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谁的江山（1/1）

清晨，远处的山林里弥漫着薄薄的云雾，东方的太阳尚未爬上山坡。那夏日的微风拂面而来，带着微暖的湿意。 山林中有鸟儿鸣唱，蝴蝶煽动着翅膀落在了低矮的花朵上，那一抹抹的色彩生机盎然，见者心旷神怡。 褒可青慢慢地走在林间，深深地呼吸着草木香气，站在林木间眺望着远方的城镇。 小松看着前方俏丽站着的女子，目光里充盈着温柔之色，在小松的眼里，即使褒可青是个女人，也丝毫不影响他想追随她的心，无关男女情爱，只是从心底的敬佩与认可。 “为知己者生，为知己者死”，不是一句缥缈虚无的话，而是自古便存在的侠义精神。 “小松，我很高兴还能见到你”，褒可青看着远处立于枝头上的雀鸟，它正将脑袋埋入自己的翅膀里，用鸟喙啄着羽毛。 “奴才也很高兴主子”，小松低声地回着。 褒可青身侧的右手拇指与中指瞬时轻触，眼神里划过一丝波动，双眼依旧盯着那只雀鸟，看着那雀鸟啼鸣一声，振翅而飞。 山洞内 “她呢？”元狩帝自安睡中醒来，左右看了下并未见到褒可青，元狩帝起身走向洞外，看着远方说了句。 “回禀陛下，主子去那片林中了，离此处不远。小松跟在其后，奴才已派三名好手隐身跟随”，暗卫首领陆炳自树上飞身而下，单膝跪地伸出一手指向那片褒可青所在的山林，低头恭敬回禀道。 元狩帝不作任何回应，迈步走至山洞口外的一处山泉水潭旁，伸出双手鞠了一把水，将脸埋入掌心内，那冰冷清凉的水似透过皮肤祛除了昨晚梦中的疲倦。 元狩帝将脸抬起，自陆炳手中接过锦帕擦干了脸上的清水，将锦帕随手扔到陆炳双手向上的掌心上，那张脸依旧是普通人的模样。 元狩帝转身，垂眸看向陆炳，眼神里无一丝情绪地说道：“安排两个死士扮成朕与可青的样子，由着裴瑞处理”。 “喏”，陆炳内心一惊，恭敬抱拳应道。陛下这是让太后与贤王以为大事已成，好让他们放手施为，坐实谋逆之心。 “此地离京都还有几日路程？”元狩帝负手抬眸看向那片山林。 “如骑马日夜赶路，则三日可达”，陆炳随即回道。 “不着急，安排一辆普通的马车，在那两人认为即将成功的那一刻，再到”，元狩帝云淡风轻地说道，眼神里却是出现了些许柔和的色彩，那片山林中有一个穿着麻布衣料的身影正闲庭信步地往这边走来。 至于那两人，元狩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人心总是想和天比高，那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夏的天！ “主子，这次回去必定是血雨腥风，您是否先在别庄住下”，小松知道俩人身旁有暗卫跟着，但又担心褒可青再一次面对未知的危险，在褒可青的身后低声提醒道。 至于元狩帝那，经那一跪，有眼的人也知道了没有什么比眼前之人的安危更能让元狩帝放在心上了。 “不一定”，褒可青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身后的小松，见小松疑惑的眼神，褒可青轻笑了一声，眼神里却无一丝笑意，说道：“小松，你见过猫捉老鼠么？那花猫明知自己一掌就能控制住猎物，但却选择先咬一口，再用爪子玩弄，对着猎物挥打，观察着猎物的恐惧与胆颤，直至最后再出一击将猎物弄死”，看着小松微微睁大的眼睛，褒可青默默地转身继续往山洞口走去。 猫儿不喜欢将猎物一下子弄死，而元狩帝呢？他就是那只猫，血腥的死亡已经无法平息他内心多年的伤痛，厌弃与背叛在夜深人静时，就潜伏在那长年无法愈合的伤口上不停地作祟，他需要得到发泄，之后再一脚将对方踩为齑粉。 “大夏以忠、孝治天下，百年前的圣人梁嘉提倡孝为德的根本，陛下此举是否太过了？”小松不无担心地说道，两年前他将褒可青的话听进去了，此后无事便找寻史书翻看，也知道了大夏的历史与圣人之道，眼界更开阔的同时，即使对元狩帝再崇拜与忠心，小松深思元狩帝历来残暴的举动后，对于元狩帝将如何处理此次谋逆之举有着些许担忧。 “小松，我很高兴，你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你说得对，一个皇朝的兴盛系在帝王一人身上，他的一举一动天下瞩目，如果有一日天下大乱，那必定始于人心丧乱。帝王欲坐稳江山，必先收复人心”，褒可青停住脚步，侧过身子看着远处的城镇，伸出右手指向那远处自地平线上冉冉升起的太阳，突然开口问道：“小松，何为人心？” “奴才不知”，如果在以前，小松会认为跪倒在元狩帝身边的奴才、奴婢、百官便是人心，但站在褒可青的身后，听着她的提问，小松觉得这不是答案。 “看到那些低矮的房子了么？”褒可青温声提醒。 小松顺着褒可青手指的方向一同看过去，远处的城镇除了中央稍显繁华些，周围皆是低矮破败的草房，那是最低贱的百姓所居住的地方。 “那些权贵从未低头看过一眼的黔首们就是人心，他们身上有着无穷无尽澎湃的力量，只要他们不对帝王失去信任，那么这个龙椅，他便能坐稳”，褒可青一锤定音，世家大族、文武百官，他们能推翻的是昏庸无能的皇帝，而不是机智无双的元狩帝。 “那帝王宝座何其冰冷，坐在那上面人的心有时需要比那身下的座位更加冰冷，即使注定是一场两败俱伤的惨剧，也只能随天意而行，由帝意而定”，说完，褒可青不管小松震惊的表情，自顾自地回到了山洞口。 两刻钟后 一辆马车自密林处驶出，马车外仅一名面容普通的青年男子控制着棕色的马儿，马车内坐着一男一女。 元狩帝看着手中自京都传来的折子，那上面写着这些日子百官们的反应、太后以及裴瑞的举动。 而褒可青则仔细检查着药箱，拿炭笔记下到下一个城镇所需要采购的药材。 元狩帝微微抬眸看向褒可青，暗卫已将褒可青与小松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转述给自己，元狩帝初听时面色并无改变，但内心却是激荡万分。 元狩帝心知，她在告诉自己她不会插手，也在提醒自己天下应以百姓为贵。 元狩帝暗暗低眸，看向了手中的折子，如果她想，那他愿意倾尽后半生为她打造一场盛世繁华，让她看到百姓的安居乐业、人间喜乐。 马车一路前行，日夜不停，于第三日中午抵达原州，再有一两日便能到达京都。 “主子，前方有一个茶肆，是否需要休息下”，暗卫墨竹的声音自马车帘子外传来。 褒可青闻言，抬起头看向元狩帝，元狩帝见其明亮的眼神里有着欣喜，元狩帝嘴角也随之莞尔，他发现褒可青有着孩子心性，喜欢到处走走逛逛，不喜欢安于一处，不知道那夏宫是否足够大，让她安心地住下。 想到此，元狩帝的眼神不禁有些黯然，他无法强迫褒可青，那是必死的结局，但他也无法接受与褒可青仅以朋友相处。即使两人偶尔的对视，元狩帝都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蠢蠢欲动，如何去屏蔽、强压住自己偶尔躁动不安的心。 “去那间茶肆”，元狩帝低沉的声音响起。 “喏”，暗卫墨竹恭敬应道，将马车行驶至茶肆旁，自马车上一跃而下，将马上的缰绳拴在茶肆旁的树干上，自马车一侧拿出一个板凳摆在车旁，转身掀起车帘，低头不看车内一眼。 褒可青探出身子向外张望了一下，正要走出时，元狩帝自褒可青身旁一步迈出，站在马车上直接伸出右脚踩着板凳下了马车。 元狩帝站在马车左侧，看着随后自马车内出来的褒可青，抬起自己的左手等待她的反应。 褒可青看着眼前元狩帝左手手心朝上摆在自己的面前，又抬眸与元狩帝温和的眼神对视了几息，褒可青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狡黠，突然侧过身子扶着右侧的马车柱子，自马车右侧直接一跃而下，等站稳了便向茶肆走去，不再看身后之人一眼。 元狩帝挑眉看向自己的手心，侧过脑袋看着前方的褒可青已走至茶肆内叫着店家上清水，元狩帝将手收回放在自己的身后，左手的拇指与食指下意识地摩挲着，迈步向茶肆走去。 “店家，有什么吃的么？”褒可青看向眼前脸上带着精明的中年男人，出声问道。 “有的，不过偏远城镇，此处人烟稀少，吃食并不便宜”，中年男人看向褒可青，只见褒可青面容普通，穿着麻布衣料，担心褒可青身上铜钱不足，便提醒道。 “无妨，店家上一些可口的饭食，至于饭钱嘛，哝，你看那”，褒可青用眼神示意中年男人看向正迈步走进茶肆的元狩帝，继续说道：“他有钱，放心，尽管上”。 中年男人顺着褒可青的示意看向元狩帝，只见眼前之人虽穿着普通，但气度不凡、眼神凌厉，身后竟还跟着一个家仆，店家赶忙低头不再看元狩帝一眼，这样的人物对于自己茶肆内的点心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元狩帝顺势在褒可青身旁坐下，与褒可青一起吃着粗糙的点心，与宫中的山珍海味相比，这些点心真得难以下咽，但元狩帝依旧随着褒可青慢慢咀嚼着，似乎褒可青能吃下，他便能接受。 “诶，赶路实在不易啊”，远处走来三个青年男子，其中一个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看着前方的茶肆感慨说道。 “陈琦，前方便是茶肆了，莫喊累了”，出声的是一个身着灰色麻衣的青年男子，声音清亮温和。 两人身旁还有一个身着蓝色绸缎的男子，默默走着不出声。 “大考在即，我们需尽快赶到原州州府处”，想到这里，陈琦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自己是三人中学识最差的，也不知道能不能通过乡试，有幸去京都繁华之地参加会试。 凡是通过会试的贡士都有资格参加殿试，他很想见见大夏的皇，虽不能直视，但能听一下元狩帝的声音也是好的。 传言元狩帝残暴不忍，然而他在位时开疆拓土也是真的，大夏的版图从未如此辽阔，今后可能会继续拓展。 陈琦有一个儿时的梦想，他希望有一日带兵打仗，成为能文能武的将军，文之方面，自己虽比不上同窗的陈加尹、舒慧林，但武方面却是三人中遥遥领先的。 三人在元狩帝与褒可青一旁的桌子那坐下，褒可青喝了一口茶碗中的清水，将茶碗放下，默默地观察着碗中因自己放下的力道而形成的一缕缕波纹。 “加尹，你怎么总是沉默寡言的，这一次的乡试头筹必定是在你与慧林之间产生，那是多么大的殊荣啊，你也没有一丝兴奋之色”，陈琦性子跳脱，看着一路行来不怎么说话的同窗，出言激道。 “你又不是不知他的性子，莫去烦他”，舒慧林为人朴实心善，闻言劝道。 陈加尹抬眸看向了舒慧林，并没有舒慧林的话而对他生起一丝好感，三人同乡，又是同窗数载，然而多数时候老师与同学的眼中看到的只有舒慧林，而不是自己，自己哪里不如他，这一次自己必定拔得乡试头筹给那些瞧不起自己的人看看，陈加尹心想。 “哎呀，加尹啊，这次乡里就派出了我们三人，就算这一次输给慧林又如何，你也会是第二的，反正你不都是习惯了么？”陈琦就是不喜欢看陈加尹一副阴沉沉的模样，同窗多年，他清楚地知道陈加尹有着出头的心思，他以为大家是因为舒慧林学识出众才得到大家的喜爱，实际却是舒慧林的品性才是得到大家喜欢的根本原因。 另一桌的褒可青抬起头，微微侧眸看向了邻桌的三人，只见身着蓝色绸缎的男人抬头盯向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依旧不发言语。 身着紫色长袍的男子在他暗沉的眼神中，讪讪地笑了下，说道：“不逗你了，店家赶紧上吃的，我身旁的文曲星还要赶路呢”，说着向身着蓝色绸缎的男子挤了下眉眼。 “来了～”，店家高声应了一句。 褒可青转头看向元狩帝，与元狩帝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起身返回马车处，站在茶肆旁的墨竹走近茶肆将三枚铜钱放在方桌上，转身疾步向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