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尸山（1/1）

沉香镇几百里外有一处瘴烟遮蔽的高山，云雾之外山体青黑如墨，山中潮湿有毒物，也有药性极好的药材。 山下原来有村子专门以采药为生，有时还能见到乘云踩雾的仙人丽影，但十年前爆发一场瘟疫后，全村人慌张逃往别地，连山中祖坟也弃置掉，外人问起，村人惊恐地说：“有僵尸！” 药山也就无人靠近，穷途末路去采珍稀药材的人，十不回一。 山中旧坟破开，枯骨吊挂腐肉蠢蠢游荡，新死的采药人贪婪寻找生气血肉，啃食生蛆的死鹿。 瘴气弥漫的林间传出连串狗吠，另一个弓起身体的炸毛小东西嗖地窜上树。 行尸追来，大黄狗呜呜咽咽，夹起尾巴往后退。 一只灰狸花猫从树枝弹起，利索窜上山崖下的土壁，几个辗转消失在湿雾弥漫的崖顶。大黄狗筛糠地望向狸花猫消失的地方，转头刨土向上扑，至多在山壁扑上半丈又夹着草叶山石滚落下来，落到行尸走肉面前。 死人张大血淋淋的嘴，脱肉见骨的手伸向大黄狗。 这时一个系绳的草编篮子垂落下来，篮子里放了半只带内脏的鸡。 黄狗往草篮里钻，山崖有人把篮子向上拉起，身后传来一声狸猫叫。 乘篮脱出尸人圈，黄狗高兴地向崖顶猛摇尾巴，山崖上露出一个短衣长裤的朴素少女。少女摇动收放吊篮绳子的转轮，皱眉责备说：“大黄，你跟着狸花进山干什么？你没有她能爬树，也没有她挑食不吃腐物，你被下面的僵尸吃掉、中了尸毒，不就没命了？” 精瘦的灰狸花猫在她脚边舔着爪子，尾巴轻轻扫动女子的棉布裤脚。 黄狗狼吞虎咽下肉食，牙齿撕扯一根紫皮流脓的手指，那只手指猛地一抓，从篮子边缘爬出一张撕烂了的死人脸。 少女惊叫退后，抄起锄头砸过去，尸人霉菌蝇虫布满的内脏粘粘腻腻喷涌爆开，女子紧闭眼睛嘴巴，锄头朝中路猛扫，把尸人推到山崖边际。 黄狗吠叫，少女使尽全力，用锄头把喷毒血的尸人顶下山崖。 她沾了尸浆脓液，立即就地脱掉衣服，和尸人沾过的泥土一起铲下山。 狸花猫毛发炸立，竖瞳圆睁，弓身冲黄狗发出刺耳的叫声。 黄狗吐出白沫抽搐倒地，黑眼翻白，狗皮浮出不祥的黑色血纹。 狸花猫伸出利爪抓打尸变的黄狗，尖叫阻止主人靠近。 光身的少女把黄狗拖进山崖顶的泥屋，在厨房抓一把糯米混进肉，掰开黄狗的嘴塞进去。 黑纹止住，黄狗的胸膛慢慢恢复起伏。 女子在厨房里舀水洗澡，倒进糯米浆，清除皮肤沾染的尸毒。 黄狗甩着脑袋恢复神智，女子揪住它耳朵教训一番，也不知道这憨吃憨睡的畜生听不听得懂。 “你啊，就在菜园子里不要出去” 她捧起糯米水浇黄狗的身体，想起衣服在外面的房子里，不忌讳的光着腿去拿。 因为这座尸人作祟的药山顶上，只有她一个活人。 厨房外围是一片在篱笆墙内的菜地，菜地接收日月星光，地里是凡人少见的灵性药草。 女子穿得清凉，去菜地里剪了三片如白玉的灵植叶，剪碎了拌成菜汤，吃下去就是一天。 这里有七亩灵药、七亩灵植，都是她种的。 黄狗虚弱地扛过尸毒，殷勤跟随收集无根露水浇灌灵植的主人，灰狸花猫在墙头一跃，又去山中哪一处玩了。 弦月悬空，灵植灵药散发彩光，女子和大黄狗坐在里面，望着明明灭灭的繁星。 黄狗摇尾，她抱住它说：“京都忘了我在这里种灵植，一定是忘了我吧？” “汪！” 少女黯然苦涩的笑，“我就这么在山顶一直过下去，也好啊。” 天幕划过一道流星，好像仙人落世，又如新人新生。 惊蛰时，这里劈下一阵激烈的狂雷，崖下尸潮沸腾，前赴后继地涌向一个地方，被剑气切割粉碎。 黄狗瑟瑟发抖，往她被窝里钻，狸花盘在她膝头，大睁黄瞳盯住外面。 一声尖叫，狸花猫窜得没影，在少女膝盖仓惶留下几道爪印。 罡风穿破少女的小窝，发光的灵药地照出一具披头散发的人影，人影猛地倒下，手握一把断剑，胸口被一只骨爪穿过。 那分明是位修士。 少女吓得抱住黄狗，躲进角落。 等到雾散天明，她小心翼翼踩过昨夜震断的门板，看菜地里朝下的人。 用灵植的叶子擦掉对方脸上的血水，是一位高长丰美、白腻如玉的美女，已经死了。 她怜悯地想，这位女修一定是和邪修大战后，落到此地陨落。 她对着安静的尸体哀伤自语：“你是我这十年来，在山顶见到的第一个活人，唉……”这么快也死了。 地虽然被压坏，但是除了她耕作，十年来并没人来收她的药草。 少女擦洗女修和玉片似的断剑，拔出胸口的骨爪，拿一套自己的衣服给女修穿上，算是送她体面的离世， 女修高她一个半头，裤子短得露出小腿，上衣又压着鼓鼓囊囊的胸，丰满圆润，比她大上许多。 黄狗围住女修尸体闻嗅，压低耳朵，一副很畏惧的样子。 少女收拾了女修的残衣和遗物，去院外苍松下挖坑埋葬。 她挖到一半时，菜园传出一声闷哼，那声音比她的低沉，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一个疑惑的陌生男声响起：“谁给我换了女装？” 菜园里，大步走出一个穿着她衣服的俊秀少年，身形长挑，足足高她一个半头。 她目瞪口呆，抱住铲子，和黄狗一齐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