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傀儡(1/1)
那场道侣仪式之后,姬龙微似乎要监督她复原保育灵植,经常来百草园。 刍狗翻了个身,在藤萝架下的躺椅背对来人。 成了农人的容衣有时还会侥幸的叫伊仙臣‘二师兄’,但姬掌门来时,她一声也不敢出。 伊仙臣正在给洗浴后的妻子梳头,起身说:“大师兄,还有事?” 姬龙微看刍狗微微起伏的肚子,出了一阵神。 伊仙臣羞涩,“现在看不出来。” 小师叔嚷嚷,“姬老儿,遭虫的百草园没几根毛了,你老是穿进穿出的乱踩干什么?” 花獒犬低眉顺眼摇着尾巴进屋。 姬龙微皱眉退步,低头看脚下没碰灵草。 “无事。” 他提起袍摆坐下,有几分新奇,“她毕竟是小明的母亲。”姬龙微忽然道歉:“我不通情爱,师弟,你和她往昔错过,是我的过错。” 刍狗背影一僵。 什么‘过错’? 药山那时的事,跟姬龙微什么关系? 又是他? 这时候伊仙臣声音说:“跟大师兄没关系,是我意志不坚。” 姬龙微微微一笑,拿起一杯茶,“我将小明收为义子,一定好好教养。” 小师叔说:“你不会把老婆的主意打到师弟孩子身上吧?” 姬龙微一口茶喷出去。 伊仙臣呆了。 刍狗翻身下藤床,伊仙臣拦抱她,被她抄走木梳,朝姬龙微扔过去。 容衣没想到最脆弱的姐姐却敢攻击姬掌门。 伊仙臣脸躁红按住刍狗,“大师兄,这是戏言?” 姬龙微抬手拿住梳子,扔给伊仙臣。 “阳神姬氏这几代太重血统了!”小师叔愤然,“谁给惯成这样?” 姬龙微咳嗽一声。 “我虽无想法,但是把天赋卓越的神灵血脉留在洪炉大冶,于宗门有益。” 刍狗气得发抖。 我什么想法没人来问,你们把我的血肉当宠物家畜一样分来分去,是你们兄弟同盟情谊深厚! 伊仙臣慌张哄道:“娘子别生气,伤了身体和孩儿” 姬龙微说:“小师叔,别开玩笑。” “我不便再留。“姬掌门起身离去,感叹道:“命运弄人,弟媳。” 小师叔立即把门关上,姬龙微一来,她就不能喝用百草园灵石偷买的酒。 刍狗冷恨板着脸,伊仙臣怎么安慰她都阴沉得发怒。 容衣看见大姐两拳抡打,咬住伊仙臣。 伊仙臣说:“你恨我、恨大师兄,可是你不喜欢跟我的孩子,那就是大师兄抚养了。” 小师叔跃跃欲试,“我” 刍狗咬得更用力,伊仙臣看着她唇下溢出血的伤口,只是张臂抱她。 她很快想到殷倌。 她疯了起来。 刍狗推开伊仙臣,拿起耙子推他。 你们滚! 你跟你心爱的大哥一起滚! 你们才应该同生共死,你们最好一起死! 小师叔说:“你媳妇急眼了!刚才哪句话没说对?” 容衣尖叫翻滚,差点被钉耙铲中。 伊仙臣到她身后,两手穿入她挥动的胳膊下,把激动的她悬空架起。 他沮丧的说:“我只是想你愿意抚养孩子,是我痴心妄想。” 刍狗胸口剧烈起伏,手背鼓起青筋,挥拳打空伊仙臣。 小师叔对容衣说:“你姐姐其实比你烈多了,你高昂起来,不外乎因为酒色财气,你姐姐平时踏踏实实,做的是不可缺少的本分事。” 容衣愤怨的还嘴:“那又怎么样?她生的孩子,姬掌门要接走,她能做主?” 伊仙臣一定,骤然明白刍狗的恼怒难歇。 他皱住眉大声说:“只要你养,我不让大师兄带走孩子!” 刍狗激动指他。 ‘你向心魔立誓’ 小师叔笑了。 百草园外又是叩门声,一个人说:“怎么封住了?” 小师叔叫:“没有人!” “那就鬼来开门,”外面的人笑,“二师兄,我知道你在此处。” 容衣含恨干活。 伊仙臣握紧刍狗两手,低语安慰承诺。 何世殊摇扇进来,变了脸色,看到剑修师兄额头消散的印记。 “你立什么心魔誓?”他瞪刍狗,“二师兄,你尽是由她牵着鼻子走!” 