种疼痛源自骨髓深处，如针扎十指一般，一秒都不曾停歇。被褥里并不怎么阴潮，实在是她如此克制，让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可以化作汗珠的水分。 邱平自然能看穿母亲的小心思，但他却并没有挑破或者进行劝慰。接受母亲这份爱，亦是他对母亲的爱。 进入青霄宗后，他原本是想学习丹道。只是这丹道从来只招收世家子弟或家臣，主要是丹道消耗巨大，宗门的基础配给根本不足以支撑修炼，必须要有财力雄厚的后盾才行。 除了丹道，符道是他最好的选择。一方面符道消耗不大，从实用性角度最是适合平民子弟。另一方面，符道也是除丹道外与医理最为相同的道法。 他曾幻想，符道小有所成之后，即便不能治疗母亲的病，亦能减轻她所遭受的痛苦。 然后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当他学会炼气期所有辅助性符箓后，才发现一个致命的问题。唯一能减轻母亲痛苦的回春符，却会加速骨癌的生长和扩散，也就相当于是一道催命符。 在天元大陆，骨癌并非绝症，只是身为平民，他们负担不起巨额的治疗费用。 他之所以拼尽全力争夺大比第一，正是因为青霄城三大世家之一的欧阳家许诺，只要他赢下聂晓玲，就会出资治好他母亲的骨癌。 他的确赢下了聂晓玲，夺取了宗门大比的第一名。 只是还没等他向欧阳家索要回报，执法长老便当众宣布废除他的大比成绩，并以侵辱同门、离经叛道的罪责，将他逐出师门。 他曾抱着侥幸的心理，向欧阳家求以援手。 事实是世上并没有侥幸，即便有，也不会属于平民。 欧阳家不仅矢口否认向他许下的承诺，还严厉警告他如果敢多嘴，就会直接将他和他母亲一起碎尸万段。 原本凭借着炼气期修士的身份，即便在青霄城混不下去，换个地方他还是有办法赚到一定的银钱，维持母亲的治疗。 可如今服下了散灵丹，他陷入了深深地迷茫之中。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救治病入膏肓的母亲。 知子莫若母。 从脸上的伤痕和他眼中透出的茫然之色，母亲读懂了一切。用那似乎永远不会消失的微笑，掩盖住自己浓浓的歉意。她用尽力气握住邱平的手，轻声说道：“平儿，想吃妈包的饺子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扼住了邱平的咽喉，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吐出了那个字。 “想！” 母亲的饺子，是儿时最美的食物，他已经太久太久未曾吃到过了。 母亲说要包饺子，他自然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可他能说什么呢？ 不想吗？ 他又如何忍心不想。 母亲轻轻地拍了拍邱平的手背，说道：“给妈用张回春符吧！” 母亲极尽所能地用轻松的语气说出这句话。 邱平强忍住眼中的泪水，点头说道：“妈！您等一会，儿子这就去画一张。” 邱平的身上还有几张之前为大比准备的回春符。只是他觉得给母亲用的，一定要是最完美，最纯粹的。 他回到自己的卧室，在写字台上摆放好画符所用的符纸、灵狐笔和银鳞粉。 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将所有的杂念排除脑海。 当身体进入最佳状态，他睁开眼睛，提起灵狐笔，沾上银鳞粉，调动自身法力，在符纸上画了起来。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须臾间一张回春符就绘制完毕。 这是迄今为止他最为满意的一张回春符。原本还有些欣喜，但想到这将是自己此生绘制的最后一张回春符，而且还会成为母亲的催命符，那一丝欣喜便荡然无存。 拿着这张回春符，他重新回到母亲的卧室。 太阳已经走到了正当空，清冷的空气中有了一股莫名的生气。 随着邱平催动回春符，卧室里充斥着莹莹绿光。当绿光散尽，母亲的脸上难得地有了血色，她挪了挪身子，在邱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虽然更疼了，但身上总算有了力气。她抬起手，摸了摸比邱平的头，然后缓缓地离开卧室，走向阔别多年的厨房。 到了厨房，就像是将军到了战场，母亲熟练地忙活起来。和面、剁馅、擀皮、包馅，所有的动作和谐自然，透着浓浓的烟火气息。 邱平几次想上前帮忙，都被母亲以各种理由赶了出来。 正如他想为母亲绘制一张最完美的回春符。母亲也想为他包一顿最完整的饺子。 邱平站在客厅里，隔着玻璃看着母亲在厨房忙碌。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回春符的效果是有时间的，以母亲的身体状况，顶多只能撑半个小时。 眼见着母亲的动作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停顿，他知道母亲有些撑不住了。他在犹豫是上前阻止母亲继续包饺子，还是偷偷再释放一张回春符。 背对着他的母亲似乎感觉到了他内心的纠结，忽然转过头，满脸歉意地说道：“平儿，妈只能包这么多了。你辛苦自己煮一下，妈歇会！” 听母亲如此说，邱平立马冲了进去。在靠近母亲的那一刻，他的动作变得极其温柔，似乎生怕力气用大了伤到了母亲。 将母亲搀扶回卧室安顿好，他再次返回厨房。 泪水决堤而出，混合着热水翻滚着母亲包的饺子。 没一会功夫，饺子便煮好了。他先试了一只饺子，煮的恰到好处，味道与儿时的一模一样。 他盛好一盘饺子，带上之前调制好的醋和蒜泥，匆匆赶往卧室与母亲一起分享。 顶开门看到屋里情景的瞬间，他的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