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逃荒路漫漫十人九不归（1/1）

“二叔公，求求你，不要丢下二哥……我……我们只领一人的吃食……”一个稚嫩的声音苦苦哀求着。 “小南呀，不是二叔公心狠，你二哥本就身子弱，现在头上开了那么大一个窟窿，哪里还有活路？带上他，你是要我们全村都给你二哥陪葬吗？” 9月末！太阳最烈的午后。 千万人踏过的黄泥路被烈日烤得尘土飞扬。 此刻乱哄哄地，有人大哭，有人大骂，更多的是拿起包袱急速往北跑的人。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再劝“你二哥眼看是活不成了，你爹娘和大哥估摸着也是凶多吉少了，你跟着我们走吧，族里的叔伯们也能拉扯一把。” 纪南摇头，眼泪就流了下来“爹爹说要我照顾好二哥的。” 老人也不再劝，偷偷递给小孩半袋粮食，转身就跑了。 边跑边拍着手提高嗓门大喊“大家快起来，立即动身，不想死在这的马上走！！” “族长，难道真的不管他们兄弟俩了？”有看不下去的妇人开口。 族长纪长福瞪她一眼，“怎么带？这路上让你家大郎背着那病秧子走？再把你家口粮分他们？” 开玩笑，这逃荒路上自己走都费劲，哪里来的力气背个人？口粮更是万万不能分的，那是命脉所系。 族长看她不说话叹了口气“李成家的，我知道你心善，但这逃荒路漫漫，十人九不归，谁又管得了谁呢？” 那妇人看着正在收拾包袱的大儿子，彻底没了声音。 “二哥，二哥，你快起来，族长就要走。” 纪南急得直掉眼泪，一边看着伤重的二哥，一边看着已经动身离开的族人，急得声音都劈岔了。 纪辽是在这个时候睁开眼的，他其实醒了几分钟了，只是一直闭着眼融合记忆，也消化着自己穿越的这件事。 这会儿一睁眼，看到的就是黄土和泥沙，他此时趴在地上，左脸贴着地面，感觉皮都快被烫掉了，他赶紧翻身起来，用手拍着脸上的热灰。 耳边立即传来一道惊喜的声音“族长，族长，我二哥醒了！” 接着一双小手使劲拉纪辽起来。 “我艹！”纪辽倒是想站起来，但身体不听他使唤，就是支棱不起来，感觉脑和身体是分开的。 纪南焦急地背上一个大包袱又去拉他，劲儿使得有些大，把纪辽都揪疼了。 “撒手！快撒手！”纪辽眦着牙吸气。 纪南看着渐渐远离的族人，急得不行，根本没听纪辽说什么，只揪着他，催他快些跟上。 纪辽力不从心地跟了几步，实在难受得不行，他推了一把纪南。 “你跟他们走吧！” 纪辽很清楚自己这个模样实在是照顾不了纪南，让一个8岁的小孩跟他吃苦，他不忍。 纪南停下脚步，回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二哥“二哥，你说什么？……没有我你怎么活？” 纪南以为纪辽生气自己崔他，赶紧放开拉他的手，心焦地又看一眼族人离开的方向“大不了……我们慢点，远远跟着。” 只是两人不管怎么努力，还是在两个时辰后彻底看不见族人的背影了。 兄弟俩离开大路，找了一处树荫坐下休息。 纪南刚坐下又跳了起来“好烫！” 纪辽却是一坐下就瘫了下去，哪怕是烤出痔疮他也忍了，太他累了。 这身体弱鸡得超乎他的想像，自己在现代怎么也是个能荒野求生50天的人，到这里半天路都走不了，落差大得有些离谱。 两人坐下没多久，又陆续来了几拨人，在他们不远的树荫下休息。 纪辽本来不在意，但又来两拨人后，他警觉起来。 这些人有意无意把他们兄弟围了起来，眼神不停往他们这边扫。 纪辽伸了个腰，手挡着嘴快速对纪南说“不对劲，我们马上走。” 只是终究是慢了，他们刚把包袱背上，四周的人就动了，大人小孩二十几人，一起朝他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纪辽刷地一下从包袱里抽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朝他们一指“都他娘的站住，都再往前一步，我就砍了他？” 七八个孩子加上七八个大人一看对方有刀，都有些意外，齐齐往后退了退。 纪辽以为威慑住他们了，手中的刀朝右摆了摆“让开！” 对面的没动。 “哥哥，我饿！”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儿说。 “哥哥，我两天没吃东西了，我饿！”另一个更小的孩子也开口了，一下子所有的小孩都在喊饿。 纪辽头皮发麻，这是碰上专业乞讨的了？ “我们没有粮！”纪辽冷冷地说。 一个躲在孩子身后的疙瘩脸一挑眉“我看到那老头给了你们半袋粮，识相些交出来，我们也不为难你。” “没有！一粒也没有！”纪辽冷声音回答“我话放在这，如果你们要敢上来一步，我绝对不手软！”眼一转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小孩也一样！” 或许是这句话吓到了那几个小孩，他们瞪大眼睛看了一眼纪辽，再回头看身后的大人。 “砍，你砍！”他手一推，把一个瘦得脱相的小女孩推到纪辽跟前！ “你他妈！……你……”纪辽没想到这人能狠到这份上，倒是真被吓了一跳，把手里的“刀”往上偏了偏，才没伤着那个朝他撞过来的小女孩。 对方这一试探，立即来了底气“我们人多，一人一拳也能把你们两给锤废了，乖乖把粮食交出来我不伤你们。” “对！