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暴风雨中的沉沦之火（1/1）

“龙！！！！！！” 索拉里极其惊惧地大喊着，声音中充斥着对强大生物的恐惧，同时这带着颤抖的一声大喊也让其他矮人们猛然一惊，他们这才注意到，有一股渺小生物才能感受到的，来自强大生物的威压，其实早就在天上盘踞许久了。 天上的那一大片巨影不断扇动着翅膀，狂风愈来愈强烈，仿佛要将地上的所有人都吹到天上一般。 艾卡莉感觉，那片影子似乎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吼——！！！！” 一道巨大无比、响彻天际的龙吼声从高空处传来，通过空气，传达至所有人的耳膜。 随后，那道巨影便张开翅膀，从云端直直俯冲下来。 剧烈的狂风席卷向刚刚行至山脚下、毫无遮掩的人们，一些孩子和妇女脸上挂满了眼泪，随着其他的矮人们边跑边哭，一时间整个队伍作鸟兽散，所有矮人们都四散开来逃命。 那道巨影已经降至正前方不远处的半空中，并且马上就要飞过众人头顶。 也就是这时，透过密密麻麻的雨幕，艾卡莉才能第一次亲眼看见，龙这个生物的全貌。 它有着细长的脖颈、宽大的翅膀，头部整体呈现立体的三角形状；虽然黑夜让我只能勉强看清它的形状，但艾卡莉还是可以隐约看出，这条龙身上的鳞片都是暗红色的，在雷光的照耀下隐隐约约反射着光泽。 整体看上去，这条龙和她认知中，在前世见过的某些文学作品中所描绘的飞龙的形象极其吻合。 其实，前世的她本身就是一名比较喜欢奇幻冒险故事的少年，这种巨大的龙形生物对她而言简直就是满足了自己所有的幻想。 但现在可不是一饱眼福的时候。 被吓坏了的索拉里好容易才缓过神来，看见艾卡莉还愣在原地，连忙拽着她就向山脚处的一块凸起岩石处跑去：“你还看！？再看就没命了！” 艾卡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着索拉里三人飞奔到那块石头后面。 “哎？雨停了？” 刚刚躲到岩石后，还没等喘口气，艾卡莉突然感觉雨似乎停了。 抬头一看，她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条龙已经飞了过来，并且正好从他们藏身处的岩石上方掠过！ 它的翅膀极其宽大，粗略估计翼展约有四十多米，没有一下扇动，光是靠滑翔就足以让它从半山腰处直接飞到山脚这里。翅膀笼罩到他们头顶的时候，甚至遮挡住了雨幕。 艾卡莉抬起头，怔怔地看着这只巨龙飞过头顶，随后猛地一扇翅膀，身形再次腾空而起，飞向高空；而它飞行的方向，正是他们刚刚走出没多久的、现在还依然看得见轮廓的龙脚镇。 “呼呼呼——！” 顿时又一阵狂风袭来，差点把艾卡莉的帽子吹掉。她刚刚压住帽子，就听到一旁的达拉贡开口： 他的声音极其颤抖：“太······太可怕了。” 光是扇动翅膀就能刮起一阵飓风，那如果它真的攻击了呢？ 艾卡莉和索拉里把头探出岩石，看向后面的矮人们，发现虽然大家都已经走散，各种行李被丢了一地，一片狼藉，但并没有看见矮人的尸体或是攻击的痕迹。 “法埃尔没有攻击？难道它没看见我们？” “不，”拉利开口道，眼睛死死盯着远处飞向龙脚镇的龙影，咬牙恨恨道： “它是在炫耀。” “炫耀？炫耀什么？” “它知道我们走了，知道我们不是它的对手，知道自己将要摧毁的就是我们的家园······” “所以······它不是没有看见我们······” 拉利的眼睛始终紧盯着那道龙影不放，每一个字似乎都是从紧咬着的牙齿里挤出来的： “它是要我们亲眼看着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艾卡莉心下一沉，同样看着远方的龙脚镇。 不知道是不是这具身体的缘故，艾卡莉发现自己的视力奇好，先前在镇子里还没太大感觉，此时眺望远方，才突然发现这一变化；借助良好的视力，她几乎能够看清远方镇子中的每一座房屋。 远处，那条巨龙已经抵达了目的地，并且似乎降落在了龙脚镇中心。 艾卡莉看了看索拉里，发现他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并且紧攥着双手，似乎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再次抬眼望去，已经看不见那条龙的踪影，就在艾卡莉极力寻找时，一道刺眼的红光从龙脚镇中冲出，夹杂着剧烈的热浪，从镇中心处波及开来，一直扩散到离人群不远处的河边。 “唰唰唰······”河边的几棵树剧烈地摇晃了几下，方才停住。 再看时，龙脚镇中心的建筑已经全然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烧得焦黑的大坑。 