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退出(1/1)
卢卿云剑出如虹,刺向伊仙臣,伊仙臣看住刍狗,并未抽剑击挡,退身飞出文渊阁外。 刍狗面无表情的走出去,两手捧捂住心口,袖口动了动,一只黑色小八哥出现在她手心,一同看向天空两道对战的身影。 卢卿云剑周流转光华彩霞,伊仙臣脸色变白,玉剑鸣响震动,飞横在身前。 他摇头,玉剑停住。 卢凌仕皱眉:“大伯剑法第一式‘糺缦缦兮’聚灵蓄气后,神志专一精诚,剑招愈发愈益,高迈恢宏,势强难当!伊仙臣什么也不做?” 玉剑回到伊仙臣背后。 星光汇聚附于卢卿云剑上,直挥伊仙臣脖颈要害,星尘飞穿而去,被伊仙臣护体剑气阻挡。 伊仙臣使动身法继续退避,看向文渊阁外的东摩女子,他认定的妻子 她冷眼旁观,不悲不喜,小鸟在她耳边说话。 卢卿云出剑招‘四时从经’,天地变色,在他剑下化出生杀长藏,一时间自文渊阁扩散四象旋转,笼罩京都上空,冲泄伊仙臣功体,剑修避无可避,周身剑气震荡乱冲,终于抬手拔剑,硬接剑式‘轩乎舞之’。 金玉相击,伊仙臣仍然只是格挡,被击落至半空,玉剑护主接他浮起,卢卿云剑已逼来。 小鸟在刍狗耳边说:“伊仙臣完全不打,只是接招” 怎么? “师娘,他真的喜欢你。” 怎么? “师娘,他会听你的话吗?” 刍狗一愣。 她回头找容辉,指他的佩剑。 容辉困惑摸剑,却被堂叔按住,卢凌仕冷然,“去报洪炉大冶!” 刍狗既不在意,亦无受伤,忽然看到人后探头的卢义誉。 她朝卢义誉跑去,剑风光华映照吹乱她的衣衫,卢义誉慌张回避,“表妹啊!伊公子虽然不打大爷爷,可会来打我!你找我干什么?” 刍狗追着他,实在跟修士长跑只会越占劣势,她心一横往前跳扑,抱住卢义誉腿。 卢义誉恐慌又不敢提她,“大表妹,我年少不懂事,又喝了酒,当时犯错了!但你我清清白白,千万不要误会!” 伊仙臣分神,看到刍狗从卢义誉身上爬起来,手里握着一把剑。 她手腕一沉,咬牙用力拔开,对住自己。 伊仙臣慌张大叫:“刍狗!” 他急落下地,被卢卿云剑光击中背心,瞬时吐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刍狗面前。 刍狗用剑尖指住咽喉,冷视着他,京都修士哗然。 伊仙臣来不及抹掉嘴边鲜血,抓住她衣摆恳求:“不要想不开!我们再开始吧!东摩灭族,我会赎罪还你!” 她手上一麻,有修士扔金珠震开她手中沉重长剑,背后一人抓住她肩膀,重重扇一巴掌。 上官大君扬手怒道:“不孝女!京都和洪炉大冶是同盟,魔灾在即,你做什么!” 刍狗被打得脑袋嗡响,眼前星光迸射,耳朵炸鸣,软倒下去,伊仙臣着急把她抱进怀里,抚摸她肿胀的脸,出法力治愈头晕脸疼的刍狗。 “对不起!是我害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会这样!” 上官大君恼火道:“这逆女弃家出走,在哪里学了这些犯上不尊的野性!伊公子,等京都将她调治教好,再规矩送入洪炉大冶。” 