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染血的白色衣袖(2/2)

白袖想要劝说自己,不要生疑。

这是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伯乐,更是事事为自己着想的“亲人”。

只是,他做不到。

雪原刺杀的掠影,常常在脑海里回荡,令他心境动摇。

有些种子一旦种下,就不可避免地会生根发芽,而后成长。

有些间隙一旦生出,就不可避免地越来越大,直至破碎。

“雪原的那场刺杀,已经快要成为梦魇……比起火种之梦的参悟,这件事情要更加重要。所以这一年来我时常在想,刺杀之案,该如何去做了结。”

白袖说道:“最后,我选择出关,然后入陵。”

站在山窟洞口的白泽生无声地笑了笑。

“孩子……知道么,你做了一个很幼稚的选择。”

二长老的袖口滑落长刀。

他平静说道:“如果我是你,在一年前查到了这些线索,并且对真相有所怀疑……那么我不会选择入陵,也不会选择用这样的方式,来验证真相。因为查明真相所要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白袖神情木然地看着最早时候教导自己战斗的那位“老师”。

雪窟里冰风哀嚎,声音凌厉!

这里是绝佳的埋尸场。

杀人,枭首,毁尸,灭迹……不会有任何人察觉,洞窟狭窄,极难逃走。

选择此地,想来也是动了一番心思。

“你要杀我。”白袖声音很轻地开口,一直以来,他称呼白泽生都是用敬词“您”。

但如今不再是了。

这已经不再是一个值得自己尊敬的人。

而且……与杀不杀自己无关。

白袖已经感受到了,这个躺在地上的刺客,体内流淌的力量乃是中洲源之塔的神座之力……这也是自己先前无法追赶上对方的原因。

如果不是自己早有准备,抢先一步出手,完全打破了这个刺客的预料,强行削去其头颅,那么今日之战,会艰难数倍,十倍。

那枚信物会源源不断提供神力,只要无法将宿主一击杀死,那么对方接下来的战斗力会大大提升!

而同样的力量,也浮现在白泽生的双手之上。

袖袍之间,萦绕紫色神辉。

那把滑落袖口的平鞘长刀,也满裹着酒神座的神力。

“我给了你开始。”

白泽生冰冷无情地说道:“按理来说,我也有权给你结束……”

他两根手指抹过。

长刀刀鞘瞬间撞出。

白袖微微侧首,刀鞘犹如一道疾电,擦着他的面颊撞入山窟深处的黑暗之中,紧接着,那抹堵在雪山山窟的高大身影便猛然袭来,仿佛一座大山,将眼前的全部视野都死死占据。

一抹刀光!

溢满了整座山窟!

白袖神情依旧沉着镇定,【完闪】发动……无数道虚影在山窟内躲闪。

这道在同阶超凡者近身肉搏的体术里可谓是神技般的存在,在境界碾压的战斗之中,不再那么完美,雪白的衣衫不可避免被刀光擦中,削切而出。

片片白色衣袖,犹如雪花,在山窟之中翩翩飞舞。

白泽生早已是深海第十一层的准封号级强者。

而白袖,再如何天才。

一年之前,也不过是深海第九层而已。

白泽生挥刀前行。

他的刀法大开大合,极其粗犷,然而蕴在刀面上的那缕紫色神辉,则是极其细腻,封锁了白袖所有的逃跑路线……这并不是为了直接斩杀,而是压缩对手的活动空间。

【完闪】再强大,也需要一定的空间才能施展!

山窟之内,极其狭窄。

这一道道迸发的虚影,正在逐渐减少。

“嗖”的一声!

白泽生猛地抬手,远方忽而传来轻盈的回荡之音,原先射出的那柄刀鞘陡然回归,犹如一柄疾射而出的利箭,这一次,白袖闷哼一声,他依旧第一时间做出了精准的躲闪动作,但面颊一侧,被擦出了一道轻微的血痕……

刀鞘入手,白泽生双手持握两样长鞘之物,平静说道:“如果我是你,我会躲在院子里,安静等待着暴风雨的结束,只要你躲在那座小院子里,谁也奈何不了你,不是么?”

白袖以掌背缓缓擦拭面颊伤口。

他默默看着掌背的血渍,神情有些恍惚。

自己有多久……没有在战斗流血了?

下一刻。

白泽生再出刀,刀身刀鞘呼啸,凝成一缕飓风!

退无可退!

“珰”的一声!

一道极其清脆的撞击之音,在山窟之内响起,白袖不再动用【完闪】,他抬头的那一刻,背后陡然浮现出一尊雷光凝聚的人形虚影。

那道人形虚影,犹如古代传说之中的神灵将军一般威武霸气。

祂披着厚重的甲胄,头盔,仅仅露出一双幽暗眸子,目光所过之处,黑暗破碎,雷霆绽现,令人生畏。

唯一遗憾的是,这具气势骇人的虚影,仅仅只凝聚了上半身,下半身在雷光遮掩之下,仿佛一团雾气……大量的超凡源质支撑了这具躯壳的凝聚,哪怕只有一半,也足以形成强大的威慑!

雷影古将仅仅伸出一只手,就攥握住了抵斩而出如圆月弧光的银白刀身。

白袖看着眼前的老人。

自己的恩人,老师,养父,仇人。

他轻声说道:“所以,你不是我。”

雷影古将一拳打出!

这是什么怪物?

是精神力量的凝聚吗?

还是类似【迦楼罗】这样的血脉之力?

白泽生瞳孔收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这一刻,酒神座的磅礴神力震荡而出,刀身上的紫辉迸发出了超越当前阶段的超凡力量,然而那神灵虚影,竟然同样爆发出了恐怖的神力。

咔嚓一声。

雷影古将的手掌率先破碎!

刀身也随之破碎!

尚未等两股力量分出强弱,白袖的这一拳……便结结实实打在了老人的小腹位置,打得白泽生咳出一大口鲜血,倒飞而出。

山窟之中,飞舞着一片片的白色衣袖。

每一片都如刀片,如炽雷,悬浮在空中,切开了他的肩头,小腿,胸口。

老人最终飞出了山窟。

他落在了雪地上,成了一个血人,这具苍老的身躯被切开了数之不清的细小伤口,没有一道是致命伤,但汇聚在一起,却爆发出了钻心般的疼痛。

白泽生挣扎着坐起身子。

他惘然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自己的长刀碎成了千万片,插在雪地里,刀面如镜,倒映着千万片飘落的雪。

以及千万片染了鲜血的白色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