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紫鹃试玉（1/1）

话说宝玉听王夫人叫他，忙到前边去了。原来是王夫人要带他去拜甄夫人。宝玉当然高兴了，忙去换了衣服，跟着王夫人去了那里。 甄夫人留下他们用餐，他们在那里待了一整天，直到傍晚回家，宝玉才相信了。晚上回到家里，王夫人又吩咐准备上等酒席，又定了一个很有名气的大戏班，邀请甄夫人母女来看戏。过了两天，她们母女也没有告别，就回去上任了。并无后续。 这一天，宝玉见湘云渐渐康复，就想去看看黛玉。到了黛玉那里，却发现她正在午睡，宝玉不敢惊动。此时紫鹃在走廊上做针线活，宝玉便问她：“昨晚咳嗽好些了吗？”紫鹃回答：“好些了。”宝玉松了口气，笑着说：“阿弥陀佛！快点好了吧。”紫鹃笑着说：“你也念起佛来，真是新闻！”宝玉笑道：“所谓‘病笃乱投医’了。”宝玉一面说，一面注意到紫鹃穿着一件弹墨绫薄棉袄，外面套着一件青缎夹背心。宝玉伸手向她身上摸了一下，说：“穿这么单薄，还坐在风口里，春天风大，容易感冒。你要是再病了，日子可就越难了。”紫鹃便说道：“以后咱们说话还是保持点距离吧，别动手动脚的。一年大二年小的，叫别人看着不尊重。那些不正经的混账们总在背后说你，你也不注意，总像小时候一样怎么能行。姑娘常常吩咐我们，不叫和你说笑。她最近都在刻意避开你，你还怕不够远呢？”说完，紫鹃就拿起针线，到别的房间去了。 宝玉看到这般情景，心中像忽然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他只瞅着竹子，发了一会儿呆。这时，正好祝妈过来挖竹笋、修剪竹竿，他便愣愣地走了出来，整个人魂不守舍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随便坐在一块石头上发起呆来，一会儿又不自觉地流下泪来。他就这样呆呆地坐了五六顿饭的时间，千思万想，总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值雪雁从王夫人的房间取了人参出来，从此经过，忽然扭头看见桃花树下的石头上，有一个人手托着脸颊发呆。他不是别人，正是宝玉。雪雁觉得奇怪，心想：“这么冷的天，他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春天凡有残疾的人都犯病，估计他又犯呆病了？”她边想边走过去，蹲下来笑着问：“你在这里做什么呢？”宝玉忽然看到雪雁，便说：“你又找我做什么？你难道不是女孩儿？她既然嫌我防我，不许你们理我，你又来找我。万一别人看见了，岂不又生口舌？你快回家去吧。”雪雁听了，以为宝玉又受了黛玉的气，只好回到房中。 这时，黛玉还没醒，雪雁把人参交给紫鹃。紫鹃问：“太太做什么呢？”雪雁说：“也睡午觉呢，所以我等了半天。姐姐，我给你讲个笑话：我刚才等太太的时候，和玉钏儿姐姐在屋檐下说话，谁知赵姨奶奶冲我招手。我以为有什么话和我说，原来是她向太太请了假，出去给她兄弟守夜。明天去送殡，她的小丫头小吉祥儿没衣裳，要借我的月白色缎子袄子。我想她们自己应该也有一两件，可能是去脏地方怕弄脏了，舍不得穿自己的，才想借别人的。借我的弄脏了倒是小事，只是我想，她平时有什么好处给过咱们？所以我说：‘我的衣服首饰都是姑娘让紫鹃姐姐收着的。得先告诉紫鹃姐姐，还得经过姑娘同意。现在姑娘病着，要拿更是费事。怕耽误了你老出门，还是找别人借吧。’”紫鹃笑着说：“你这小东西倒是巧。你不借给她，倒推到我和姑娘身上，倒是怨不着你。她是现在就走，还是等明天早上再走？”雪雁说：“现在就走，估计已经走了。”紫鹃点点头。雪雁又说：“姑娘还没醒呢，是谁给宝玉气受了？一个人坐在那哭呢。”紫鹃一听，连忙问在哪里，雪雁说：“在沁芳亭后面的桃花树下面呢。” 紫鹃听说后，忙放下针线，又吩咐雪雁好好守着黛玉，万一醒来叫她，先答应了，她马上回来。然后，她便出了潇湘馆去找宝玉了。紫鹃走到宝玉跟前，笑着说：“我不过是说了两句，也是为了大家好。你就赌气跑到这风地里来哭，生病了好吓唬我吗？”宝玉连忙解释说：“谁赌气了！我是觉得你说的有理。我是想着既然你们这样说，别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将来你们渐渐的都不理我了，我就忍不住伤心。” 紫鹃便挨着宝玉旁边坐下。宝玉笑着说：“刚才我在你对面说话，你还走开呢。现在又过来挨着我坐了？”紫鹃说：“你都忘了？前几天你们兄妹两个正说话，赵姨娘突然就进来了。我是刚听说她不在家，我才来问你。就是前几天你和她说了一句‘燕窝’就不说了，后来也没提起，我正想问你呢。”宝玉说：“也没什么要紧的。不过是我想着宝姐姐也是客人。既然吃燕窝，又不能断，老是和人家要，也太实在了。虽然不方便直接和太太要，我已经悄悄跟老太太提了一嘴，估计老太太已经跟凤姐姐说了。我当时没说完，现在听说每天给你们送一两燕窝，也就没再提了。”紫鹃说：“原来是你说的，这又多谢你费心了。我们还在疑惑，老太太怎么突然想起来每天送一两燕窝来呢。这就是了。”宝玉笑着说：“这要是天天吃惯了，坚持个两三年就好了。”紫鹃接着说：“在这里吃惯了，等明年回家去，哪有闲钱吃这个？” 宝玉听了，吃了一惊，忙问：“谁？回哪个家？”紫鹃说：“你妹妹回苏州老家去。”宝玉笑着说：“你又胡说了。虽说苏州是原籍，但姑父姑母都不在了，没人照顾，她才来的。明年回去找谁呢？可见是扯谎呢。” 紫鹃冷笑着说：“你别太小看人了。只有你们贾家是大户人多，除了你家，别人只有一父一母啊？家族真的一个人也没有了？我们姑娘来时，本来是老太太心疼她年纪小。虽然有叔伯亲戚，怎么也不如亲爸妈，所以才接来暂住几年。等长大了该嫁人了，自然要送回林家的。难不成林家的女儿要在你们贾家过一辈子吗？林家就算穷到没饭吃，也是世代书香官宦人家，绝不会把他家的人丢在亲戚家，让别人耻笑的。所以，最早明年春天，最晚秋天，就算这边不送回去，林家也会有人来接的。前天晚上，姑娘和我说了，叫我转告你：让你把小时候她送你的东西都整理好了还给她。她也把你给她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宝玉听了这话，就像头顶上响了一个焦雷一样。紫鹃等着看他怎么反应，等了半天，见宝玉愣着不出声。这时晴雯来找宝玉，说：“老太太叫你呢，谁知道你躲这儿了。”紫鹃笑着说：“他问我姑娘的病情呢，我说了半天他就是不信。你赶紧拉他走吧。”说完，紫鹃便自己回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