一旁的索拉里见状，悲痛地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很快，一道又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每一次火光闪烁，都伴随着一大片建筑被烧焦、倒塌、摧毁，成为废墟。 而那不断飞入又冲出被火光包裹的镇子的龙影，赫然便是那只带来沉沦之火的飞龙——法埃尔！ “龙······龙真的来了······” “呜呜······我的家啊······” “畜生！！真是个畜生！！！” “谁能来宰了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就只能在这看着，却什么都做不了······” “爸爸······咱们是不是不能回镇子里住了啊？” “全毁了······全都毁了啊······” 身后传来一大片凄厉的哭喊声，其中同样有愤慨的声音，但最终都转为了无法接受失去家园的现实的悲痛呐喊。 巨龙盘旋的身影在艾卡莉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射着。 人类······真的有能力击败这种生物吗？ 如果做不到，那十三位猎龙法师是如何做得到的？ 在这个没有猎龙法师的世界，人们的命运难道只限于被巨龙屠戮和玩弄？ 此刻，她的心中同样充满了莫名的愤慨。 略长的指甲刺入手心，带来的钝痛让她勉强能够理智地思考。 也许······前世艾卡莉的心愿，这位在她濒死时赠予新的艾卡莉的、新生的魔法师的心愿······ 她，可以将之实现呢？ ······ 雨渐渐停了。 艾卡莉摘下帽子，看到远处熊熊燃烧着的龙脚镇的方向的天边泛起一点鱼肚白。 黎明已至，但黑暗仍存。 就在这时，她突然看到，从已经近乎变为废墟的镇子中，跑出十几个矮人来。 艾卡莉感到有些难以置信：“镇子里还有人没一起过来吗？” 身后的一位年老矮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来，眼睛通红地看向远处，语气中充满了愤怒和无助： “为什么还有人留在镇子里！？” “镇……镇长，他们几个是弗兰德家的，他们……他们说要拿点东西，晚些再追过来……” “谁也想不到这条龙现在就过来了啊……” 就在这时，那条巨龙刚刚从废墟中四肢并用地走出，一步一步地逼近那些无处可逃的矮人们。 索拉里在看见镇子被摧毁后，早就坐在岩石上低着头一言不发，剩下的达拉贡和拉利二人，眼球布满血丝，怔怔地看向那只巨龙，以及它脚下的同族们。 但他们看见的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动物在追赶脚下的几个黑点，比起他们，艾卡莉看到的景象则更为清晰。 那只巨龙似乎并不急着追赶，仿佛就像在踱步一般向那些矮人们逼近。 等到近得不能再近时，它抬起前爪，随意向前一踩—— 两名被吓破了胆的矮人顿时毙命，血浆夹杂着猩红的碎块从爪缝中喷出，霎时间周围的土地都被染红。 在踩死那两名矮人后，它抬起那只前爪，在旁边的地上蹭了蹭，剩下的那只橘黄色竖瞳右眼中充斥着不屑的神色，仿佛刚刚踩死的只是两只无关紧要的蚂蚁。 随后，巨龙肚腹处白色的鳞片突然发红，仿佛有一团温度极高的火焰在其中燃烧一般；火红的颜色顺着鳞片的纹路，从腹部蔓延到脖颈，又顺着脖子汇集到龙口处。 旋即，那条龙猛然张开巨口，一道龙焰从中喷涌而出！ 剩下的矮人想要逃跑，却发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自己，刚一回头，就被龙焰所吞噬！ 艾卡莉听不见他们的呼喊，但却能清晰地看清他们惊惧而又绝望的表情。 随着火焰的到来，高温熔化了他们的衣服和皮肉，露出包裹在里面的骨架；可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就连那一副副骨架都被烧成焦炭，随后化为灰烬。 其他矮人们也同样目睹了这一惨状。 在做完这一切后，巨龙法埃尔腾空而起，绕着被自己烧成废墟的龙脚镇飞了好几圈，好似在欣赏经由自己之手创造出的艺术品一般。 “吼——！！！” 它在半空中伸长脖子，仰天长啸一声，仿佛为自己出了一口恶气。随后便扇动翅膀，逐渐离开了龙脚镇，向着远方飞去。 索拉里虽然看不见，但光是听见周围其他人的话语和哭喊声，也能猜到刚才上演了一幕怎样的惨剧。他长叹一口气，走过来拍拍镇长的肩膀： “镇长……虽然那家人……但是我们该继续赶路了。去王都，钢之都，去一个巨龙的爪子暂时伸不到的地方。” 艾卡莉扭过头看向他，只见这位粗犷大方的热情矮人汉子，此时早已眼眶通红。 而那位须发尽白的矮小老头，在原地怔怔地愣了许久，最终微微摇了摇头，轻叹一声，转过身去。 队伍继续行进。 走了整整一天，从早到晚，人们几乎都没有歇过，艾卡莉唯一吃进去的东西只有两块面包和一点水，但也许是因为心情沉重，她并不是很饿。 翻过先前的那座山，眼前是一座悬崖，并且底部有一处山洞，洞口附近凌乱分布着许多块巨大的岩石。