容衣阴阳怪气,“你在那小鬼面前也鬼迷心窍。” 这回是发怒的刍狗过去给她一巴掌,容衣呜咽低头,捂住脸掉眼泪。 何世殊眯起眼睛,慢条斯理,“二师兄,魔王自西海绕道突袭听风筑,与我去捉个鬼。” 刍狗一惊,伊仙臣和何世殊已经消失了。 容衣冷笑刨土,“他们看中的女人,都要来洪炉大冶!都要进这个笼子!” 小师叔拧眉,“小蠢东西,洪炉大冶看的向来是本事。” 容衣按住渗血的脖间铁环,“我的贞烈本分好姐姐,你都要在这里生孩子了,我说错了?” 刍狗胸膛起伏。 小师叔问:“你那只小鸟平时跟你亲厚多话,道侣大典却不来?” 刍狗烦躁。 什么狗屁道侣! 山嵋自见到姬龙微训责京都后,就对魔王干爹出主意,分兵攻打本来损耗后虚弱的听风筑。 寇荡渗人的笑了两声,“那地方我一个魔就打下了,风涟那娘们也就嘴上逞凶,从前在老子面前逃走,现在也只有死的份。咱先把雷鸣堡干碎,稳住西海灵岛,给散修一片好洞府!” 秋水盟主和君山一众散修十分感动,被魔王接济灵植灵水,上来便称兄道弟。 寇荡没想到秋水的散修人脉极广,被救之后呼朋唤友,一个又叫来一个,拖家带口,顷刻邀到万数五湖四海犄角旮旯的散修,胆小怕事的老吴头也安心信服,愿意和魔军同处拼命。 秋水感叹:“寇弟,我们虽然比不了仙门子弟,但大家此前只企盼能进仙门,没有如你这般投魔不做人的勇气,只为打翻倚势欺人的大仙门。” 寇荡哈哈笑,他拿人运换魔运是为了自己,却被散修这样解释,说得大义凛然。 山嵋自小被刍狗隐居抚养,没有受修真界的宗门派系影响,不以为然,“仙门也是人建的,我们从海岛开始,建第九个仙门、第十个仙门、第一百个仙门,有什么不可以?” 散修们志气高涨。 秋水抚掌笑时,看到蛊师赢孤抱着一个白皮的小女孩喂灵食,也教她识毒。 秋水盟主想到什么,对魔王说:“寇弟,我托人打听到那个姑娘。\" 寇荡立时变了脸色,冲竖起耳朵的山嵋吼:“滚滚!到听风筑揍风涟那老娘们去!” 山嵋伸手不客气,“给我兵。” 寇荡拍个魔阵,扔出一众魔修,踹出痛吼扑腾的巨魔兽。 山嵋领黑潮离开。 寇荡望空瞪眼一阵,秋水说:“那个做了散修的姑娘已经在我朋友那安置下,她有一个孩子,比赢蛊师的甥女大一点。” 寇荡嘴角抽搐。 “老子这十恶不赦的王八蛋,还有崽子!是那娃儿倒霉!” 秋水吃惊,“寇弟,你和那女子” 寇荡粗声问:“带把的?” “小千金。” 赢孤怀抱妹妹的女儿,抬眼看寇荡。 寇荡微微失望,冷哼狞笑,“什么千金,女人命苦得很!她不是遇到我,小姐当不成,落到这个地步!” 秋水说,“不可如此说,我已经收她女儿作义女了。” 寇荡烦躁,“多事!老哥哥放心,本魔马上给君山报仇。” 秋水关心,“你何时要见她们?我立即安排。” 寇荡阴森哼笑,魔刀一出,化作黑气自和雷鸣堡开战的西海飞向听风筑。 “见个屁。她们若被抓去当人质,也没得用处!老子裤裆子痛快,管那些女人是谁?” 息兰跟随魔王而去,魔军和散修追击听风筑修士,山嵋在后方观战。 寇荡笑:“打跑了?” “听风筑直接跑走。”山嵋说,“我猜他们是向啸隐丐市求援,我们得抓紧夺走六爻壶。” 寇荡摸起脑门,想到雄豪在他头上敲出的肿包,那体修真有本事,他的玉竹棒和棍法很是厉害。 他激山嵋,“你这就没办法了?” 山嵋笑:“我想的办法损得很不断跟干爹见识下限的下限,心可越来越黑。” 息兰抬眼看和女儿相似的女鬼,如果她女儿现在还活着,是不是和这个机灵的女孩一样? 