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声声慢叹(1/1)
太阳在远方山岗处慢慢下沉,那遗留的霞云似太阳对今日的留恋,晕出点点不舍残留在天穹的尽头。 “此山名唤崎山,因此寨名便唤作崎山寨”,映山红给褒可青讲解着,俩人迎着落日的余晖往主宅走去。 “这里有多少人?又在这里住了多久?”褒可青边走边问道。 “此寨不大,一开始仅几十人,二十年过去了,约莫千人左右”,映山红经营着六个山寨,手下有万余人,这个山寨是最隐蔽的。 “那他们平常以何赖以生存呢?”此地山势陡峭,并不适合犁田耕种,而那些穿着简朴的寨民平日的生活物资从何而来? “这座山雕会定期运送食物的”,映山红一时语塞,她如何能跟褒可青直言自己是土匪,此地是土匪窝呢。 闻言,褒可青默默点着脑袋,不再多问。 不远处,座山雕看着映山红与那个仙子手牵手经过,心里有一丝怪异。看大当家这么在意的模样,应是收了新的义妹,座山雕肯定着心里的猜想。 “二当家,属下之前未见过此女啊”,心腹冲天风疑惑出声。 “大当家的事你莫管”,座山雕义正言辞地说道,看着映山红头也不回地与仙子往主宅走去,心想着自己得找个由头在此地多逗留几日。 俩人未注意到的是,身后不远处整理马车行礼的两名手下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见到一丝欣喜。 戌时,主宅厢房内 “见你喜欢看书,奴家这次让座山雕送了些书过来”,映山红站在褒可青的身后,轻柔拆着她的发髻。 “你那个义弟下次来是什么时候?我看看还缺什么,写个清单给你”,褒可青状似好奇地询问。 “一般都是三个月一次,没关系,你想要什么跟奴家说便是”,映山红拿起木梳自上而下梳着那青丝,那青丝在映山红的掌心中似成了至宝。 想起自己怀中偷偷藏起的那一缕青丝,映山红的嘴角不自觉得带起了笑意。 “洛姬,我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还记得么?我怎么都不记得了”,褒可青说着,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见状,映山红将木梳放下,抓起褒可青的手,身子前倾看向铜镜里的褒可青说道:“很久了,不记得也没事,奴家记得便好,你是奴家今生唯一的爱人”。 褒可青默默地点头,站起身顺势抽回了手,自顾地上床榻睡觉。 看着褒可青闭上眼眸便打算入睡,映山红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个家伙是怎么做到无事在心头,说睡就睡的。 俯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映山红向外走去,门阖上的瞬间,床榻上的褒可青睁开了眼眸。 她撑起自己的身子坐起,两手抱住了自己的双膝,将脸颊放在了膝盖上,轻轻地阖上眼睛。 洛姬,如果你我真爱得如此久,你的义弟怎么会从未见过我呢?你在撒谎。 万籁俱寂,黎明之际,崎山寨内,一只白鸽展翅飞向了远方。 白鸽穿梭在红色的霞光里,越过了高山、轻点河面,一日一夜不停歇地飞着,在第二日天蒙蒙亮时到达一处院落窗口。 站着闭眼休息的陆炳瞬间睁眼,看向窗户,动作迅速地往那处走去,将半阖着的窗户推开,见到的便是白鸽正侧着脑袋啄着自己翅膀内的羽毛,它的脚上有个小木桶。 院落梧桐树下 元狩帝负手抬头看着那清冷的月亮消失不见,眼底有着自嘲,多年前自己最不屑一顾的便是相思,现在竟是尝尽了入骨的思念。 这一夜夜的相思算什么,早已无人在意。 “陛下,有主子消息了”,陆炳单膝跪地,双手掌心朝上,上置一张纸条。 元狩帝眼神微颤,缓缓回头,启唇问道:“她如何了?” 不是问她在哪,而是问她是否还活着。 “主子完好,暗卫纯阳、天水在崎山寨内见到了主子,主子与映山红走在一起”,陆炳低头恭敬说道。 元狩帝抬起头,阖上了眼眸,感受着自己那颗寂静许久的心又澎拜地跳动了起来,几息之后再睁眼时,眼底再无一丝脆弱,说道:“将崎山寨的地图寻来”。 “喏”,陆炳领命退下。 午时,崎山寨主宅书房内 褒可青坐于书房一张茶几旁,侧坐在座榻内专心地看着手中的医书。 她在座山雕送来的十几本书中发现了这一本,心下喜悦,她便知道了自己的喜好,她很喜欢医道。越是看下去,便越发猜测自己此前是一名医者,否则无法解释自己能轻易看懂这些艰涩难懂的医药知识。 “还没饿么?”映山红坐于书桌后,揉了揉自己脖子问道。 “还没,你手上拿的是什么?”褒可青自书本中抬起眼眸看向映山红,那些不像书本,反而更像账册。 “是账册,看得有些费力”,映山红这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却是最怕这些文字计算。 褒可青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往书桌走去,随意地瞄了眼书桌,加上映山红手中那本账册,共计六本。 自映山红的手中接过账册,褒可青站在书桌旁慢慢地翻阅了起来。账册记载的项目很简单,但支出的账却是多笔。继续往下翻阅,那时不时突如其来的进账,却无相对应进账的缘由,褒可青的手一顿。 看着褒可青一张张地翻阅,映山红屏息,感觉到自己上下排的牙齿相顶,那是不受控制得紧张。 “你可看得懂?”映山红见褒可青不再翻阅,抬眸仔细观察着她的面容。 褒可青默默地摇头,将账册递还给映山红,又回到自己的座榻上继续翻看医书,似乎很是喜欢那本医书,而对账册没有丝毫兴趣。 映山红慢慢恢复了自己的呼吸,低眸看向手中的账册,也许自己是该金盆洗手了,带着褒可青去过那逍遥岁月。 “阿娰,你乖乖在这等,奴家去给你煮碗面条”,映山红打定主意后,在账册上不易察觉的位置捏了个褶皱,起身便向外走去。 余光注意到映山红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外,褒可青放下了医书走向书桌,将每本账册的前几页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在心中默记每本账册的地名和两三日的往来账。 两刻钟后,映山红端着托盘往书房里走去,看到的便是褒可青坐于书桌后。 映山红面色一僵,静静站了一会儿,见褒可青似在那处写写画画,便将托盘放于茶几上抬步走近。 站在褒可青的身旁,见那六本账册已堆放至一旁,而褒可青正对着手中的医书写着药方。 “这是在做什么?”映山红俯身查看,状似随意地问道。 临走前她在账册上做了标记,本打算如果褒可青私下去翻动,那她回来后便能发现。未成想褒可青直接正大光明地将账册搬动并移至在一旁,这下也就没什么可探究的。 “方才见你有一丝白发,想给你开个养发的方子”,褒可青停笔,拿起纸张仔细地查看。 闻言,映山红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耳边的长发,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她与褒可青的岁数相差太多,当有一日自己年华老去,褒可青却依旧年轻。 “怎么了?”褒可青注意到身旁之人的异样,抬眸询问道。 “你会嫌弃奴家么?”映山红微皱眉头,脱口而出问道。 “洛姬,是人便会老去,但你需要知道,万丈红尘中,再多的爱恨情仇,你都该爱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你自己”,褒可青站起身面向映山红,眼含认真地看向对方的眼睛。 三日后,午时一刻,天气闷热,崎山一里外林中。 “陛下,那处便是崎山寨”,指着远处藏于山林中的村落,陆炳恭敬禀道。 “回禀陛下,奴才已查清,崎山寨内有民众千余人,大多数都是因近些年严重的灾情而投靠映山红的”,墨松单膝叩地说道。 林中一阵寂静,两只燕子在空中低飞而过。 “午时三刻动手,事后将百姓登记造册,交由灵州州府叶敷处理”,元狩帝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寨,声音威严低沉。 “喏”,陆炳及其身后那三条黑影单膝跪地,低头领命应道。 午时三刻,崎山寨主宅内 见褒可青在堂中的木椅中睡着,映山红蹲身将脑袋轻轻地靠在她的手边,享受着这段时间习以为常的安谧。 突然,吵闹打斗的声音自主宅大门的方向传来,映山红眉头微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离开时回眸留恋地看了眼正安睡的褒可青。 主宅大门外,雨水已不断地落下 门口护卫与座山雕的两名手下动起了手,护卫李四大喊:“莫闹了,明知这里是大当家的住处,你们在这样闹下去,小心惊扰到大当家”。 “俺们奉二当家的命令过来,是你们无理取闹在先,不让俺们进去”,装扮成座山雕手下的暗卫纯阳耍无赖地说道,出招向护卫攻去。 “这是何道理?俺已经告诉你们了,等俺进去通报后便唤你们进去,怎么就不听呢?”护卫李四边与对方过招,边想起前几日映山红下令让人打的三十板子,就不禁背疼,今日自己身子刚好些便过来守卫,怎么又这么倒霉遇到要闯进去的人。 “放肆!”映山红一袭红衣迈出大门,看向前方的打闹,低喝道。 暗卫纯阳、天水互相对视一眼,收了招站定,齐齐向映山红单膝跪地行礼道:“回禀大当家,二当家说有急事要与您商量,这两个护卫不急不慢的,故属下一时着急动了手”。 “混账!去叫座山雕滚过来见我,至于你们,稍后再清算”,再着急也不是突破尊卑上下规矩的理由,映山红眼神凶狠地看向俩人。 “这……大当家,二当家不知吃错了什么,异常难受,所以才特来找您去看看的”,暗卫纯阳状似非常为难的样子。 “是啊,大当家,二当家似不行了”,暗卫天水一脸的焦急。 “真是个麻烦”,映山红不耐烦地低语,前两日叫座山雕离开山寨,座山雕说最近身子不舒服,求着自己让他多留几日,不成想,今日他还在折腾。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座山雕心里没鬼才叫怪事,那日他看褒可青的眼神,自己再清楚不过,癞蛤蟆果然死皮赖脸得很。 念着座山雕依然是自己的义弟,映山红边想着,边抬步向外走去。 “大当家,天下雨了,属下给您撑把伞”,见映山红经过自己便要往外走去,护卫李四低头恭敬说道。 “不用……去拿吧”,想到褒可青,待会儿自己不能一身湿气去见她。 “是”,护卫李四小步急速地往偏房走去,再回来时站在映山红的身后,将手中的伞撑开。 “给我,你站在这守好门”,映山红自护卫李四手中接过伞,余光撇向站在一旁恭敬站立的两个手下,说道:“带路”。 “是”,暗卫纯阳、天水模仿着护卫的样子行礼领命后向前走去。 护卫李四偷偷抬眸看着映山红离开,大当家英姿飒爽,一如既往。想起自己背上的疼痛,李四转念一想,如果她能再温柔点就好了。 护卫李四自年少时第一次见到映山红就想着能做她的护卫,多年学习武艺,总算站到了主宅大门外,李四觉得心满意足。 对面的王山看着李四的模样,一阵牙酸,明明见过大当家凶残阴狠的样子,李四还能对大当家有幻想。 王山张张嘴正要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到自己喉咙处一丝痛,随即便是无尽的疼,失去意识前看到对面的李四睁大了眼睛向一旁倒去。 倒地的两个身影死不瞑目,一男子撑着纸伞大步流星地向主宅内走去,身后跟着三道黑影。 主宅大堂内 褒可青站在屋檐下,伸出右手去接着自天上掉落下来的雨,看那雨水一滴一滴地砸向自己的掌心。 耳边响起脚步声,那是鞋底与湿漉漉的石子路相撞的声音,一声一声地靠近。 褒可青回眸,见到的便是一抹高大的身影,来人缓缓地抬起伞,视线交汇。 院中起了雾气,褒可青分明看不清来人的眼眸,却不知为何能清晰地感知到男子眼底无边的伤痛,连带着自己的心跳也慢了起来。 世界变得无比安静,那自天上坠落下来的雨滴也变得极其缓慢。 “叩见主子”,男子身后的三条黑影瞬间单膝跪地,向褒可青恭敬说道。 无意识地眨了下眼睛,褒可青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