刍狗不在乎他们的巴掌,只是山嵋哭得很伤心,伊仙臣的心贴着她的脸剧烈跳动,不敢撒手,玉剑哀鸣流光,外公怒不可遏,提剑追来,上官大君将他拦住,五姓世家纷纷劝说。 刍狗看着他们的身影,笑了起来。 一个异族东摩,人口仅五百,刀耕火种,种田御兽,与世无争。 与仙门有什么干系? 那些人纷纷焦急劝说外公放剑,动之以大情,晓之以大理。 她早就知道伊仙臣死不了。 一定会被阻拦包庇,那么多位高权重的人会阻拦,卖给洪炉大冶人情,也护住自己的根基。 在仙门之中,丢弃的只会是她,不会是高贵强大的伊仙臣。 她知道得很清楚,伊仙臣的血滴到她身上,染红白色的东摩衣裙。 外公一剑震开五世家,厉声道:“伊仙臣,放开好好!” 她两手箍住伊仙臣脖颈。 你不撒手放我,那你就别动。 伊仙臣一僵,见到她变成流血恶鬼。 他垂头凝视她,露出脖颈。 卢卿云剑风自身后袭来。 空中鸟鸣、兽吼,仙鹤、孔雀、锦鸡飞出文渊阁,白狮、猛虎跃出武英殿,五头巨大的华彩禽兽脚踏云烟降临,至尊金龙自上官大君身后蜿蜒爬出,围住卿云和五头本命灵兽,挡在伊仙臣身前。 各世家招出本命灵兽,卿云停剑,上官大君道:“卿云先生!你难道要伤害京都气脉?伊仙臣已经认错,宁死不愿出击伤人,难道看不出洪炉大冶的诚意?” 仙鹤长腿步出,亲昵的低头蹭卢卿云,鸣声欢喜温柔,长喙轻轻碰他的星辰围绕的剑。 那是卢家的本命灵兽,文官之首的命脉精华。 卢卿云摸巨大的丹顶鹤头,“让开!文华,上次你见到我,是阿姒死的时候,你明白吗?” 仙鹤拦住他的路,把脖子垂到他光华流转的剑下。 卢卿云含泪:“文华,我难道永远保护不了心爱之人?” 刍狗松开围住伊仙臣脖子的手,双臂落地,静静看着这一切。 仙鹤的头轻轻顶他,发出亲昵的叫声。 卢凌仕说:“大伯,你守护的是整个卢家,整座京都!” 忽然仙鹤掉落羽毛,尖叫飞起,剑光射伤狮虎灵禽。 本命灵兽纷纷负伤退开,金龙起身震吼。 “我自不愿意伤害京都根基,”卢卿云怒吼,“你们要为洪炉大冶一个伊仙臣,耗损本命灵兽?” 卢氏叫:“爹爹!” 上官大君怒道:“卿云先生!” 卢卿云白 发飞扬,提剑打伤本命兽,“伊仙臣,放出我孙女,你不配!” 他剑指伊仙臣,愤怒无比,“你本有妻子!好好没有法力,你知道仙门中,有多少手段让这样一个女人死?“ 伊仙臣凝滞。 卢卿云恨道:“你要赎罪,先放她自由,给她活路!” 他一掌削开伊仙臣,把刍狗抢出来。 “京都依旧如此让人伤心!”卢卿云潸然泪下,“外公带你走,我答应过妘氏!” 卢氏憔悴出来,“爹爹,你要离开?京都该当如何?我和孙儿难道不需要你?你因母亲憾恨离开,我半生无父,你不亏欠女儿吗?” 卢卿云停住。 卢氏上前,把刍狗哭泣拥住。 刍狗僵硬空白,母亲从来没有抱过她。 卢氏问:“刍狗,自你出生,给母亲带来过一件好事没有?” 刍狗坠入冰窟。 卢卿云道:“娇娇!” 卢氏摸她和母亲一样的脸,在她耳边说:“我娘死在卢家,你代替她,回来报仇?” 刍狗推避卢氏怀抱,从小到大,她是她生命中最厉害、最伤人的女人。 我不在意你们怎么对我! 