山嵋忽然看她,“息兰姨,你丈夫死于怨殃袭击、儿子在秘境意外身亡、女儿在京都被毒死,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哪有这么巧的事?或者说,姨,你跟哪些事没关系,所以一直活着?” 息兰说,“我儿女那般年少,在我眼皮下长大,他们能跟什么事有关系?” “恐怕意在绝后。”山嵋说,“要你们一家被斩草除根。” 息兰冷怒,”我夫君是仁慈医修,在仙门中活命无数,哪里结仇?“ 山嵋同情,“那也说不准救了谁的眼中钉,得罪了狠毒的人,姨仔细想想?” 息兰犹疑一阵,开始叙述。 寇荡乐得有个大医修留在手下,凑过黑毛脑袋听,“千军万马也是砍,一个两个都是杀,谁要你全家绝户,本魔给你报仇!” 医修忽然说:“河若。” 她嘴唇拉直,皱眉道:”寇老魔,我昔年为老帮主调养身体,认识雄豪副帮主的师妹河若,河若本来是凡人孤女,被修士收养,因为有体修资质,送到啸隐丐市老帮主膝下。你们若忌惮大体修出手,就让河若知道听风筑和京都对君山盟所作所为,逼杀她养父河伯。” 寇荡嚷,“谁忌惮啸隐丐市!”立即派秋水去找河若。 息兰对女鬼说:“两三百年前,我丈夫自魔界回来后,辗转难眠,长吁短叹,但是并不告诉我发生什么。” 寇荡不妙,“那不是聂百花成魔的时候?” 息兰看住寇魔,眼神变冷。 山嵋说:“如果是妖魔的凶行,对修士来说哪里稀奇,值得辗转难眠,还不肯对家人说?名门修士骂起邪魔,随便也能骂到一处去。” “肯定是冠冕堂皇下的蝇营狗苟。”山嵋叹气,“干爹,我越来越会想到脏的坏的人心机关,真是近墨者黑。” 寇老魔笑呵呵:“这叫近仇者狂,自己发疯流泪,不如叫别人死!” 啸隐丐市支援听风筑,击退魔军突袭。 雄豪带体修见风涟时,身后师妹忽然出拳打穿风涟胸口,跟扬起鞭子的鹰眼们殴斗到一处。 “你们和京都合谋逼杀我父亲,此仇不报,枉为河伯女儿!” 雄豪震惊,“师妹!” 风涟吐血:“啸隐丐市也埋伏害我!” 雄豪阻止河若杀招,和师妹打得地崩山开。 风涟怒骂不止,已成惊弓之鸟,草木皆兵,急率听风筑修士逃走。 河若目眦欲裂,把手中烈火棍扔还雄豪,“忠孝不两全!大师兄,我今日起叛出啸隐丐市,归还武器,为父报仇去!” 不少体修跟河若离去,投奔与魔王结拜的义兄秋水。 寇荡领魔军散修把听风筑残兵赶向京都,夺了听风筑的镇门之宝六爻壶,站在仙门废墟上哈哈大笑。 山嵋也得意洋洋,忽然一把玉剑破空落下,数十道剑光将她罩住。 寇荡立时退后,山嵋叫:“跑啊!” 寇荡欲砍破剑阵,抓干女儿脱身,又一道伏魔阵砸下,隔在一鬼一魔中间。 魔王要撕灼烫魔躯的伏魔阵,飞剑牢牢围困女鬼。 山嵋骂,“蠢干爹打不过剑修,再不走完了!” 寇荡头也不回的跑掉。 息兰怒:“老魔,你!” 飞剑飞速流转,围成发光的牢笼,鬼修镇定坐下,垂眉看到伊仙臣步入的长靴。 伊仙臣叹气:“小鸟,我说过再见你与邪魔为伍,就将你关进笼子。” 何世殊皱眉悲怒走出,没好气道,”二师兄,她要搞鬼,不是跟二嫂学的?” 山嵋指住洪炉大冶修士,破声怒骂:“我本就是死在你们手上的鬼,对你们还有好意真心,就是贱种!” 何世殊一下掰断扇子。 “二师兄,把这只小鸟给我。” 女修冷眼仇怒,撞进剑修的锋利飞剑中。 伊仙臣惊慌,“山嵋!” 东摩母神给予的身体被剑气切碎,女鬼叫也没叫一声,躯体裂解。 伊仙臣立撤剑阵,养女消散在他手里,刍狗该如何心痛憎恨? 四师弟冲过去捧起散气缩小的灵体,铁青脸道:“二师兄,她交给我。” 伊仙臣着急,“你救得活她?“ 何世殊怒气冲冲,“二师兄,山嵋和刍狗绝不能再见!你只告诉嫂子她闯大祸被当场捉住,还活着就是!” 