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灵酒(1/1)

后半夜,城中逐渐陷入安静,只剩下零星的爆竹声偶尔在夜空回荡。 向苼神识一扫,看过老老实实呆在后院修炼的罗海,顿时收回目光,挥袖布下一道结界,取出秘境珠放在桌上。 王拓看到她的动作,立刻跳到桌前凑上来,一爪子拍在秘境珠上。 下一刻,秘境珠泛出一圈迷蒙的微光,门户打开。 髅祸残魂顿时从中钻出,凝成一段细长的本体,背上双翅合拢抱拳,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主人。 向苼还未出声,王拓就先跳到髅祸面前。 老爷子曾说上古妖族已经死绝,妖神遗迹也只剩下一些无意识妖魄。 王拓面色古怪,语气全无敬畏之意:没想到你这个第一代妖神居然还活着? 话至此处,王拓忽然想起唯一能与向苼关联的妖神雕像,眸光陡然变冷。 这老东西一直藏在妖神雕像里? 百年前,他为了向苼能在鬼涧里尽快找到元胚,便提议以妖神雕像为指引。 为此,他还特意与老爷子做了交易,代价便是进入妖神谷。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妖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可以说,个个都是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之辈。 当时的向苼可远远没有现在来得强大,且被魔道真元侵蚀,正是最虚弱的时候。这老东西不动歪心思才怪。 现在看髅祸如此服服帖帖,大抵当初被向苼收拾得够惨。 不过一想到当年自己甘入妖神谷吃苦,换来的不是助力,反倒是给向苼添了一分危险…… 王拓看向髅祸的眼神顿时不善起来。 髅祸亦是对王拓的态度极为不满。 他与王拓同族,却是实打实的妖族前辈,王拓理应尊称他一声老祖宗才是。 但即便心中再不满,在向苼面前,他也不敢表露出来,索性就当没听见王拓的话,转头说起正事。 他虚幻的身子一晃,托起巴掌大小的袖珍山印,主人,这段时间老奴夜以继日地研究此宝,终于不负所托,想出一个办法。 向苼单手撑面颊,眉眼半开,语气随意:说来听听。 主人请看。 髅祸神魂触及山印一处,一阵光华过后,翠青色的山印竟然缓缓变得透明,可见其内一团意识在四方空间内不断冲撞,却始终无法突破壁障。 此乃方寸集之灵,若要重新炼化方寸集,必须重新得到此灵认同。 髅祸神色凝重:可老奴观察数日,发现此灵早就被万神殿以某种手段控制,上一任主人死后,此灵意念自毁,已陷入疯狂,再无一丝炼化的可能。 向苼听着眸眼微眯,那你的意思是……先灭旧灵,再造新灵? 主人英明! 髅祸轻赞一声,老奴正是如此想法。此灵与方寸集结合极为紧密,寻常手段无法剥离,好在主人有血戒。以血戒消杀之能,无需多日就可将旧灵消杀干净。 而后你再取而代之,入主方寸集,自为新灵? 一直在旁观望的王拓听到这里,忽然冷笑出声,腾蛇无足而飞,我虽不知你传承天赋具体为何,但必与空间有关。 此刻你是残魂之态,想要发动天赋也难,可若被你掌控空间系法宝,有了寄托之物,怕是立刻就要穿梭虚空,逃离而去吧? 髅祸突然被掀了老底,顿时又惊又怒:虎族小辈,你懂什么?老奴对主人的忠诚之心,天地可鉴,从未想过逃! 天地可鉴? 王拓嗤笑,那怎么不见你奉出奴契? 奴契! 髅祸眼珠子一瞪,差点破口大骂。同为妖族,有这么坑你老祖宗的吗? 大哥,奴契是何种契约? 向苼适时插话进来,好奇道:比之天道契约又如何? 自是不同。 王拓摇了摇头,娓娓道来:妖族最为看重血脉,契约乃是以血脉作赌,若是违背契约,就会触动妖祖定下的规则,被剥去全身血脉,神魂陨灭! 奴契则要更加狠绝,乃是将身心魂魄俱都交由主人掌控,主人一念之间就可断奴仆生死,若奴仆敢生出丝毫违逆主人之心,亦会触动妖祖规则,神形俱灭! 髅祸在一旁听着,神魂都变得不稳定起来,时而闪烁,时而散乱开。 奴契,那是上古年间妖族约束妖奴的手段,若签下奴契,就必须时时刻刻摒弃杂念,连一丝私心都不能有。 但凡有一丝歪念头,都会触发奴契,顷刻身死当场。 此等手段,即便是对同族感情淡薄的妖族而言也太过阴狠,因此上古年间的妖族也没用多久,就被彻底废除,如今却被王拓提了出来。 