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月水花镜(1/1)
怀镜真人心急的毛病,天性便是如此。 还在娘胎之时,她就急着出世,自己破开了母亲的肚子,可怜自己娘亲为此一命呜呼。 她于是自小跟着父亲长大,八岁那年喜欢上隔壁的哥哥,太着急要永远跟他在一起,居然把人烧成了一个小瓶,天天挂在胸前。 后来被人发现,扭送了官府,县官见她生得俊俏,有意包庇,判了她一个“邪祟不详”的罪名,判了个三年监。 可她因为太急着去死,在县官某一晚要她为之报答的时候,趁机杀死了县官以及一十三名狱卒,那年,也不过仅仅十岁。 斩立决行刑的那天,被结教十二仙之一的无明真人书无明救下,上了元烬山。 也因为心急,她上山三年便修得赤仙,五年修得人仙,三十岁不到,已经修得真仙,仅凭得道的速度,乃是两教千年以来的第一人。 所以她十八年前就看到【镜母】警示,内心也焦灼了足足十八年,由此也就知道,她要杀李玩的心,有多么的迫切。 怕是已经跟她当年毒杀那位小哥哥之后把他拖去瓷窑作坊那种心情一样。 飞在天上的怀镜真人眼如明镜,一眼就看到远处李玩在那里跟无阴子叶无阴纠缠,也顾不上先落地寒暄一番,直接一道镜光就打在两人面前。 李玩还在奇怪这三道镜光究竟是何物,猛然就见到其中一道镜光骤然亮了一下,跟着一道银色射光顺着他的目光就打了下来。 李玩抱起叶神医试图往一旁树后躲避,叶神医却伸手伸出一枚药丸,药丸瞬时散开,形成一道雾障,挡住了那一击。 “小师妹,你怎么还是那么心急!” 叶神医朝天大声抱怨了一通,转身,进了那茅屋,还将门锁上了。 李玩这才知道这三道镜光就是冲自己而来,也没什么好躲闪的,就昂首站定在门前那一片空地之上。 三道镜光落地两道,是两个脸上戴着镜子面具,身穿紧身镜衣的女人。 “你们是?”李玩如果多去书院读几天书,那一定知道这等装扮,就是怀镜门的装扮,可惜他没去上过几节,只好莫名其妙地挨揍。 怀镜真人两名身材丰腴的徒弟看来也是急性子,并不回答李玩的话,上来便亮出各自的兵器,那是两片造型奇异的镜片。 镜光一闪,杀招已至。 李玩只觉得眼前一片炫目,炫目中看见一些模糊的彩色,同时有极其锋利的刀刃从自己的喉咙和胸前划过。 李玩凭借本能,擦着两道刃锋,躲了过去。 望了一眼,那两个镜衣女人身形不动,只是口中念咒。 略一迟疑,两片镜子又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旋转着朝李玩袭来。 迷糊的彩色再度从眼底出现,彩色越来越多越多越乱,李玩觉得眼睛猛然剧痛,身子一慢,被割了两下。 看来,这镜片的利刃只是虚晃一枪,那镜中的多彩,才是真正的杀招。 李玩闭上了眼睛,只凭听,去判断两道镜片的位置。 然而周遭突然静了下来,镜衣女人念咒之声也消失不见,只听见风吹动周遭的树叶,从四面八方一同涌了过来。 两片飞镜慢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迫近着李玩。 李玩听见“噗”“噗”两声,那是自己那身皮衣连同自己皮肉被割开的声音。 然后,一切的声音便又回来了。 镜衣女人咒言再起,而且更加急促了起来。 李玩只得睁眼,一睁眼,满眼的色彩便又拥堵了进来。 忍着剧痛,李玩终于捕捉到两片镜光所在,无数色彩之中,有两抹红色,那红色不同于任何红色,乃是自己血的颜色。 李玩不退反进,左右同时伸手,居然在半空中将那两片镜片给捏住了。 寒刃几乎透入李玩虎口,李玩这才看清,这两片镜片,薄如指甲,一片是花的形状,另一片却是月缺的样子。 法宝【月水花镜】。 “我听人说,这种类似飞剑杨牙的宝贝,是会认主人的。” 李玩眼中的多彩渐渐消失,露出了他那原本深邃黑亮的瞳仁,笑着说道。 然后,他将那两片镜片扔出,扔回给那两名镜衣女人。 一开始极慢,就在即将接近两人的时候,女人开始念咒回手,镜片却陡然加速,飞旋起来,直奔两人头颅而去。 两个镜衣女人,顿时人首分离,身子已经倒地,满眼却出现多彩之色。 而后一片黒寂。 “看来我读过那几页书,还是有些用处。” 李玩一击就得手,并没有停下的意思,两块镜片化作两道飞光,霎时便飞往一直还悬停半空之中的第三人。 “看来你也是个直性子。” 怀镜真人伸出一根手指,便停下那两道镜光。 手指轻轻晃动,两面镜片便像融化到一起,变成了一面真正的镜子。 “妖孽,还不快快现形!” 真人轻轻一喝,那面又长又丑的镜子发出了万道光芒,将周遭照得无比灿亮。 李玩不知发生了什么,竟然真的上前去照了照镜子,还撩了撩头发,问道:“你这么强大,莫不是结教的真仙?” “咦?” 怀镜真人见这照妖镜也对李玩并无作用,终于讶异地出了声。 “既然如此,那更不能留你了,石丸,你听好了,不管是你是妖是人是仙,今日便是死期!” 话音未落,李玩就看到面前的镜子碎掉了。 镜子里的画面也碎掉了,而自己身后的草庐、树木、乃至大地和天空,也都碎掉了。 无数的碎片,已让李玩分不出哪些是真实,哪些是镜中景象。 他在无数的碎片中,看到无数的自己。 亦或是,自己已经碎成了无数片? 直到他感觉到第一块碎片扎进身体,然后是第二块…… 第三块碎片扎来的时候,李玩已经开始了极限的闪避。 在迎面而来如同暴雨的镜片中。 在镜片之中每个碎掉的倒影中。 在自己已经碎成了无数个的幻想之中。 李玩躲无可躲,已经被一面又一面的镜子层层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