卢氏说:“爹,你看看,我们像什么样子?” 卢卿云悲怔住。 “你恨死我了,是不是?”卢氏说,“刍狗,你喜欢伊仙臣,我看得出来!你逃避他,你们一见面我就看出来了!你只是不能不舍得,怕受伤害,怕面对风险,这些你全都承担不起,你只能逃避!你们是我生的,你心里想的,我怎么不知道?你恨我把你生成凡人,让你痛苦了一辈子!” 她心里大喊,我不恨! 我在东摩是赐福,是他们喜爱的神灵! 伊仙臣哀然看她。 卢氏叫住容辉,“她是你长姐!还不过来,好好的叫她!” 刍狗厌憎,我不稀罕,我也不必听这些! 容辉红眼低头,“长姐!” 卢氏流泪笑起来:“辉儿,知道小时候你喜欢奔雷马驹,你姐姐特意去药山种了十年灵植,专门给你的奔雷马吃,你知道吗?” 伊仙臣瞪大眼睛。 容辉动容,“我记得,姐姐,我的紫电很喜欢。” 刍狗挣脱退后,她说不出来,她要回东摩去。 容辉低头,“对不起,姐姐,你别再流浪,回家来吧。” 卢氏泪光盈盈,“京都待你不好,你受这些苦,都是母亲的错!我当年但凡护住你两次,何至于让你落到今天的地步?你回来报仇,都算在我一人头上,是我在修真界生出你,是我让你出世受苦!“ 卢氏在她面前跪下,拉住她发抖的双手。 刍狗牙齿打颤,回到她惨淡孤冷的京都闺房,渺小得像一只蚂蚁,谁都能摁死她。 “你还恨什么?”卢氏说,“娘亲都说出来,如果你不曾离家,如果你跟容衣一样被我疼爱,还会到今天这个样子?” 容辉惨叫:“母亲!” 上官大君惊,“宜主!” 卢宜主倒在血泊中,刍狗手中握刀,双手沾满亲生母亲鲜血。 伊仙臣大惊。 容辉扶抱起母亲,哭道:“你杀母亲!姐姐,你不能杀亲生母亲!” 卢凌仕探卢氏鼻息,卢卿云急施法为女儿治疗。 所有人看住上官刍狗。 刍狗面无人色的退后,手里的刀摇摇欲坠。 她看见姜妩倒在青湖断气,儿子殷逊打死了她。 她要为东摩族复仇,却先逼杀母亲,犯下东摩最大最恶的弑母之罪。 刍狗往斑驳的白衣擦抹母亲的血,她用力地擦搓手里的血,拼命擦掉刀上的血。 她是东摩人,怎么会杀母亲? 她怎么会逼母亲去死? 她是东摩族长啊! 刍狗崩溃的揉搓双手,伊仙臣夺走她的刀,覆盖她手里的鲜血,按住她叫喊。 “我是武修!你不会杀人,这刀是我刺下去!你的血仇元凶是我一人,是我逼你害母亲!” 她心碎恐慌,伊仙臣的眼泪大颗大颗滚到她脸上,身影挡住血迹和所有人的目光。 “我不逼你,你好好活着,我只想陪你,”他哀求的捧住她的头,“你的母神,不就在我这里?” 刍狗抬手抓紧他的领口,嘴唇张合。 ‘母神’。 伊仙臣哭着惨笑起来,“刍狗,你不会杀人,你太害怕,太孤单了” 刍狗重复。 ‘母神’。 卢卿云放下女儿,走向刍狗。 伊仙臣慢慢放开手。 卢卿云说:“孩子,你娘没有死,你不会杀人。” 她头一抬。 我会。 我恨,我就会杀人了。 我要杀好多好多人,让好多好多人死,要有东摩族人那么多 卢卿云说:“好好,我再问你,这一次选外公,还是伊仙臣?” 伊仙臣红通眼睛。 她抓紧东摩的意义,嘴巴动起。 ‘母神’。 “好。”卢卿云收剑,冷怒看向伊仙臣,“卿云离开洪炉大冶的除魔联盟,退出京都,不问世事。” 