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此生(1/1)

此生在颤抖,已经明显到周围几个暗卫都能察觉,宋莘莘目光有些怔愣,看向阻拦着自己的那只手臂,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前伸的手心翻转,渡一层蕴满恢弘的真气在侧,掌心看似轻飘飘推在毫无防备的明狰的胸口。 “轰——” 明狰就这样被一只纤细的手掌推开近乎半丈距离,磅礴真气在他胸膛炸开,衣衫尽裂。 跟在后面的暗卫都呆住,却还是下意识前冲,试图制止现在这个充满危险的宓华殿下,却被明狰喝止:“退下!” 明狰撑着身后墙面站起身,视线仅仅落在宋莘莘此时毫无情绪波动的眼睛上,再看不到曾经御花园那个茫然灵动的的宋莘莘。 “殿下,不要动。” 他吐出一口血来,无暇顾忌自己身上的衣服成了什么样,依旧像个石头一样执着:“不要动。” 旁人并无真气傍身看不到异样,明狰却是宋莘莘亲手教出来的,在他的眼里,此时的宋莘莘周身笼罩一层藏青色的真气,同那柄剑连接,内里却奇异的掺杂了几缕并不好看的黑。 他知觉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宋莘莘的全部注意力都在此生上,明狰却唯独是长生之外唯一的颜色,属于男人的麦色和黑似乎要割裂四周无尽的苍青,她想要将这一团多余的颜色抹杀,试图运转真气,却在灵台深处爆出突兀又剧烈的疼痛,转眼之间,所有颜色全部消失,陷入一整片纯粹的黑。 “殿下?” 明狰接住了晕倒的宋莘莘,眼看着她身上清浅的苍青色一点点消散,只剩一个纯粹的宋莘莘。 很奇怪,也并不合理,小心翼翼将宋莘莘放在一处稍微干净些的地上,明狰叫进来其他暗卫,担心自己也陷入危险后来不及照顾她。 那柄剑一看就是女式,寻常男人总使不惯这样轻薄的武器,伸手去拿,它却异常沉重,几乎是用了全部力量才把竖立在剑冢之上的剑取下。 第二天清晨,宋莘莘睁开眼只看见一片夹蓝的白色的天,太阳都还没有升起,耳边有溪流声,蝉鸣声,和风吹过繁茂树叶的声音。 她看到自己手边外形寡淡的长剑,除了轻和薄,它再没有其他优点了。 待缓过神,宋莘莘坐起身,自己身上是苍青色的女袍,很熟悉,细想却总感觉忘记了什么。 “宋莘,时间已到,还不速速脱离秘境——” 来自天边清朗刻板的声音是她那高岭之花师傅。 她顺着声音的源头御剑向西方,在深山之间看到一处虚晃的影,毫不停留穿过其中,迎面是宏辉大气的山门,天下第一宗的磅礴浩瀚扑面而来,压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 一如既往,面色清冷,刻板地行礼:“师傅,弟子归来。” 天下第一宗,原本叫什么名字已经没有人记得了,总归千百年来,他们始终是天下第一宗,不论在什么人眼里。 满山道求仙之人衣衫褴褛抵御心魔和压迫,宋莘莘踩剑立身半山之中,远处是宗门长辈,师兄在师傅身后,偷偷摸摸冲她比划了个大拇指。 “恭贺此生君,破金丹,抵元婴——” 她是宋莘,天下第一宗一惯最为勤奋刻苦的大师姐,自秘境中出,先她的天才师兄一步,修为跃至元婴,跻身世间罕见大能其一。 今日,她合该开山立名,修苍生之道,尊,此生君。 山门繁盛,几大宗门早有耳闻纷纷前来恭贺,宋莘御剑落身前殿,踏步入尊门,此生剑在手。 想必将来千百年,再无人敢欺她出生贫贱,灵根平庸。 “宋莘,上前来。” 师傅还是那张脸,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变化,他的目光,从来都是一视同仁的,可今天,总停驻在某一个角落,然后自以为隐晦地稍温和些。 宋莘走进殿中,跪立,此生剑平放身前,仰视这位早已臻至大乘的师傅。 是他将宋莘莘从千百天才和衣衫精贵的公子千金中点出,授剑收徒,给了她一方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洞府,管她修行,教她处事,为她收尾,所以哪怕他总冷着脸,宋莘也一直将他视为神明。 “宋莘,你以至元婴,神魂俱全,灵台平稳。”师傅高坐上首,手中是一盏茶,他说:“宋莘,灵葵灵台不稳修行出岔,你可愿为师妹,牺牲一道灵根。” 他好像并不是在询问,宋莘是第二回这样茫然,第一次是莫名被选入师傅门下成为亲传那日,不过七八岁,混在一群十五六的少年人之间,师傅牵她干瘦脏污的手,走进这方大殿。 那天师傅说:“宋莘,可愿拜我为师。” 那天也是一样,他并没有在询问。 宋莘听见自己的声音,她说:“为何?” 为什么呢,她是天下第一宗本代亲传弟子中最厉害的,是同辈第一人,是元婴老祖此生君。 为何要为一个刚入门不过半年什么也不会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牺牲灵根呢? 师傅说什么她再没有听清了,但她看到了小师妹,娇娇弱弱的女孩儿泪津津看着她,唤她“师姐”,师傅渡让真气为她顺行逆行的经脉,师兄替她擦拭眼泪,她那些并不熟悉也不能算疏远的师弟师妹们,围在她的身边哄着,安慰着。 宋莘不解。 直到师叔拎着酒葫芦出现。 师叔说:“呸,一群傻逼!” 此生在地上颤动着嗡鸣,剧烈割耳的声音要贯穿所有人的神识,宋莘一只手按在剑身上,指腹轻轻摩挲,安抚它的躁动。 “师傅,我不愿意。” 宋莘拒绝了献出自己的灵根,她听到师傅说孽障,听到周围数不清的大能说不孝不善,这话她好像曾经在哪里听过,下意识摸向心脏的位置,里面空荡荡的。 她想说,师叔说得对,你们都是一群大傻逼。 但是没来得及开口,她看到一个陌生的身影,从前从未在天下第一宗看到过的人,赤裸着上身,满背疤痕,高大的似乎能将她全部遮起来。 他很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为她挡住了师傅。 宋莘听到他说:“殿下,走了。” “好,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