髅祸神情变幻,隐隐透出一股决然之态。 他是决定要跟着向苼一路走到黑,但若真要被如此苛刻的契约折磨,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向苼若有所思地看了髅祸一眼,沉吟片刻,道:除了,可还有其他约束之契? 此话一出,髅祸豁然抬头,眼里生出光亮。 王拓却是怔了怔,皱眉传音道:妖神活了太久,城府极深,心思诡谲,只以寻常手段约束,怕是不妥。 无妨。 向苼淡淡一笑,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 王拓拗不过向苼,只得再道,罢了,还有一契为属契,契力相似,只是少了心神约束。 说着,王拓蓦然转头看向髅祸,正要开口,却见髅祸迫不及待地展开双翅,一道契约符印从双翅间浮现,飘至向苼面前。 真是属契…… 王拓暗自诧异,他本以为还要再多威胁两句,没想到这老东西如此干脆。 向苼伸手抓过符印,一掌按入眉心,待得符印融入识海,她立刻对髅祸生出一种掌控之感。 签下属契后,髅祸对向苼的态度更为恭敬,且言语似也坦诚许多,主动提及天赋一事。 主人,老奴本体为腾蛇,天赋的确是穿梭虚空一流,这与方寸集极为契合。 但主人明鉴,老奴从未有过逃走的想法,由老奴代主人掌控方寸集,必能令方寸集发挥出更大的威能,便是将空间延伸出诡雾海,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向苼听到这里,眸光一动,轻轻一笑:你倒是通透,能猜中我的心思。 髅祸讪讪一笑,老奴这九万年,也不能白活吧,您说是不是? 行了,你先回去。 向苼将方寸集扔进血戒,淡声吩咐:待得方寸集之灵消磨干净,我自会叫你。 老奴遵命! 髅祸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随后立刻化作一抹神光,投入秘境珠消失不见。 髅祸一走,王拓终于不用再忍,直接开口问道:苼妹,你到底怎么想的?这老东西肯定不老实,你完全没必要心软。 心软? 向苼哑然失笑:你何时看出来我心软了?髅祸不老实,我一直都知道,也从未将之当成自己人。 但凡事过犹不及,如奴契这般连心神都要掌控约束的手段,太过狠毒,容易激起它的逆反心理,不如稍退一步,收买人心。 而且 ,我也不需要髅祸完全忠诚,之所以将之留在身边,只是因为有用罢了。 王拓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眉间舒展开来。 倒是他多虑了。zbr> 也是,向苼即便面临绝境都能维持绝对的清醒理智,更何况是现在? 区区一个残魂妖神,在她手里能翻天才有鬼了。 三天后,方寸集内的灵已在血戒的运转下消磨干净。 向苼将方寸集取出来,直接丢给髅祸。 方寸集已是无灵宝物,可髅祸想要彻底与之融合,也非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至少也得十天半个月。 于是,向苼再次陷入无事可做的境地,只能继续研究王拓那本神道册子。 王拓却是一改平日慵懒的模样,跑到后院酒缸前上蹿下跳的。 当天夜晚,一股清甜的酒味从酒缸里逸散出来。 罗海的梅子灵酒,终于酿成了。 虎前辈,酒酿成了。 罗海舀起一勺灵酒,脸上浮现出与平日全然不同的欣喜与复杂。 自从少年离家后,他已有二十八年不曾碰过酿酒的物什,此刻旧技重拾,酿出一坛好酒,心中自是五味杂陈,无法与他人述说。 虎前辈? 罗海回过神来,喊了两声,听身后还没动静,顿时疑惑回头。 这两日虎前辈经常跑来问他酿酒进度,分明很着急的。 他这回头一看,却见王拓就在自己身后一尺处,顿时吓得手里一抖,酒水直接泼在了地上。 酒香散开来……更熟悉了。 王拓眸光深沉,默默看着酒水一点点渗入砖缝内。 压抑的气息渐渐从他身上传出,罗海顿觉窒息难当,心中骇然,连忙地躲到一边,不敢发出半点身影。 这酒…… 王拓眼里生出一丝抗拒,可爪子却是不听使唤,颤抖着沾了一点酒水,放在嘴里。 下一刻,王拓脑海里轰的一声,压在心底无数狂乱的回忆被勾动,一齐涌了上来。 他想起来了。 那一天,他喝了很多这种酒,吃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