伊仙臣沉默。 卢凌仕变色,“大伯!隐世不避魔灾,何必如此!” 卢卿云摘下碧玉戒指,穿进刍狗的手指。 “这是你姥姥为我选的戒指,我们当初定情,两人一对,她后悔回家,要我放手,摔碎一个。”卢卿云凛然冷厉,“好好,有人再伤害你,以此物召我!“ 卿云先生拂袖离去,卢凌仕追喊,追之不及。 刍狗开始苍白抽笑。 她就知道伊仙臣绝对不会死,因为他是洪炉大冶的宝贝。 卿云先生和洪炉大冶分离,这个结果,足够了! 伊仙臣看过京都众人一眼,抱起刍狗离开,回头抓住她的小鸟。 小鸟贴着刍狗脸颊,小声说:“是卢夫人把刀刺进自己腹部,然后塞进你手——” 伊仙臣忽然对小鸟说,“你晓得吗?她很喜欢小动物,我遇到她时,她和动物说的,比对人说得多。” 小鸟不作声,眼珠转动。 “我罪孽深重,只逼迫她!”伊仙臣悲伤:“今日在她故乡,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她信不了我,一直相信不了我。” 玉剑飞转入洪炉大冶,伊仙臣停在铸剑青峰的院外,小鸟变成女子,给刍狗换掉血污的脏衣服。 山嵋在水里给刍狗擦洗身体,解掉她头上珠串,伊仙臣的身影停在外面,静静等候。 少女梳理刍狗的头发,轻声低语,梳理她混乱的思绪。 白狐围着美貌的少女不住打量。 伊仙臣听到传来的只言片语,女孩说:“师娘真的不是你那把刀是硬塞的,应该叫作愧疚致死。” 他笑起来。 她又对惨白的刍狗说:“也都是伊仙臣逼的,就是他!我们先算计他倾家荡产,让他这座铸剑青峰都得租出去还债!” 伊仙臣微笑。 “按干爹吹嘘的报仇步骤,先倾家荡产、势单力薄、臭名远扬,然后我们扯上大旗打上门,开头师娘左拥一个美男,右搂一个帅哥,嘲骂攻心之,从他的同门男修:弟子、师侄、师孙、师侄孙里挑,各个比他年轻纯情,把他气到吐血!” 伊仙臣变了脸色。 刍狗望着窗外无灵植的空灵田,面露茫然,把安慰着她的小八哥放进心里。 她撑起剩下的体力,再次拿纸笔写字,伊仙臣出现在她面前,伸出手心。 他轻声说:“也在我手掌写。” 刍狗顿了顿,依言用手指划动:‘殷逊’ 伊仙臣笑。 “好。” 他们飞去殷家,听到一片哭声。 何世殊神情异样,姬龙微袖手冷然,站在门口。 伊仙臣挡住刍狗,姬龙微扫她一眼,只对伊仙臣冷道:“从京都闹完事回来了?” 何世殊说:“二师兄,情种没有好下场。” 姬龙微冷厌:“伊仙臣,进去看清楚!” 刍狗抬眼盯住姬龙微,被伊仙臣牵进去。 伊仙臣停步,瞪大眼睛,看到两具互相掐死的尸体。 妘娥和殷逊双手弯成勾爪,死死嵌进对方脖子里,谁也不松手,谁也不屈服,互相扼死,同归于尽,分也分不开了。 伊仙臣沉默注视这一男一女,仿佛看到自己的未来。 他与刍狗不死不休,不会善终。 刍狗哀恨来迟,丧母的妘婠大哭投进她怀里。 她紧紧拉住妘婠的手出去。 跟我回东摩! 姬龙微轻抚殷倌的头。 “你爹的师承遗产,由你继承。” 殷倌哭跪,“谢谢掌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