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火光中的神灵(1/1)

大婚当日的傍晚,宋莘莘要随他们的规矩一起参加持续到第二日天亮的晚宴,在科兰沁湖边,在无数密密麻麻的格桑花和草原上孩童的簇拥中,点燃篝火,将壮烈的马割断喉咙。 手掌长的匕首被大单于亲自交到宋莘莘手中,烈马并未栓缰绳,急促喷息似乎预感到自己的死亡,猛烈挣扎试图逃离,被无数赤膊男儿圈在滚烫的篝火旁,宋莘莘也换上了草原女子的绒皮裙和束衣皮靴,金链坠在眉心,长发编成零碎小辫再挽起,五彩发绳和小辫被编织在一起,在火光中明媚。 不可否认的是,没有人真的指望她一个来自大令毫无缚鸡之力的娇弱公主能宰杀烈马,摩罗提始终在她身边准备出手。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宋莘莘将匕首折在腕下,迈轻盈脚步,腰间金铃碎响,一手抚马儿鬃毛一手牵缰,借力一翻身跨上高壮马背,尚还笑盈盈的,匕首就毫无预兆刺入马颈横切而下,一刀断喉,烈马在鲜血喷涌间嘶鸣挣扎,高高扬起马蹄,宋莘莘拽缰压低腰身稳坐,似乎是长在了马背上。 上过战场的烈马终于在挣扎间彻底死透,甚至在宋莘莘的控制下从始至终没有在地上翻滚。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宋莘莘抹开溅到脸上的血重新回到地面,被鲜血浸透的匕首插进腰间,依旧笑盈盈,用不太熟练的草原上拗口的语言问坐在虎皮座上的大单于: “匕首是送给我的吗?” 大单终于从震惊中回神,这位娇贵的公主殿下给他带来的惊喜太过庞大,草原上常年策马的男儿都不一定有她这样沉稳又矫健的身手,大单于高声大笑,看向依旧站在一边看着已经死亡的烈马发呆的摩罗提: “我的儿子,得到了最耀眼的明珠!” 摩罗提这才收敛表情,憨笑着上前,将手中已经拿了许久的花环戴在宋莘莘头上,完成草原婚礼的最后一道流程:“殿下,你真让我惊喜。” 接下来就是饮烈酒,宋莘莘这回不再像方才马背上一样蛮横,让欢呼的孩子给她换上稍显精致的酒杯,和一群举碗的人同时将烈酒一饮而尽。 花环上明艳的格桑花在晚风中颤动,衬得她映着火光的脸更加明艳。 明狰始终在人群之外,安安静静抱着他的长刀,黑色的皮遮挡住了所有人试图窥探他的视线,他只看火光中的宋莘莘。 殿下无论身在何处,永远都是最特别,最引人注目的那一个。 明狰在想,殿下跳舞时很美,迎着火光碎星,金铃清脆,孩童撒开的鲜花在她身边落下,她像从火光中跃出的神灵。 清晨的第一缕光铺满科兰沁湖,醉酒的人纷纷搀扶回帐,摩罗提先是搀大单于回了最大的营帐,随后步伐踉跄来到宋莘莘身边,看她趴在小桌上,因为饮酒透红的脸和掺着花瓣的辫子,替她抹开依旧沾在侧脸上的血迹,才抱着她回了自己的营帐。 说是营帐,但内里一应俱全,被隔开的床榻外还有书架和桌案,并不比宋莘莘在宫中的寝宫要小,牛羊皮的帐子最后开了小窗,让清早微凉的风透进来,叫摩罗提头脑更加晕眩,只来得及将宋莘莘放上铺好绒垫的床榻,就一闭眼倒在了一边。 一盏茶的时间后,明狰才入帐,小心翼翼给宋莘莘拆开满头辫子,浸了热水的帕子擦拭过脸和手,解开她有些紧的绒裙腰带,拆下腰间的铃铛,盖好被子,然后看也不看一眼坐在地上打呼噜的摩罗提,重新退了出去,就守在帐外。 不多时,又进去了一回。 宋莘莘的五万亲卫还未被安顿,如今只占着营区外的空地,自行安营,一如既往的巡视操练,谁也不曾懈怠。 他们都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也都知道为了将来某一天的战争,陛下和公主牺牲了什么。 宋莘莘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摩罗提正坐在床边擦脸,伺候他的是两个娇美女奴,一个捧盆,一个递帕。 见宋莘莘也睁眼,摩罗提笑起来,扶了她一把叫她坐起身,宋莘莘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是北部的寝衣,就单薄一条露臂的长裙,但是身上,只有明狰那股寒凉的气息,无措地脸就红了,拿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只露出一张教娇娇软软的小脸。 阿狰一直在就好。 其实前几天,她想过或许总是要发生点什么的,否则摩罗提也不是傻子,现在看起来,也不一定要牺牲那么大。 如果用真气给他每晚制造幻觉消耗实在太大,宋莘莘现在的绝大部分禁制都还没有解开,真气的确庞大,但是用不了多少,就很难受,也不知道阿狰身上是有什么好东西,能解决这个问题,得抓紧问问。 在摩罗提眼里,宋莘莘一直都是很娇的,但是情绪起伏并不大,昨晚看她在火光中猎马已经足够惊艳,今早又看到了这样羞怯的公主,心中实在舒爽,心情好到了极致,亲自取帕子替她擦脸,给她穿衣。 系裙的时候,手中腰身纤细到一掌可拢尽,却又柔软匀亭,难免想到了昨夜在手中把玩的白腻腰肢,眼神就暗下,却也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唐突,显得像个纯粹的莽夫,只好耐下心中乱窜的野火,再为她穿上鞋袜。 “殿下,还没有看过白天的科兰沁,很美。” “晚上我会,带最美的格桑花,给你。” 他是大王子,部落中最骁勇的战士,哪怕刚拥有伴侣,也是要去忙碌的。 宋莘莘坐在床边安安静静的,双手搭在腿上乖乖点头,看着摩罗提掀帘离开,隐约注意到这人在门口停了一瞬,和只露出半个背影的明狰一错而过。 明狰并没有接下摩罗提嚣张嘚瑟的眼神,面无表情看他离开,等帐中两个女奴也离开后,才走进去,把一小包药粉丢在乖乖坐在那儿的宋莘莘怀里。 “一两,一夜。” 宋莘莘接住药包揣进怀里,仰头,眼里是最开始御花园初见时候的茫然:“阿狰,昨天是你帮我脱的衣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