他疾速飞回洪炉大冶,在经纶重楼上方忽然停住,异样道:“聚气风水怎么变成孔洞横出的泄气局?” 但也来不及耽误,何世殊捏住残余魂息,转进库房凌乱翻找,把父亲何文昌的藏品搜刮得乱七八糟。 九九八十一天之后女鬼复苏,看到胡子拉碴、两眼血丝的何世殊坐着削剪她的指甲。 山嵋尖叫一声,开始挣扎,何世殊捏住她双臂,“我正把这傀儡身体修理好看,你该谢我!” 她大哭,“被你控制,我还不如死了!” 何世殊拍手笑,“你死了,上官刍狗跟二师兄拼命,大师兄一生气去母留子,好,好得很!” 山嵋立时安静。 何世殊起身拿刀刮胡子,山嵋看逼真的人偶身体,在她无名指上套着一个指环,怎么也拔不掉。 何世殊照镜子看俊脸恢复,回头面对寻死觅活的女鬼,“你不是想学彩戏幻术?那本是我死老头子推演战局发明的术法,我只教我老婆徒弟。” 他俯身给山嵋关节缝隙里上油,“你嫁给我,我何止教你这些。智士之术但我所知,尽皆传授,我死之后,你是经纶重楼楼主。” 何世殊自顾自的笑了一声,“你说得不错,我胆小惜命,而且自负厌蠢,在修真界中,对层出不穷自以为是的笨蛋们厌倦到放浪形骸!我当初中意你,难道不是看到你有与我相当的心智?我虽然讨厌老头子为仁义而死,便宜了一堆庸人嘴上说着感恩尊敬,却继续行他们的蠢事,但我到底是经纶重楼的人,你不站错队乱来,扶摇九霄指日可待,我给你翅膀!” 山嵋一口啐他脸上。 何世殊封闭房门,“你答不答应,也要在经纶重楼困一辈子,放你出去,祸患无穷。” 他顿了顿,恨铁不成钢,“山嵋,你聪明但是还小。我是你要去复仇,绝不会一时气愤就往剑修剑上撞。靠自毁自伤和硬碰硬,全跟你那笨蛋养母乱学!” 风涟和容辉成婚,听风筑和京都合并。 姬龙微得知,忽然愠怒拍桌。 伊仙臣说:“魔头袭击听风筑,听风筑走投无路,只有结盟这条路。” 姬龙微骂:“其他仙门如此互相吞并,岂非魔所乐见?” 何世殊打着哈欠进来,“大师兄缓生气,崔师姐传信,风涟又成寡妇了。” 魔王交战雷鸣堡,寇荡助秋水杀了支援的少君容辉,将军郑南洲一人逃回京都,被卢凌仕问罪斩首。 “京都少君换了崔女之子,崔师姐把持崔家,惟掌门师兄马首是瞻。” 姬龙微想了一想,对伊仙臣说:“上官容辉,是你妻子亲弟弟?” 伊仙臣静默。 何世殊笑眯眯,“二师兄给小舅子报仇,难道二嫂还不高兴?” 伊仙臣闭上眼睛,无奈的叹气。 姬龙微颔首,“师弟放心,有洪炉大冶庇护你妻子,你去助雷鸣堡打击西海魔逆。” 然而雷鸣堡迟迟没传来胜利的消息,鏖战旷日持久。 门人弟子发现伊仙臣衣衫蒙尘,独自回到洪炉大冶。 剑修眼神迷蒙,喃喃自语。 “畜生。” “人不人,鬼不鬼,魔不魔。” 伊仙臣抬头看到被小师叔带来的刍狗,疲惫的倒在她脚下。 刍狗静静的看他。 姬龙微前来扶起伊仙臣,皱眉怒道:“难道魔王大有长进,你也不是他对手?” 小师叔说:“小伊,你不忍心打那些散修?” 经纶重楼内忽然哄闹,何世殊满身碎纸的跳出来,四处寻找不果,最后几乎狰狞的瞪住刍狗。 “彩戏幻术。二嫂,你知道是谁做的?” 刍狗冷然转开脸。 何世殊怒不可遏,五指指尖流出浮光丝线,“生来死去,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她没有胜算!” “二师兄只是在机关幻境中白费时间迷路,寇魔贼滑,躲在机关后耗着他。”何世殊咬牙切齿,“掌门师兄,我去西海,破掉这幻术迷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