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炎都觐王(1/1)
收拾打理了一番店内,卫尘风叫出了躲藏起的小二,与范远、榑景明二位道士一起,三人结了账,便皆走出了店。 店外,伴着灿美红霞,卫尘风与二人道别过后,就此翻身上马、一路绝尘而去。而范榑二人上了马,虽与那卫兄是同路,却只是牵绳执缰、不紧不慢的缓缓前行而已。 夕云沉际,两名小道士闲话起来。 范远望向师兄榑景明道:“师兄,你觉得适才那个卫兄,他人如何?” 榑景明眉头微缩,却是无从言语。 范远道:“以前听闻大争之世,世间多有不公不义之处,常有侠客挺身而出,斩奸除恶,好生英雄浪漫!可听多得耳根子起茧了,却从不曾亲眼见过,还以为是念给我听的童言梦话。上山后更以为是再无机会,不再念想。而今才一下山不多久,却就让咱们给撞见了。更别说,他还与咱是同个年纪呀。” 榑景明道:“师父说过…山下乱得很,依适才所见来看,怕也着实不假。师弟,你我此番既有事要办,就莫节外生枝了吧。” 范远道:“好吧。” 他口头上是这般应了,两眼却是远眺着那卫尘风远去之方向,懵懂心中已不自觉有了一分憧憬。 与师弟不同的是,先前的店内,榑景明是面向着那剑出、刀飞、耳落的血腥一幕,背向的范远只听得几道刀剑刮响与扰攘聒噪而已,待回过神来,那卫兄已来到他二人桌前了、热情搭讪了。 正行着路的榑景明,仍是低着头,陷入思索当中。 …… 话说当今天下,正如那范云风所言,是凡有血气、必有争心的“大争之世”。 五百年前,武王举兵、一统江山,建立了传承至今的“黎王朝”,并分封了诸十上百个各姓封国,共尊武王为天子。 然时移世易,数百年来,各诸侯国兴衰迭起、兼并消灭… 黎室势弱,对诸侯国失了把控,便有公侯强过敢不尊天子礼仪,自行称王,先例一开,称王之国便又频频迭出。 最终,时至今日,是时黎朝江山,已只剩了七个诸侯国,分别是: 东方渊、启两国,南方未、江两国,西方乐国,北方炎国,以及占据当中的、地盘最大的宣国。 七国皆早已称王,仍自称“天子”的黎室,则只能守在宣国之北、夹在炎渊两国之间的一亩三分地里,守着五百年前建立的黎京,撑持着它最后的礼仪与颜面。 其余七国也只各自互相攻伐,留着一份不取黎室的默契。 而在此大争之世,如何治国、强国,如何打赢一场场或是维持生存、或是向外扩张的战役,所需的政策与学术思想,便成了各国王臣所普遍的追求与拥戴。正是在这兵戈与笔墨皆不止阵的时刻,各大学派的思想开始流行在了各国之间,进行着他们或是不流血、或是有他人以替为流血的竞争。 在这当中,偏也有主张随顺万物、追求自然的存在,那范远与榑景明所入的道门,便属其中之一。 又说自那日野店见了行侠仗义一幕后,过了些许日子,这虽言是有事要办,却仍是不紧不慢、缓缓赶路的范榑二个道士,也走过了有好些路程。 到如今,已是二月春分。 这一日,师兄弟二人来到了炎国都城,孟阳城。 孟阳城纵横各近十里,有人丁百万,气仪威武,市井繁华。不必说自是炎国境内第一大城,纵是放眼天下,也唯有其它几个各国都城方可相提并论。 范榑二人来到“孟阳九门”中的北西门前,许是凭着一身天门山道袍的缘故,未受阻拦地即进了城。 随后,二人便下马步行、穿梭在人潮中。 作为炎国第一大城,纵使是最西北角的位置,亦是时刻聚满各式样三教九流人士,商贩、学士、工匠、贵族,来往密集,热闹非凡。范榑二人一边牵马走着,一边顺带还沿路向一些居民打听着些什么,而后,一路摸索着走向了城中某个位置去。 未久,二人即到了他们的目的地,位于孟阳城正北的王宫,承苍宫。 “站住。” “前方是王城禁地,平民百姓未经许可,不得入内。” “有劳小兄通报一声,我等两个是天门山弟子,奉掌门一心道人之命、下山来向我王回话,这里是掌门手信…” “哦,那就请两位小道稍等。” “好。” …… 承苍宫,孟阳城的“城中之城”。 统领、辖治黎王朝境内整个北域炎国千里江山的,炎国境内无人居于其上的君王——炎王,及其后妃、子嗣与内侍们,便皆居住在这座承苍宫中。宫外站满了手持长戈、守卫王城的玄甲御林军,稍瞥宫内,却是砖石广场上一片空旷,与外边的市井巷陌是大相径庭。 范远与榑景明牵着马,在一众御林军的面前,彷徨无措、东张西望的等待着。 