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1/1)

勤政殿里,年过而立的天子霍然而起,目光尖锐,看着跪在殿内的御林军副统领,“你说什么?” 副统领低头:“长公主昨夜调两百精锐包围了国公府,今日一早又派手下心腹出城,调一万精兵入了皇城。” 皇帝眼底划过惊色,随即勃然大怒:“她想造反吗?” “长公主调兵?”站在一旁等着议事的男子脸色一变, “怎么这么突然?东凰不是昨晚才成亲吗?按规矩今天该进宫给太后请安才是,她调兵干什么?” “卑职不知详情。”副统领垂首,“请皇上定夺!” “召御林军统领应荣。”皇帝怒道,“立即让他过来。” “是。” 御林军统领应荣是大内第一高手,负责保护内廷和皇帝的安危,性情阴鸷冷酷,六亲不认,只对皇上忠心。 听到皇帝召唤,应荣像是猜到了什么,片刻没有耽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勤政殿。 “卑职应荣,参见皇上。” “青鸾长公主私自调兵,视同谋反。”昭明帝冷冷吩咐,“朕命你即刻点齐御林军,将长公主捉拿归案。” 应荣道:“卑职领旨!” “皇兄。”站在一旁的年轻男子躬身开口,“不用先问问长公主为何调兵吗?她昨日刚成亲,今日一早就调兵入城,不知是否跟镇国公府有关系?” 昭明帝攥紧手里的朱笔,眸光阴鸷暗沉。 他自然猜到了是什么原因。 昨日新婚,按计划盛景安应该把七日断肠散下到了合卺酒里,眼下不确定的是,晏东凰到底有没有喝下那杯酒。 如果她喝了酒,按理说毒素就算发作得没那么快,她也不该突然调兵入城,这是连解药都不想要了吗? 或者说,她是故意以这种手段威胁盛景安,让他交出解药? 昭明帝面色阴沉:“就算镇国公对她不敬,也无需一万精兵来镇压。国公府除了盛景安,都是一群老弱妇孺,她调兵想打谁?” 年轻男子语塞:“这……” “如果只是跟国公府发生冲突,她从长公主府调来的两百精锐足够护主。”昭明帝眼底划过一丝晦暗光芒,声音里多了几分肃杀之气,“晏东凰只怕是生了不臣之心。” 年轻男子是当今皇帝的七弟,安王晏翎,也是当初夺储战争中无条件支持皇帝的皇子。 新帝登基之后铲除异己,他是唯一幸存下来的王爷。 正因为当年都是皇帝一派的人,所以晏翎了解东凰,知道东凰心里只有江山社稷,从未生出过大逆不道的心思。 听到皇帝这句话,他忍不住出言反驳:“可东凰是个女子,昨日又刚成亲,怎么可能突生不臣之心?” “女子又如何?”昭明帝怒斥,“她身为公主,不照样领兵征战数年?女子既能领兵打仗,焉知她不会生出谋权篡位之心?” 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应荣垂眸不语。 晏翎抿着唇瓣,眼底划过一抹心寒之色。 东凰多年忠心耿耿,不但战场杀敌,更是坚定维护着皇帝登基,今日一朝调兵,皇上竟连缘由都没问,就确定她生了不臣之心? 到底是他早就想杀晏东凰,还是晏东凰在国公府察觉到了什么阴谋? 晏翎没再说话。 皇上说得其实不完全是错的,一个女子既然能上战场,就能生出谋权篡位之心,因为雍朝半壁江山都是她打下来的,她有权肖想。 当年六子夺嫡,诸皇子实力不相上下。 若不是有先帝宠爱的青鸾长公主从中协助,太后和皇帝这对母子怎么可能轻而易举争到皇位? 可惜狡兔死,走狗烹。 亘古不变的道理。 “应荣。”昭明帝不知晏翎心里的想法,冷冷命令,“不管出动多少人,务必将晏东凰捉拿归案!” “是。”应荣领命而去。 “皇兄。”晏翎压下心头复杂思绪,“臣弟去国公府看看吧,正好了解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 昭明帝沉默片刻,缓缓点头:“若晏东凰对镇国公府有不利行为,你务必想办法阻止。” “臣弟遵旨。”晏翎行礼告退,转身走出勤政殿。 站在殿阶上远眺天边,晏翎忽然觉得有点冷,只觉得这宫里似要变天了。 镇国公府是祖上承袭下来的公爵之家,雍国权贵,在圣祖皇帝一朝最为显贵,靠着功勋挣下国公府和爵位。 可惜传承两代之后,子嗣稍微单薄了一些,且一代比一代平庸,门庭再不如以前显赫。 没有卓着的功勋和仕途支撑的府邸,渐渐冷寂下来是无可避免的结局。 先祖皇帝封盛家为国公时,允诺可承袭三代,不降爵,到盛景安的父亲那一代正好是第三代。 盛景安身为国公之子,年幼时常随父亲进宫,偶尔也会出入军营,似乎想重复先祖从军之路,因此在先皇面前颇有几分得宠。 而晏东凰恰好又是个擅长习武的公主,自幼受先皇教导,和盛景安常常见面,算是青梅竹马。 大约是已故镇国公看出自家儿子不是练武领兵的材料,所以总有意无意带儿子往晏东凰跟前凑,仗着跟先帝那点君臣情谊,硬是凑出一个青梅竹马来。 若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看,已故镇国公无疑是个合格的父亲,他为儿子谋算,为盛家谋算,制造机会让儿子有机会跟擅长习武的公主培养感情,以后成亲也顺水推舟,水到渠成。 后来事情的发展果然如他所料。 晏东凰十二岁就跟着先帝去了战场,从最初历练到后来屡立军功,再到独自领兵,被封为长公主,足见本事不凡。 先帝临终之前为两人赐了婚。 不管对盛家还是对晏东凰,这门婚事都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因为盛家需要一个能立功的媳妇,而晏东凰从小没有母亲,性子稍稍孤僻了些,从小到大唯有跟盛景安在一起时,能流露出几分温情。 婚姻可以让她变得柔软一些——如果盛家人真心待她的话。 然而,到底是世事难料。 当初促成这门婚事的两个人都不在了。 先帝驾崩,镇国公过世。 往后的事情会如何发展,已不是他们能决定的了。 晏翎轻轻吁了一口气,出宫时,看到了沉默林立在御道两旁的青鸾精锐。 大臣们上朝早,离得远的官员,寅时就得换好朝服往宫里去,近一些的也得在卯时之前抵达皇宫。 而青鸾军大约是大臣们上朝之后才入了内城,所以才没有在官员上朝时引起震动。 坐着马车,他先去了镇国公府。 眼下已近巳时,两百精锐已陆陆续续把嫁妆全部送去长公主府。 镇国公府大门外一片死寂,仅有的两名门卫脸色惊惶发白,见到晏翎从马车上下来,呆了好一会儿,才扑通一声跪下:“参见安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