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原来书中写的是真的(1/1)

“从你当时口中描述的情况来看,你们关系尽管相对亲近些,可也不过是泛泛之交,是单纯的主仆关系,并没有其他的什么私交,所以你对她的了解比起其他人道听途说的故事来说,要更加饱满真实一些,可实际上,从你对她的了解详细程度来看,这说法似乎不太合乎常理……这便是其三;” “可是,这些猜测原本我并没有细想,直到我发现,这颗突兀的铃铛被涟漪似乎很是珍重的、摆在了她桌案上最显眼的地方。我们找了好久铃铛的出处,可一直没有找到它的主人,最后我突然想到了你。你的名字……似乎跟这铃铛一样,也有月亮。” 人工湖畔的清风难得没有夹杂着热气,三个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顺着月奴的视线看过去,人工湖那青翠的湖面泛起了淡淡涟漪,让人不禁突然郁气全消,心境渐渐平和了起来。 “其实我曾经……是涟漪的学生。”身边的少女缓缓开口,悦耳的声音回荡在耳畔,内容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中。 月奴的全名,其实是叫令月奴。 她的家世原本算不上有多顶天的富贵,但是一家人的温饱却并不难维系。 外祖父开了个首饰铺子,女儿是外祖父唯一的女儿,而外祖母在生舅舅的时候难产过世了,外祖父就一个人拉扯着女儿,没有再续弦。 而父亲原本是个孤儿,后来被铺子里的手工匠人收养,做了学徒。 父亲与母亲年纪相仿,打小一起长大,日久生情,最终在外祖父笑呵呵的撮合下喜结连理,生下了令月奴。 那颗铜铃铛,其实是挂在平安锁上面的,平安锁是铜制的,那平安锁和那颗雕刻着月亮图案的铃铛,都是父亲亲手做给她的。 父亲跟她说:“所谓财不外露,你年纪小,若是金银,遇上了歹人抢了去也就算了,若是伤了你,我跟你妈得心疼死。” 她小时候一直对这话信以为真,可后来母亲不经意提起时她才知道,父亲纯纯是因为家里掌家的娘亲,身上实在没有什么余钱,就这铜锁还是他龇牙咧嘴的攒了俩月的酒钱才买来的原料呢! 老手工匠人退了休,父亲接过了那摊活计,原本每个月的工钱在婚后也被充了公,不过,尽管如此,一家四口的日子过得也算是幸福平静。 可不久前,临江商会筹办的如火如荼,段家铁血的手段让百姓们敢怒不敢言,而一些薄有资产的商户见风使舵,在发现段家是铁了心要筹办商会,甚至不惜以一家老小的命胁迫后,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妥协。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作为生意人,最拿手的便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为了点小钱丢了性命,那才是得不偿失。 与涟漪一家相反,月奴家的条件要更好上一些,对他们来说,每月的会费并非是难以供给的,所谓花钱消灾,买个太平也不是什么坏事; 再加上段府毕竟是当地的地头蛇,给他们交些保护费就当成是打点了,以后有用得着他们的还能搭上个话儿。 毕竟经营的是暴利的珠宝行当,即便近些年洋人戴的首饰更流行了些,可总是会有些人对纯手工打造的金银首饰感兴趣的,所以,他们的生意虽然受了影响,可“会费”并没有到让他们伤筋动骨的程度。 于是,令家夫妻两个一商量,便表了态,加入了临江商会。 原本如果一切按照预想中的走势来进行,那么令家一家人的生活足以用幸福二字来囊括。 可是事与愿违,有时候命运最爱开普通人的玩笑,给出的选项可能全都是错误的答案。 涟漪的父亲过于耿直,坚定的与不公抗争,步履蹒跚的,将自己的人生路走入了死局。 而令家夫妻处事圆滑、八面玲珑,选择了随波逐流。 可最后换来的结局却也是满地狼藉。 临江商会收的会费也只是会费而已,杂七杂八各种名头的费用数不胜数,加入商会之前说的总比唱的好听,可实际上加入了商会之后,却跟进了狼窝一样,有去无回。 开始的时候,多的不过是一些小钱,可是后来,保护费、劳务费、假日津贴、夜间巡逻补贴……最后甚至连收费的由头都不再编造了,一天天赚来的钱还不够交各种费用的。 月奴的父母苦不堪言,头发都白了不少,却还总是安慰月奴:“大人的事,小孩别插嘴,好好读你的书就是了……” 没过多久,令家夫妻就负担不起这么多的开销了,便想着能寻到商会的会长,求他通融通融。 令家不过做的都是小本买卖,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店里的流水就那么点儿,难不成一天天没有进账光坐吃山空的啃祖宗底儿? 一家老小几口人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哪哪都需要钱,孩子也得读书,哪里都需要用钱,哪能就这么成天拿钱打水漂啊? 打定主意,拎上账本,可会长哪里是一个普通人说见就见的? 原本让前台通传,后来传给了秘书,秘书又请示到了秘书长,秘书长看都没看就问了句:“见会长?拜帖留下吧!回去等着通传吧!” 被遛得到处转了几圈,累的腿都软了,最终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令父怕家人担心,只能笑着安慰:“无妨无妨,商会大规矩多,能理解的……”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再去问一样是张三推李四,李四推赵六儿,结果却是迟迟没有见到商会会长的庐山真面目。 “所以你是为什么要辍学呢?”简不听听着少女娓娓道来着自己的故事,轻叹了口气说。 “因为家里……实在是负担不起费用了,而且,我的父亲,生了一场大病……”月奴晶亮的眼眸依旧看着远方微波粼粼的湖面,可那眼睛里映照的却似乎不太像是湖面景色,好像还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在第无数次被推脱“会长事务繁忙、暂时不能见客,有事提交拜帖等候”的时候,令父没有选择无功而返。 他想偷偷溜进去商会里,只要能见到会长,他求的事儿不过就是一句话能解决的问题。 可他从未进过临江商会内部,也不过是远远见过几次商会会长的模样,进去之后完美的诠释了一个无头苍蝇的行路轨迹。 也是因此,他误打误撞的,见到了那个找他们收各种费用的“小队长”贺成,正在与一个穿着讲究,看起来像是个小部门经理的男人说话,瞧起来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模样,与在百姓面前那趾高气昂、狗仗人势的样子截然不同。 而不远处,一个身姿笔挺清瘦的青年男子正坐在真皮沙发上惬意的喝着咖啡,唇角还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样子似乎对身边的这出闹剧充耳不闻似的,姿态矜持又优雅。 那个经理模样的男人正在斥责贺成,看着颇有几分嚣张跋扈之感,说话间飞沫四溅,嗓门恨不得扯得顶破了屋顶。 “以前觉得你事儿办的漂亮,所以才把这么重要的事儿交代给了你!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了竟然还没办完!真是个废物!”经理说着,似乎还不解气似的,一脚踹在了贺成的身上。 贺成直接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可平日里有些“疯狗”称号的贺成对此半句话都没说,只是咧着嘴陪着笑脸,笑呵呵的说:“三哥教训的是,是小弟的不是,这事儿办磨叽了,耽误了贵人的事儿,还请二位再宽限两天,后天下午,我必把贵人份额的会费给凑齐,恭恭敬敬的双手奉上!” 三哥闻言又气的想踹人,倒是那所谓贵人开了口,慢悠悠的说:“原本听三爷提起,还只道这事儿定然易如反掌,如同小菜一碟,万万没想到,原来不过是夸大其词罢了。” 说着他撂下咖啡杯,施施然站起了身:“让三爷如此为难,实在是我心难安,既然此事如此难办……那不如李某还是另寻他法吧,只是三爷儿子那事儿,我们似乎还得再斟酌斟酌……” 此言一出,吓得三哥腿都软了,连忙陪着笑脸低声下气的哄着:“李老板哪里的话?都是下面人没上心,险些耽误了李老板的事儿,是我的不是!” “这点小事儿哪里用的上两天?明天下午之前,会费的事儿定会给您搞定的!您就等着瞧好儿吧!” 月奴眼眶开始泛了红,那双晶亮明媚的眸子变得湿漉漉的,只听她声音有些哽咽,连带着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浓重的鼻音,听起来极为惹人怜惜:“我不知道,爹爹当时在想些什么,他做生意左右蓬源、与人为善了大半辈子,第一次与人发生了争执。” 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附加费用?不过是有的商铺走了后门,有资格不用交会费罢了。 可他们不交这钱,就得打别处给补上,否则这个亏空,待上头的人发现,担责任吃官司就算了,搞不好还得连累家人,都通通被拖过去喂狗。 而这口天大的重担,就同时砸在了与令家一般、这种小商铺的肩头上。 临江商会的会费并不像梨园的门票,固定价码,固定数额,数量有限,卖完为止。 而是像税收一样,收店铺除成本外月利润的百分之十。 而李家,是j市数得上名号的新兴豪门,之所以在这里快速站稳了脚跟,是因为他家出了个美娇娘,嫁进了司令府做姨太太。 虽然只是个妾室,但是架不住人家受宠,直接飞上了枝头做凤凰,还顺带扶了家里人一把,堪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典范。 可是新兴豪门也是豪门,本该他家出百分之十的利润去缴纳“会费”,却被三言两语的平摊在了普通人家的脑袋上……那得是多少个平民商铺倾家荡产才能凑出来的? 月奴原本在上课,可突然听到有人喊了她一声:“令月奴!你爸被打了!” 她奔回家中的时候,便看到向来强势精干的娘亲在红着眼眶边抹眼泪、边给父亲上药;外祖父佝偻着身子发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浑浊的眼睛满是麻木和无奈;而趴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父亲此时已经看不出了原本的样子…… 而还没等她缓过气儿来,便又见着贺成带着人一步三摇的赶了过来,做出了一副又要收钱的架势。 月奴连哭都忘了,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来往日闲暇时看的话本子,还不由得去想,若是这是话本子的世界,那么此时定会出现一个仙人般的人物,救她一家于水火,护她老小安宁…… 可人生不是话本子,没有那么多救赎和神灵。 现场一片混乱,在推搡间一道闷棍险些砸在母亲身上,她推开了母亲为她挡了一下,钻心的疼直接让她腿软到跌落在地。 她这一生听过许多声音但,是如果说最好听的到底是什么声音,那她以前可能需要仔细斟酌一番,可如今,她突然发现,那天的那两个字,足以胜过世间万千。 “住手!”来的人,是涟漪。 她得知月奴家里出了事,所以就放下了手头的事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 而恰巧,贺成认识涟漪,早就得知她是被会长放到了心尖尖上的人。 月奴突然发现:原来书中写的是真的,只是那踩着七彩祥云迎风而来的,并非是骑着白马的王子,也有可能是单枪匹马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