我们只要粮。” “我们也只是想活下去。” 这些声音叠在一起，产生了逼人的气势，纪南颤着声“二哥！要不分他们一点？” 纪辽心一狠“一点也不能分，喂不饱的。”纪辽对于这些人的心理多少有点了解。 他要是怂了，他们直接什么都抢完，不意外的话还加一顿毒打。 纪南的话也证实了他们确实有粮，那些人激动了。 “真的有粮，还等什么？” “上啊！抢了他们的。” 那个疙瘩脸最先沉不住气“干他老子的，两个娃怕什么？上啊！” 一时涌上来的人让纪辽强装的镇定都裂开了。 他手上哪里有刀，只不过过是一片用布包着的破陶片。 到了这份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身子一矮，脚一扫。 疙瘩脸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就摔在了地上，脖子一痛，就听到纪辽阴冷的声音响在耳边“都他娘的别动！” 手上的陶片也从破布里露出来，抵在疙瘩脸的脖子上。 纪辽以为这样可以威慑住那些人，但他高估了这群人身上的人性，除了孩子，其他人根本不顾手里这个人的死活。 更有人哂笑“拿个破瓦片想吓谁呢？别不小心把自己割了。” “不要！”纪南突然尖声惊叫，死死拉住包袱，在两个大汉的大力拉扯下，人也差点被拉走。 纪辽急得眼都红了，最后一点慈悲也没有了。 手下用力，陶片来回拉扯几下，疙瘩脸的脖子立即划出一道深深的口子。 鲜血顺着脖子一下就把疙瘩脸的衣服浸红。 他惊恐地大叫“别杀我，别杀我。”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惊恐，震惊了在场的人。 纪辽忍着手里粘稠的恶心感，稳稳地把他按在身前，这种时候一丝怯都露不得。 “现在还有谁想试试？” 其他人也被他这一手震惊了，后退几步，但拉着纪南的两人没有放手。 反而趁众人发愣之际，一刀砍向不愿放手的纪南。 刚好看到这一幕的纪辽，目眦欲裂，没想到他们有刀，大喊“小南，放手！”纪南下意识松开手，躲过被砍手的命运。 但下一瞬他就被一双大手搂住腰抱起来“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兄弟们今天晚上开开荤。” 局面一下又被打乱了，众人见粮食已经到手，也不再留恋，一下全散开跑走了。 谁也没理血流成河的疙瘩脸，纪辽也没管他，朝那群人追去。 纪南被人单手扛在肩上，他瞪大眼看向纪辽的方向，用劈叉的高音喊着“二哥，二哥！” 纪辽听到又痛又绝望。 他追不上了，他现在两脚软得一直打摆子。 坚持跑了几分钟，终于控制不住，脚下一软摔倒了，身子因为惯性在尘土里滚了几圈，整个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的。 可是他顾不了那么多了，他不能让纪南被他们抓走了，他们刚说的那话，他也判不出来究竟是要吃了他还是要糟蹋他。 但不论是哪样，纪辽都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不能让那个宁愿离开族人也不放弃他的人受这些罪。 纪辽站不起来，他就往前爬，手脚都在地上磨出血痕。 他必须跟着，必须要救纪南。 可是好累，好想睡觉呀，前面的人怎么越来越模糊了？ 恍恍惚惚间，他听到一阵马蹄声，以及利箭破空的声音。 接着他看到抱着纪南的人倒下了。 纪辽回身看去。 一个身着锦衣的少年坐在一匹黑色的俊马上，神态慵懒地收回手里的弓。 这让看了几天灰扑扑难民的纪辽一时惊为天人。 太阳明晃晃的光线下，他微微眯起眼，微侧着脸，阳光从他鼻梁打过，五官立体又利落，唇色绯红，两边的额发随风摆动着，不时扫过他眼角的一颗小红痣。 他吹了吹挂在唇角的头发，下巴一点，朝身边的人吩咐道“去，看看那些个贱民在干嘛？” 高高在上的语气，把他狂妄桀骜的少爷气质展露无遗。 他眼睛往下扫，视线与纪辽撞上。 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对于这个滚在尘土里的难民，颇为嫌弃。 纪辽这才注意到他身边的人穿的是衙役的衣服。 这是遇上官兵了？ 不管靳随的态度如何，至少应该不会对他们这些平民出手才是。 有了这些人介入，那些难民根本不敢造次，乖乖地把纪南给放了，纪南也大胆地拿回了自己的包袱。 “二哥！吓死我了，我好害怕呀，你本来就因为我受了伤，我要是再把你给弄丢了，我可怎么活？以后见着爹娘，我说什么呀？……” 纪南跑回来抱着纪辽嚎啕大哭，纪辽也很动容，或许这里面有一部分是因为原主的感情，但他本身也大受感动，这孩子对他二哥太好了。 “大人，是几个贱民在抢粮，还打算抢人呢！”一个胖胖的衙役跑回来报告。 “赶走！”靳随嫌恶地下命令“肮脏的东西！” “好了，快离开这里，我们大人要在此休整，速速回避！” 一个瘦高个的衙役，挥着鞭子驱赶众人离开，包括纪辽和纪南。 纪辽刚升起的一点儿希望又灭了下去，。 那些抢粮的人被放走了，除了刚才扛着纪南的人大脚中了一箭，别人都毫发无损。 他思考一下对纪南说“我们进林子吧！” “你要进林子？”纪南与黑马少年震惊的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