话说此事,正是一个月前,在那最是遥远的南方江国发生了件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的事件: 江王之女、江国长公主莫名失踪,至今杳无音信。 此事在天下各国间很快传开,对于公主失踪的原因,各种流言与猜测是众说纷纭。但唯独炎国人,尤其是王公贵族们,却是敢稍微确定一些。因为就在公主失踪的同一段时日,二十二年前便已作为质子去往江国、从小在江国长大的炎国王子“苍禹”,也在江国失去了联络。 两人同时失踪,很难不让人将之联系起来,当做一件事考虑。 但王子禹为人处世十分低调,他的消失即便在江国也并未掀起什么波澜,也就勿言于天下了。 此事自然引得各国朝堂暗流涌动,而当天下各国,尤其是接壤江国的宣、启两国想要于之有所动作之时,炎国王室更关心的,自然还是王子禹的下落。因此,自上月收到消息起,炎王便立即在全国范围内广发文书,请贤纳才,既想找到王子禹,也想趁此机会,挖掘出一些贤才、为国所用。 在这其中,就有一封信件送到了道门剑宗“天门山”,天门山掌门“一心道人”,竟成了炎王的眼中的“贤才”之一。 而道门向来避世,偏偏在这大争之世中保持着不争之心,对这等俗事更是无心干涉。于是,一心道人手书了给炎王的回信后,便叫来门下两位弟子,下山前往炎都、呈交炎王,回礼之余以示态度。 这便正是这范榑二人要下山,一路到了这炎都孟阳城来的原因之一。 “二位道长,久等了。” 士兵迈过冗长的官阶、走出回到宫门前,见了二人,便俯身持戈以敬道:“我王请二位道长到殿上一叙。” 范榑二人一听,立时惊愣了住。 王上已经读了师父的回信,怎的还要见我俩呢? “二位道长请随我来。” “好。” 随即,在一旁其他几位士兵的带领下,范榑二人将马匹交由御林军照看,交出随身的长剑、长弓与箭袋后,便在士兵们的带领下,步入了承苍宫中。 …… 这承苍宫虽是王宫,进来见了,各式样殿阁楼宇也颇有气派,可却不比他们天门山上热闹,倒还显有些冷清。兴许也与今日非是什么朝会,文武将臣们皆无需前来有关吧。 穿过广场,走上长阶,范榑二人来到了最是高大与尊贵的正殿“太璇殿”的正门前。殿内雕琢精美,炉烟飘香。透过长厅,已足以望见坐在大殿深处尽头高座上,那个头戴九旒王冠、身披华服、须发黑白相间的中年男子——当今炎王了。 进殿前,二人遵照礼仪,先跪伏下身、长拜了一道。 遂是,只见高座上的炎王向身旁摆了摆手,一名太监便踏着小步走出前来,高声朝着殿外道: “宣,天门山道士,范远、榑景明上殿——” 二人随即应声起身,抬脚迈入殿内,俯首踏着小步,一路走向深处,很快即来到了高座下、炎王的面前,止住了步子。 抬头向炎王作揖一拜后,二人便又恭敬俯首。 “二位小道,远途跋涉,辛苦了。” 炎王开口便是浑厚之声,“一心道长的回信…寡人适才已经阅过,但是,道长派你二位前来,二位可知…寡人与道长间所互通的是何事吗?” 榑景明作揖道:“启禀我王,此前在山上已听师尊提过。我王向师尊提起的,应是上月发生的与‘王子禹’有关事件吧。” “嗯,正是。” 炎王点头,“道长神通广大,也在回信中谦称什么门派事务繁忙,道家无欲于俗世纷扰,王子禹事关重大之类。但却依然派了你两位…他门下的大弟子与二弟子专程前来,想必其间用意…二位小道能多少知悉一二吧?” “这…” 范榑二人听了,虽是俯着首,却已然蹙起眉头、显然察觉出了什么。 随即,便见炎王朝一旁打了个手势,片刻,便有另一太监由屏帘后端来了一托盘,盘上是两件血红色的兽形玉饰,在窗间打进的耀光下熠熠生辉。 “这两件‘红玉玦’,是我炎国王室‘苍氏’的信物。” 炎王开口道,“寡人也不强求,现只将此物赠予二位小道。二位今日出了这宫门后,去别处可以,回山也罢,各处通行,皆可凭此信物过关。当然,最好是能找到王子禹,二位虽应是不曾见过他本人,可一旦认得出此物、且年纪相仿者,寡人料想,该也不会有人有胆冒充。届时,将他带回孟阳城来,寡人自将大大有赏。” 说罢摆了摆手,太监便将两块玉玦端给了范榑二人去。 “谢我王。” 二人已多少猜到此情,当即也作揖行谢,随后,各自接过了王室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