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轻舟已过镜湖月(1/1)
夜风吹拂,镜湖山庄炉区的码头边,数人静立而待。 四下无人。 一艘小船在湖面飘荡,碎了一池冷月,船头直指向湖面淡淡的轻纱。 码头上,诸葛稷负手在前,孔明月与仡濮深紧随其后。 秦溪、葛洪及裴珠远远看着。 “已安排下了,不多时毒瘴将被吹散。”裴珠道。 诸葛稷见孔明月凝视湖面,神色平静,便低声道:“孔娘子,有个事,还是事先和你说一下。” 孔明月一怔:“诸葛公子请说。” “冬雪死了。” 短短四个字,如巨锤般砸向孔明月的胸口,身体踉跄,险些昏厥。 仡濮深忙扶住孔明月,责怪道:“明月身子还弱,诸葛公子何必要告知此事!” “怕是等到了孔府,当面得知,孔娘子反应会更激烈。” 仡濮深默然无语。 孔明月颤抖着声音道:“雪儿,怎么死的?” “被人所杀,经现场勘查,此人深谙水性,从镜湖中泅到孔娘子闺房窗下……” “不用说了,我知道了……”孔明月咬牙切齿。 “孔娘子知道凶手是谁?” “山阴县衙一名捕快,名叫章二。” “此人……与船家章老是亲戚?” “不错,诸葛公子明察秋毫。章二是章老的表侄,也是章老唯一的亲眷。六年前我与深哥哥常坐章老的小船私会,这章二也是知道的。后来……我常去衙门探望爹爹,章二与雪儿便相熟,能让雪儿打开临湖窗户的,唯有此人,请诸葛公子为雪儿申冤!” 孔明月说着,就要拜下去,诸葛稷忙阻止道:“此事我已拜托令尊孔大人去办了。当日你们三人出城,你和冬雪有出城记录,这章二却没有,所以即便严掌柜不认得此人,我也能料到此人多是衙门中人。本也奇怪,一个没有子女的老船家怎会与衙门中人相熟,孔娘子这么一说,我倒明白了。只是这章二也忒心狠,竟不惜将自己亲人送上绝路。” 孔明月面色悲戚:“章老确实死得很冤枉,为了过毒瘴,章老还托人从镜湖山庄的小铺子里买了解毒丸,谁知船刚入薄雾,就被几艘大船截住,一名又矮又黑的男子一剑杀了章老,又将我绑入洞穴。” 孔明月意识恢复,已多少记起了当日发生的事,只是这一说,诸葛稷却大惊失色:“章老不是仡楼芳所杀?” “不是,我倒是在那洞穴里见过仡楼芳,她只身一人前来,硬喂我喝了一些东西,之后我就一直在做梦了。” “那你可还记得那男子姓甚名谁?仡楼芳是否与那人有过交流?” 孔明月努力回想,忽觉头痛欲裂,痛苦地抱着脑袋。 仡濮深急道:“明月,莫要想了,待毒性解除再说吧!” 孔明月却坚持道:“不成,若此人十分关键,我早一些告知诸葛公子,或许能早一些捉住他,你的山庄便能保住了!” 仡濮深心头一震,但见孔明月的模样,心痛万分。 “也不急于一时,孔娘子想不起来就算了,本来我也推断出还有一支阴阳家的人,多是水匪,孔娘子方才所言刚好印证。”诸葛稷宽慰道。 孔明月却突然怔怔看着湖面,郑重道:“我想起来了,那人非我族类,说的话我也完全听不懂,但那洞穴中所有人均以他为首。” “难道是倭人?”诸葛稷狐疑道:“但我潜入山洞多次,都未见到此人,或许是事情办完已经撤走?可若是倭人,要如何与仡楼芳交涉?” “是有一名汉人男子充当那人翻译的,”孔明月努力回想:“我记得那汉人男子在我被关押的第二日曾代表那名异族与仡楼芳交涉,此人好像是姓……纪。” “纪?!”诸葛稷闻言眉头紧锁,咕哝道:“不会是秣陵纪家的人吧?” 孔明月摇头道:“应该不会,姓纪的也不一定都是纪瞻大人的亲眷,更何况纪瞻大人德高望重,怎会安排族人与异族相谋。” 诸葛稷微微摇头:“倒也不一定,很多事说不准。此事需得从长计议。” 众人在此处等了约半个时辰,湖面的薄雾仍未完全散去。 葛洪皱眉道:“夏季此处背风,即便用高炉的风机全力清扫,这毒瘴只怕一时半会还退不下去。” 诸葛稷遥遥道:“要不不等了,我身上还有几颗解毒丹,我们服下先过去吧。” 葛洪道:“但是孔娘子与深哥体内仍有余毒,贸然服下解毒丹,说不准会有什么后果啊。” 秦溪看了眼广阔的湖面,忽然道:“稷哥稍等,我试试吧。” 秦溪气转周身,行御风之法,身体缓缓飘向湖面。 其余人已有心理准备,孔明月与仡濮深自然目瞪口呆。 御六气,引疾风。 秦溪周身流传的气息越来越强大,脚下的湖面似煮沸一般翻腾,忽而双掌向前一推,一股无形的气墙迅速扩散而去,即便在秦溪身后的诸人也觉得一阵劲风拂面。 磅礴的气流贴着湖面前行,薄薄雾气瞬间一扫而空,朗朗皎月之下,湖面平静无波,浓墨山色倒影,分不清虚实,真如明镜一般。 远处星星点点,光芒闪烁,汇成细长的天河,正是夜市中的山阴县。 诸葛稷当先跳上小船,接引孔明月与仡濮深上船,缆绳一解,一楫打碎月光,向着彼岸出发。 秦溪翻身而回,远眺湖面,诸葛稷遥遥挥手,渐行渐远。 “孔家今夜怕是要无眠了。”秦溪淡淡道。 “不过诸葛公子方才入仕,在此事中就展现出过人的智谋,假以日,定然成为睿王殿下的左膀右臂。”葛洪一捋下巴上的三绺胡须,赞许道。 “葛先生似乎心情好了一些。”秦溪笑道。 “这湖面没了薄雾,景色同七年前一般无二,倒让我想起少年时光,那时候也是个热血青年啊。” 秦溪与葛洪均哈哈一笑。 “秦公子,明日是否正常铸剑?”裴珠小心翼翼问道。 秦溪思忖片刻道:“正常吧。那月白留一封信就想乱我心志,他又如何知晓青竹已是宗师,身携折星,更擅长毒功媚术,即便再危险的环境,想脱身还是很容易的。” 葛洪笑道:“按毒宗宗规,媚术怕是不能用了。” 秦溪一愣道:“怎么?” 葛洪却只笑而不答。 半晌,裴珠又吞吞吐吐道:“秦公子,我有个……不情之请……” 秦溪有些讶异:“裴娘子请说。” 葛洪笑道:“只要不让秦公子侍寝即可。” 秦溪面色一绿:“葛先生又来了。” 裴珠面露潮红,当即道:“当然不是,我是想明日带几名匠师观摩秦公子打剑,不论镜湖山庄面临什么困难,这锻造之术终究是立身之本,想问秦公子是否……同意。” 葛洪哈哈一笑:“裴娘子还未请过毒宗几名长老同意,现在已经事事都按着庄主的身份行事了。” 裴珠有些尴尬:“是我太急了?可我这性子改不过来……” 葛洪略略点头:“急一点好,急才能一扫沉疴。” 秦溪淡淡笑道:“当然同意,只是请安静观摩,切莫再像仡濮深与孔明月那样就好了。” 葛洪闻言,忽而哈哈大笑。 裴珠不明就里,有些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