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真龙(1/1)

浓雾中的庞然大物,看不清全貌。 看不看得清,其实已不太重要。 这浓雾恰好像一块白色幕布,将那潭中升起之物完全遮盖,但还是可以露出一些轮廓。 仅仅这些轮廓,足以让陆然整个人都停滞,眼中所看,心中所想,统统慢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两年前水牢关前的最后一幕,有一个参天巨物,从水中立起,十六只眼睛,涌出十六道血河…… 彼时天地涂红,恰如此时黑夜被蒙上白雾。 就算不是同类,但这也是可以与之匹敌的另一种神迹,或者说,怪物。 “大……幽……” 有两个字,从陆然不自觉颤抖的牙关中冒出。 “不是,不是啦。” 不知所措之后,青乌探着脑袋再度出现,大脸挡住陆然视线:“我可算找到你了。” 陆然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常态:“青!天杀的!你去哪了?” 青乌晃晃手中一块牌子,“去问问那两个要弄死你却反被你弄死的人,他们是谁。” 陆然鬼叫:“你闪开,挡着我了。” 青乌笑笑:“别看了,又看不清,看不清,心痒痒,看清了,又害怕,多难受。” “天杀的,那你说说,这是什么……怪物?” “现在的人,叫它真龙。” 果然,青乌什么都知道。 “他……他要干什么?” “吃。” 青乌背过手,晃晃脑袋,“我们走吧,估计这会儿回寰他们已经从大观回来了。” “吃?” 陆然没听懂,但知道此时自己已无须躲藏,起身后望见浓雾中的轮廓,这哪像什么真龙,倒更像是一间巨大的屋子。 那屋子其实是个巨大的头颅,浓雾中一团阴影左右转动,然后猛地往前一伸。 “金金子子子——” 这一声金甲虫的惨叫之后,陆然明白了,青乌说的“吃”,便是这“真龙”一口吞了那金甲虫。 幸好有这雾挡了一挡,不然这骇人景象,估计又要在噩梦里再见了。 “真龙”其实动作很轻,已经尽力在控制自己的声音,但它的身形实在太大,吞下金甲虫之后,它虽然以极慢的速度退回“遗放潭”中,但它那巨大的落水声还是让陆然不得不捂紧双耳。 这种动静,足以惊动整个纷离镇。 所以,青乌让陆然释放了这浓雾。 投喂完毕,陆然跟着青乌,像没事人一般,缓缓散着步,往镇子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果然看见各色人等,三三两两,或快或慢,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赶去,往“遗放潭”的方向赶去。 陆然问青乌:“你是原本就知道这什么‘真龙’在这潭中?” “对啊。” “那你今天来,就是要喂食这‘真龙’的?” “那倒不是,我是瞧见那大肥虫子,看着挺好吃的样子,临时起意而已。” “这……这怪物,到底是什么?在这潭中又做什么的?” 听到这里,青乌停下了脚步,闪着大眼睛:“咦?你以前不是对这些没有兴趣的吗,怎么现在问个不停?” “要你管,问你你就答!”陆然双手一摊,上下将自己展示一番,意思是,你看看你看看,我现在这样,是谁害的? “哎呀,陆然,不知不觉,这两月,你又长大了一些哟!”青乌好像突然间很开心,笑道:“你忘了呀,我跟你说过的,这‘真龙’是我的小宝贝呀,它就是在此地等着我的呀。” “确实是长大了呀,陆然,这一晚,你杀了人,学会了用‘树小姐’,得到了‘绝对符文’,还放了一把‘雾露追忆刃’,不可谓收获不丰富,成长不迅速,陆然,你要谢谢我的呀!” “呸。”陆然抖抖肩膀,一个人上前走得飞快,不再理睬青乌。 遗放潭边。 来的人可真是有点多,看热闹的本地人,来碰运气的外来者,还有几个自认为的“局内人”。 何独俗和褚义在这里不期而遇,两人还未说上话,又看到辟月真人带着几名头戴三目道冠的清道,风风火火地赶来。 辟月真人望见不远处褚义的人正在收殓那两具为陆然所杀之尸体,语调已经有些不快,问了一声:“是你们的人?” 褚义摇摇头,“回真人,非也。” 辟月又问:“可曾见到什么异象?” 褚义又摇摇头,“回道爷的话,小的们都是从远处赶来,方才这边大雾连天,遮的那叫一个严实,就看见几道金光,而我们第一时间赶到,也就留着这两具尸体,还有一些打斗的痕迹。” 辟月把头望潭中伸了伸,一潭死水,深不可见。 再回头望望,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周遭已经非常之吵闹。 “这几天,治安得管管好啊,褚大人。” 辟月知道就算这潭中真的有什么,也绝不会再现身了,于是斜了褚义一眼,带着他的人,风风火火,又走了。 辟月一走,何独俗便凑了上来,两人寻得一个僻静处,聊了几句。 何独俗问:“这是那宛山真龙?” 褚义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应该是,但不是传说中此真龙乃是地龙,怎么会在水中?” 何独俗摇摇头:“那谁知道?真龙这边,一直是那黑眚兄在跟进,对了,话说那黑眚兄,为何还未现身?” “想是去忙别的事情了吧,这几日大家不都忙得很。” “褚老爷,独俗这几日总有些心神不灵……” “正常,毕竟你等了这么多年……” “褚老爷,独俗现在的心情,就像方才的雾……” “这……这时候你应该回去守好你那宝贝楼子,别再出什么差错。” “褚老爷,独俗只是例行每晚都来这里赏赏花……” “……” 褚义半天没有接话,伸头望望远处自己的伙计们活干得差不多了,搓搓手,咧嘴干笑两声。 “何老板,你慢慢赏,我还得回去交报告。明天我那位‘真龙’也要到了,接待工作得通宵安排,先走一步。” 何独俗目送褚义离开,在潭边待了很久,待到所有来凑热闹的人都回转了,他还在那独坐。 在潭边的一块石头上,他画了很久,那真龙的模样,然后又不着痕迹地擦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