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同志多么温暖而神圣的称呼啊(1/1)
“啊……” 春妮的手接触到烙铁的一瞬间,立刻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她的右手手掌心被烙焦。 春妮频繁甩动着手掌,眼泪和鼻涕一起流了下来。 在这一刻,她庆幸自己是个疯子,还能用尖叫和哭闹排泄身体和心灵的双重痛苦。 庞四举着烙铁再次靠近春妮的时候,她的眼中现出万分恐惧的表情。 她用手肘拄着地面,一点点的后退,直到退到墙边,退无可退。 她才开始双手抱头,不停的尖叫。 看着春妮这个样子,老康的心里既难过又欣慰。 难过的是,春妮一个弱小女子也要遭遇这样的酷刑。 欣慰的是,即便面对这样危险的局面,她也能勇敢面对。 春妮的表演恰到好处,正是一个疯子该有的表现。 “叫?一会让你叫个够!” 庞四走到火盆前,把烙铁随手扔进火盆里,然后拿起火盆旁边的一壶开水,狞笑着一步步向春妮靠近。 他蹲下身,用左手捏住春妮的下巴,右手把水壶高高举起。 “水!”春妮发出微弱的声音,向那壶水伸出手。 “张嘴,给你水喝!” 庞四凑近春妮,声音轻柔, 好像哄不听话的孩子。 春妮把烙焦的手缓缓的举起来,痛苦的咧了一下嘴,然后听话的张开嘴。 春妮感觉整个口腔里一阵烧灼感,便再也叫不出声音了。 井连波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其实心里焦躁不安。 但他又不能阻止庞四施刑。 庞四盯着浑身颤抖,痛苦到连嘴都闭不上的春妮,心里疑虑:“她还没准真是个疯子!” “这个女犯,看来得署长亲自来审问了!现在抗日分子都这么少了吗?要用疯子来凑数?怕是怎么抓来的,还得怎么放回去呀!” 井连波的话,让庞四的笑僵在了脸上。 庞四是梁伪峰的亲信,井连波的话他明白,这是讽刺梁伪峰辨人不明,连个疯子都能抓回来。 别看这个张井武(井连波化名)在警署是个文职,人也是书生模样,但是后台很硬,和日本人都能扯上关系,就连署长都对他忌惮三分。 他的话,庞四自然是不敢反驳。 其实庞四也只是想试试,这个女人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现在看来,署长可能真的抓错了,这还真是个疯子。 井连波慢悠悠的站起身,一句话没再多说,直接出了刑讯室走了。 庞四开门喊了两声,立刻跑进来几个人,把老康从柱子上放下来。 没有了依靠,老康立刻一摊泥一样瘫倒在地上,然后被两个伪军架着胳膊拖走了 。 春妮在满身伤痕的老康眼里,看到了一丝鼓励。 随后,春妮也被拖出那间刑讯室,这次没有送去那间单独的牢房,而是送到了另外一间牢房里。 春妮粗略的扫了一眼,牢房里一共五个女人,居然还有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春妮被扔在地上的干草上,等到伪军出去以后,几个女人立刻围了上来。 她们把春妮扶起来,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春妮立刻哆嗦了一下 。 几个女人开始检查她的伤势,除了手上的烫伤,没有多余的伤痕。 “快,给她点水喝!”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说。 立刻有人跑过来,用一个掉了一大块碴子的破碗装了半碗水过来。 “赵大姐!给!” 春妮勉强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端水的是个小姑娘,看年龄一点也不比她大。 清纯稚嫩的脸上写满担忧和关爱。 她紧紧的拉着春妮的左手。 “来,喝口水,” 被唤做赵大姐的女人把春妮扶起来,半靠在她的肩膀上,把水碗递到她的嘴边。 春妮慢慢张开嘴,一阵剧痛不由得让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赵大姐这时候,也看清了春妮口腔里的异样,脸色微变了一下,马上又恢复平静。 来到这里的人,哪个没受过几种酷刑呢! “李丫,拿几根麦秸来!” “唉!”端水的小姑娘答应一声,立刻跑到水桶旁边的角落里,拿了几根麦秸过来。 赵大姐向麦秸里面吹了一口气,确定是中空以后,把麦秸的一头放进水碗里。 另外一头放进了春妮嘴里。 春妮轻轻的吸了一口,几天没喝水的嗓子立刻得到了滋润,就连火辣辣的口腔里都有了一丝清凉的感觉。 她忍着疼痛又吸了几口。 冷水入腹,春妮又开始不断的哆嗦。 刚才在刑讯室的时候,屋里架着火盆,最主要的是手上和嘴里的伤,疼得春妮一阵阵冒冷汗 。 回到牢房里就不一样了。 这里的温度仅比外面高那么一点,春妮身上的汗早就褪去了,再加上喝了一点冷水。 冷意上来,忍不住哆嗦。 牢房里只有一床破棉絮,赵大姐拖着一条残腿,把棉絮拿过来,把春妮裹住。 “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赵大姐贴着春妮的耳朵小声说。 都在一个牢房里,彼此总要有个称呼。 同志,多么温暖而神圣的称呼啊! 春妮的眼里涌起泪花,但很快被她控制住了。 她抬起头,胆怯的看着赵大姐和李丫还有另外三张不知名的脸。 眼睛在五个人的脸上来回巡视,并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我忘了,你现在说不出话来!” 赵大姐自嘲的笑笑,把春妮放倒在干草上:“你先休息一会吧!” 然后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其余的四个人,脸上不约而同的现出严肃的表情。 她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新来的怎么可能只过一回堂呢! 等到身体恢复到他们认为你死不了的时候,还会接着拉你去过堂的。 那样的遭遇,这里的每个人都经历过。 孩子的哭声适时打断了几人心中的思绪。 赵大姐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弯腰从地上抱起孩子,撩开衣襟,把乳头塞进孩子的小嘴里。 小孩用力吮吸,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 阳光透过牢房铁栅栏狭小的空隙,打在赵大姐的脸上,浮现出神圣的母性光辉。 春妮定定的看着,这一刻,她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就连身上的伤,都感觉没有那么痛了。 “哎吆……他咬我!” 赵大姐嘴角上挑,露出一个只有母亲才有的微笑:“好小子,你把妈妈咬疼了!” 这是春妮第一次知道,娘还可以用另一个词语代替。 妈妈—— 这也是春妮第一次知道,万般刑罚加身,都不会喊痛的女人,在儿子没牙的小嘴面前幸福的说痛了。 春妮把自己的头埋在棉絮里,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泪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