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一线吃瓜(1/1)

就在二人狗狗祟祟说小话的时候,春闱榜上有名的几个举子也陆续赶到。 他们一来便眼睛很尖地瞧见了自己的卷子被张贴在贡院门口,脸色一变之后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毕竟都是这一辈学问最顶尖的几个,心中对自己的行卷自然很有把握,也不怯于叫旁人来传阅评判。 因此也只是稍稍变化了脸色之后,便瞬间恢复如常,上前去与相识的举子或者考官打招呼。 对待这几人,考官们的态度缓和了很多——毕竟都是有真才实学的,过了今日这关,到了殿试,不论排名为何,这几人将来是肯定会入朝为官,与自己等人做了同僚的,就算未来很可能有什么政见不合的地方,倒也不必急赤白脸地对待人家。 这几个举子的到来叫人群起了片刻的喧嚣。 很快,便有人叫嚷出声:“怎么林会元还没有到?” “难不成她真的” 黄眀见状顿时一喜,拉着一旁的袁举人:“你瞧,我就说那小娘皮定是怕极了,不敢来呢!” 袁举人到底读书多一些,斜斜看这表妹夫一眼,沉声道:“那也不一定,这种年轻才子,大多恃才傲物,她又有谢皇后撑腰,是专门最后一个来,叫大家等她,打压众人士气也不一定。” “可就算最后一个来,她又能改变什么,难不成做了大轴就能叫她从女儿变成个男子了?”黄眀不屑一顾地说道,“依小弟看来,姓林的就是怕了,未战便生了怯意,这一回咱们赢定了!” 见袁举人的表情并没有跟着变得欢喜起来,黄眀带着几分不服地说道::“表兄这是不信我说的话么?” “你大概是不晓得,表妹夫我啊,小时候身子不太好,父母请来大夫给我治病,好不容易治好了,那老东西竟说我将来会子嗣艰难连我母亲都说要不将来从兄弟家里过继一个算了,可我偏不认命,说了一定能有孩子的,你瞧我现在,与刘氏连育两子,我这嘴啊,准着呢!” 他得意地摇着扇子,袁举人有些嫌弃扇来的冷风,稍稍朝旁边挪了一步躲开,别过脸去露出个难以忍受某人愚蠢,同时又暗暗带了点儿得意的表情来。 就在一众举子轮流看过贡院门口的卷子,不得不承认林翘的策论的确是最佳的那一份后,“舞弊”之说便算是破了产了。 那唯一可供有心之人攻击她的,便又绕回了一开始的那个问题。 女子之身。 但是吧,贡院和几个考官明摆出来一副:我们只回应被人污蔑舞弊一事,至于其他的咱可不管,有能耐到金銮殿上去闹啊,看你有几个九族给陛下娘娘诛的,哼! 倒也有那种不死心的,依旧要举着旗帜,试图鼓动身边的同伴干脆一起冲击贡院,最好流点血什么的,把事情给闹大了,让上头不得不管,可看一眼在众人赏评行卷时,已经暗暗将广场包围起来的金吾卫们刀尖上闪的寒光,到底还是惜命之人比较多。 于是早早被安插在举子之中的那几根搅屎的便再也搅和不动了。 直到皇帝看够了这些嚷嚷着贡院舞弊,却反被大脸的举子们的热闹,从后头走到台前。 他这一回算是微服出行——好吧大概也不能说是微服,算是常服好了,穿着一身盘龙常服,身后跟了几个宦官和侍卫,皇帝大大咧咧地走到了吃瓜的第一线。 他并没有要隐瞒自己身份的意思,才一出场,便叫众人给认了出来,顿时便哗啦啦跪了一大片,山呼万岁,甚至那些一起来闹事的落第举子中跟着晕过去了几个——这下子大家可晓得他们是为什么屡试不第,回回落榜了,心理素质着实太差。 皇帝面带嫌弃地扫了一眼,抬抬眼皮:“平身吧。” 跪在人群里的袁举人和黄眀也跟着哆嗦。 前者是激动,他一向以被埋没的大才自居,如今一个活生生的皇帝路过他面前,怎能不生出蹿到前头将自己所学悉数一展的冲动? 此刻的袁举人便譬如某些落魄文人诗词中那老死后宫,夜夜烛泪到天明的白头宫女或是嫔妃,又是欣喜又是惶恐地巴望着自己能得到皇帝的垂怜。 那些缠绵悱恻的幽怨词句中的“怨妇”,实则是一个个不得志文人的自比,自古以来中原臣子就爱将自己与君王比作夫妻关系,爱来爱去怨来怨去,酸得淌水阴湿发霉,作为自认的怀才不遇的大贤,袁举人自然也没能逃脱此列。 若不是忌讳皇帝身旁那银甲闪着寒光的威武壮汉,只怕他现在已经飞扑上去,跪伏在皇帝那玄色常服的衣角边上,如最乖巧的家犬般翻出了肚皮,用尾巴来回狂摇着扫地了。 与袁举人完全相反,黄眀浑身颤抖个不停则是因为他在害怕。 作为一家子人溺爱出来的好金孙,他别的事情可能不明白,但他实在是太懂一个大家长铁了心要偏爱某一个人时的那种,犹如铜墙铁壁般的护佑了,不止可以把里头的宝贝护得滴水不漏,还能把外头敢对宝贝有非分之想的人全部碾成糊糊。 此时此刻黄眀的糊糊脑袋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万一皇帝是来给林翘撑腰的怎么办? 他那么宠爱谢皇后,连谢皇后与前夫的孩子都愿意容下,这般大度,就更别说皇后的表弟,或者更加无害的表妹了万一,万一 黄眀本能地不敢细想下去,只下意识地去拉了下袁举人的袖子,却被已经陷入狂热的后者毫不留情地甩了开来。 由羽林卫与宦官们护着的皇帝,走到贡院张贴行卷的那几副牌子跟前转了一圈,才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随侍在侧的李宗问道:“朕险些忘了问了,三日之后便是殿试,你们不在家里好生备考,聚在此处是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