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初见再见(2/2)
……
冢鬼觉得自己仿佛在演一场戏剧。
他是被套在重重外壳下的演员……灵魂之中,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指引他,要如何去做,如何去做,这一切仿佛都是命运的安排。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来到这场黑雪梦境之中。
更不知道……
为何会在这个地方,再一次看到顾慎。
只不过,看到顾慎,是一个让他感到安心的事情,他睁开眼来看到的人就是顾慎,这个家伙对自己不错,送来的这些图纸,也在帮助自己恢复记忆。
既然一切都在命运中安排好了,他没什么好反抗的,不妨就照做好了。
冢鬼抬起头来。
他看着雪地之中,披着黑色羽毛大氅,眉心燃烧黑火的那个年轻人,笑着开口。
“顾慎,又见面了。”
而那个被钉在雪山岩壁之上的旅者,也震颤胸膛。
“顾慎……”
“又见面了。”
这沙哑声音直贯心海,让顾慎毛骨悚然。
旅者认识自己。
他念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前任冥王的名字!
最恐怖的是,旅者刚刚说了一个“又”字。
上一次是什么时候?
顾慎冷静地想了想,如果命运的安排,允许别人窥视,那么极其强大的存在,应该就可以通过命运线,来感受到对应的窥视……旅者说“又”的原因,很可能是自己借助黑宝石窥视之时,被他发现察觉了。
这个解释,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合理的解释。
顾慎缓缓向后退了两步。
他平静说道:“你在这里见我,是想要和我继续进行交易么?”
躯壳内的冢鬼怔住了。
这个回应,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想。
他只是想要简单打一个招呼,然后再问问情况,但恐怖的事情在此刻发生了,他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这具破烂躯壳的掌控权……刚刚的“挪动”,还有“开口”,仿佛都是顺从命运发生的,自然而然的结果,而这一次他想开口澄清。
命运便不再允许了。
他努力张嘴,但一丁点声音都发不出。
在命运戏台上的“演员”,在开幕之后,便只能按照剧本去行走……没有其他的更多的路可以选择。
冢鬼眼睁睁看着“自己”开口。
“是。”
得到了回应之后,顾慎低眉笑了笑,道:“我明白了……在我当初窥视黑雪山的时候,就被‘命运’锁定了,那个大家伙冲击天鞘的时候,你就来到了这里,本尊一定就在五洲的某个位置,而且此刻已经复苏了。”
“……”
对此,旅者不予回应。
躯壳中的冢鬼,怔怔呆滞,接收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
“所以,我们这次的会见……也是‘旅者火种’和‘冥王火种’当年交易的一部分吧?”
顾慎喃喃说道:“两枚火种在缔结契约之时,用命运将彼此困缚在了一起,在黑雪山梦境中见面的结局,是我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只要‘冥火’接触到沾染‘旅火’的物件,就会触发当年的因果。”
到这里,冢鬼已经听不懂了。
但躯壳的回答十分简单,干净利落,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
依旧是一个字。
“是。”
顾慎皱起眉头,看着那个被钉在石壁上的完美生灵,不知为何,他越看越觉得“旅者”像是自己曾见过的熟人,虽然面容,身躯,以及气质,都没有符合的。
但这种直觉,就是存在。
“那么,你和‘他’的交易是什么?”
顾慎开门见山,他搞清楚了来龙去脉之后,便不再慌乱。
他最担心的,是这场梦境中的“地位”问题,被神级生灵召入梦境,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看到旅者这凄惨的模样……
最大的问题,似乎已经不再是问题。
对于前任冥王的神秘身份,他如今也有了一些线索……这些线索都指向尺子,说不定可以从旅者的谈话中,套出一些有用的讯息。
躯壳的回答始终简洁,好像多说一个字,就要死了一样:“活。”
“活……”
这并不难理解,顾慎问道:“我要帮你活下去?”
这一次,旅者连“是”都不说了。
他缓缓挪动头颅,以颔首表达肯定。
“我帮不了。”
顾慎平静道:“这根长矛我拔不出来,这些箭我也没戏。”
其实,这根本就不是拔不拔得出来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拔,连触碰都不可能触碰!
这场梦境来得莫名其妙。
而且一见面的“谈判”,就上升到了存亡层面。
顾慎早就留好了八百个心眼。
他和魔鬼的“交易”,就是前车之鉴。
如果不是自己棋高一筹,就在冥河被害死了——
吃一堑长一智,魔鬼不是好货,旅者,也很难是什么好人。
他不知道,前任冥王和旅者究竟进行了怎样的交易,这交易又是怎么顺延到自己身上的……顾慎作为一个一无所知的“入梦人”,他必须要先摸清楚交易的情况,自己被连带承担的责任。
其实他最关心的问题是,自己与旅者在梦境中相见,媒介应该是天鞘碎片,这是不是足以证明,天鞘乃是“旅者”所掌握的权柄之物——
福音盒碎片“旅者火种”的衍生之物?
如果是!
那么天鞘的诅咒……旅者是不是有能力拔除?
顾慎委婉表达了自己能力不足之后,被钉在石壁上的旅者,缓缓摇了摇头。
“……”
这个摇头,顾慎没有看懂。
这是嫌弃自己拒绝了。
还是,另有其他意思?
“活……一起活。”
旅者声音嘶哑,这一次他说出了不止一个字,而且字字震撼,如晴天霹雳。
“你帮我。我帮你。”
这就是先前点头又摇头的意思——
那具枯瘦身躯,缓缓抬起了两根手指,像是驱散寒风一般,对着顾慎点了点。
然后——
那股萦绕在顾慎心头,如阴霾般挥之不去的“天鞘诅咒”。
就这么被驱散了。
如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