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掌心相贴(1/1)

明狰的手,掌心爬满硬茧,虎口裂纹横生,就连手背上也有看似可怖的疤痕印记,延伸进他紧紧束住小臂的护腕里。 但这双手,五指偏偏修长,骨节分明,并不厚,只是宽大,反而和寻常武夫相比有些单薄。 宋莘莘将他和自己的手放在一起,好像小孩子和一头野兽。 听她询问,明狰也不犹豫,直接单手拆了左边护腕暗扣解下递给宋莘莘,连带着手里顺便捏开了最后一个核桃。 接过护腕,宋莘莘才第一次认真研究这个被自己当过坐垫的东西,外层是金丝的薄甲,几个暗槽都带短又窄的刀刃,内侧则是柔软的小牛皮,大概是戴的时间比较久没有换了,有些小绒毛已经结成了软刺,摸上去疙疙瘩瘩,透着一股非常浅的腥味。 她本身是准备闻一下的,却被满手果仁的明狰用手背制止:“有血,不干净。” “哦。” 口中应着,宋莘莘却趁明狰不注意,撩起宽松袖口,偷偷摸摸把护腕扣在了自己细瘦白净的手腕上,直接就掉了下去。 “好大,你的手好粗啊,阿狰。” 明狰“嗯”一声,把一捧果仁放进宋莘莘已经吃完的小碟:“总要练功。” “练功就会变成这样吗?”强行把护腕松松垮垮戴在自己手上,绕了两圈才不再会掉下,宋莘莘嘚嘚瑟瑟伸手给明狰看:“我就不会,是你只顾练外功才这样的。” 宋莘莘声音小,春分和祁如伴着曲声都听不清:“外功练骨,内功练气,以气养骨,才是真的内外兼备。” 虽然在看到她摘花御叶时就大致猜到宋莘莘不是什么真正的娇弱公主,可明狰也着实没想到这番正经话能出自她口,看她的眼神也从平静,到如今多了几分疑惑,却实在馋功夫,同样压低了声儿:“怎样练内功?” 他虽然听过练气一说,但实打实没接触过,这么多年也没遇到过真的练气能强过练外功的高手,至于询问宋莘莘,纯粹是附和她罢了,并未指望她真的能说出什么来。 程驰说,带孩子就是这样的,要配合她。 宋莘莘捏了粒果仁扔嘴里,还稍微想了想该怎么说。 毕竟,炼气,对她来说就和吃饭一样,很难具体解释出来,从前炼气也不过是最基础的入门层面罢了。 皱着眉思考半天,宋莘莘还是觉得这东西很难口头表述,索性直接抓住了明狰还沾着干果渣的手,也不顾其他人怎么想,掰开他半蜷的五指和自己的手调整成掌心相贴的姿势,调动自己过来以后只剩层基础的真气: “没法儿解释,你感受一下。” 宋莘莘的掌心是温凉的,明狰有点僵硬,想收回手,却突然变了神色。 她的掌心从指尖开始,泛起一股和煦的温热,沿着指节到掌心,透过皮肉,缓缓传递到他的掌心,再蔓延到五指。 “喏,这就是气。” 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让明狰有些愣神,很快他调整好心态,也顾不上冒犯,细细感受起那丝丝缕缕的热流,传递到指尖有隐约的刺痛,手掌之下连接腕部的地方,更是胀痛。 他的疑惑宋莘莘清楚,既然想要用这个人,首先就要让他达到能被使用的层面,只会蛮力和技巧是不行的。 “脉络不通,我传给你的气只能在你的手掌之内流转,下面的经脉被堵着,过不去的。” 收回手,宋莘莘歪头看他:“试试?” 掌心依旧残留的滚烫明狰清楚不是自己的错觉,澎湃的热汇聚又蔓延,却只在这一只手的局限内流转,试? 根据宋莘莘漫不经心的视线的指引,他指尖贴上一粒厚实带壳的杏仁,一缕气小心翼翼放出,杏仁表面只是瞬间,裂纹横生。 “没骗你吧。” 她的眼睛不似祁如他们生的魅,却小鹿似的干净又明亮,那嘚瑟的小表情,就好像并不是刚教了明狰什么,只是在炫耀自己无人知晓的小本事。 “多谢。” 明狰还是一如既往的不会说话,宋莘莘也并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讨人欢心,若真有那么一天,只能说他学坏了。 现在这样就很好。 从青楼出来,宋莘莘注意到了春分和祁如看着她和明狰时奇怪的表情,但没当回事,一点儿不在乎,背着手迎着风,弃了马车,一蹦一跳走在开始热闹起来的集市上。 味道不太好闻,有卖活物牲畜的,也夹着青菜根系的泥土腥,肉包子素饼子味混在一起,道边捧筐卖簪花的老太太佝偻腰身,牵着光屁股的小孙子。 “小姐,要绢花么?” 宋莘莘看她眉眼皱纹密布,干瘦一双手捧着藤编的小筐,里头放着许多对她来说算不上好看的布绢花,细细挑拣了半天,终于找到一朵鹅黄的蝴蝶花来,别进发间,偏头问春分:“好看吗?” 春分眼光也是很高的,却细细看宋莘莘和她金玉发饰间那朵鹅黄的小花,笑说:“好看,小姐。” 两文钱,他们几个人硬是凑不出来,无法,春分只能给了老人家一枚碎银子,然后在老人千恩万谢时离开,转个头的功夫,宋莘莘已经跑到后街人群拥挤的巷子口去垫着脚凑热闹了。 嚯,卖身救父。 宋莘莘能感知到躺在地上那个干瘦老头还剩着最后一口气,跪在前面拼命磕头的是个姑娘,泛黄的布衣,白巾裹发,身前一张破布,用血红颜色写着父亲的病情。 二十两对京城这些富贵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钱,光宋莘莘听到的,就已经有很多人在说想把姑娘买回去试试味道了,猥琐得不行,扭头去看,果不其然是满脸油腻双眼浑浊的大肚子老爷。 凭借娇小的身形挤到人前,宋莘莘根本不担心自己,抱着裙子蹲在那姑娘面前,掀开遮着老人面庞的粗布,看了他几乎青紫的脸,拧着眉摸到滚烫的额头。 “春分,带他们去医馆。” 春分没能没能第一时间挤进来,却也始终紧盯着宋莘莘以防她出意外,听到吩咐没有多想,直接应声,礼貌又迅速拨开身前的一群人,和祁如一起搀起那位老人,招呼了姑娘跟上,就往最近的医馆去了。 宋莘莘没有和他们一起,而是看了一眼人群之外的明狰,听着周围几个男人猥琐的骚扰声,娇滴滴的一张小脸冷下,意外的有几分凌冽气度,瞥了叫嚷最凶笑嘻嘻的男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