这时已经是黄昏，虽然天还没怎么黑，但为了不在外面吹着风受着冻睡觉，人们决定就在此过夜。 艾卡莉和索拉里率先走进山洞，发现洞口有很明显的生火痕迹，旁边还有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骨头。 往里走，这才发现这个山洞虽然是死胡同，但还算深，让所有妇女和孩子挤在里面睡觉的话完全足够。 只是······ 艾卡莉抽了抽鼻子：“这什么味道啊······” 有一股腐败的气息弥漫在洞穴里，仿佛死去的动物散发出的味道。 达拉贡也皱了皱眉头：“这里有人住过？” 索拉里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没准是附近的哪个猎人住过这里······你看那边，还有吃剩下的骨头呢。” 随着夜幕逐渐降临，妇女和儿童，以及一些体弱多病的老年人也都走进山洞，其他的人们在洞口升起篝火。火光散发出的温和光泽让所有人都感觉放松了许多。有不少在白天疲累不堪的矮人们忍不住倚靠着洞壁或岩石，沉沉睡去。 艾卡莉坐在洞口处，听着外面不知是乌鸦还是猫头鹰的叫声发愣。 龙脚镇被烧毁的景象，以及那头巨龙轻描淡写杀害那些矮人的样子依然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这对于从未经历过杀戮的艾卡莉而言，无疑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震撼。 “不……或许这具身体以前就经历过许多战斗呢？嗨，算了……” 艾卡莉长呼一口气，从身后把背包拽过来，打算先吃点面包填填肚子。 打开背包，除了面包之外，她还看见了之前一直被她忘记的那封信，和那本厚厚的书。 信被装在一张牛皮纸信封里，艾卡莉拆开信封，拿出一页已经泛黄的纸，借着火光，能够较清晰地看见上面写的字： “当你看见这封信时，说明你已经获得重生，而我则归入黄泉。不知道你在看到这封信时作何感想，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能够承载我寄托在你身上的夙愿。 容许我再次介绍自己，当然，我按理应该早就和你介绍过了。 我的名字，凯思琳，是一名人类魔法师。 如你所见，这是一个被巨龙肆虐得千疮百孔的世界。而我，就出生在这片似乎看着没有任何希望的大陆。 在我出生的那一年，第九位到第十三位猎龙法师都还活着。他们骁勇善战、临危不惧，在其他八位前辈打下的基础上进一步将龙族的活动范围压缩到了硫火之崖附近。 他们是实打实的英雄，绝对的强者。我从成为法师的那一天起，就一直在追随他们的脚步。 可好景不长，六年前，随着最后一名猎龙法师惨死于古龙之手，我们再也没有了能够杀掉龙的力量。 有一部分法师试图继续与巨龙对抗，他们有着不逊色于猎龙法师的勇气，但可惜自己的实力在龙族面前显得不值一提；而更多的法师则选择归顺王国与城邦，藏身于巨大的护城法阵之下，决定就这样可悲地结束自己毫无波澜的一生。 而我，就是那少数决定与巨龙抗衡的法师之一。 这六年间，我走遍小半个大陆，希望能够寻找到所谓的十三龙器之一，但只找到了其中的一件。 没错，就是你腰间的那柄短剑，艾兰，我们也称它为解龙刃。这是这片大陆上少有的能够轻松划开龙鳞的武器了。 但是我的实力实在有限，以至于就算拿到了龙器，也不能发挥它的最大作用。 成为猎龙法师的最基本的条件，就是能够自由使用八种元素的其中三种，这是魔法师的天赋以及身体承受能力的极限，而抵达这个极限的魔法师，整个世界到现在都只出现了十三个这样的人。 很遗憾，我没有成为第十四个，我只是一名普通的魔法师，做不到将哪怕两种元素运用得得心应手。 但我又不甘心，非常不甘心。 幸好，我一生致力于各种法术的研究与编织，琢磨出了许多魔法的妙用技巧。 我将会使用一种转生法术，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其他在同一时刻即将去世的人，他可能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但我肯定，这能让他在这个世界获得新生。这也是你能够在这读这封信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我要选择献祭自己…… 原谅我，我只是觉得，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你，会比我更擅长从一个摆脱常规的角度去解决问题，会比我更懂得如何拯救这一切。 并且我也听闻，元素掌控的天赋如何，由灵魂决定，而非肉体。 至于我，我不知道生命被从肉体中抽离的感觉会有多痛苦，但我至少可以保证，这次转生的成功性很高······是啊，我还没有那么没用。 如果我不会成为猎龙法师的话，希望你会是。 转生成功后，魔法的副作用应该会让这个世界上所有关于我的痕迹消失，包括那些关于我的记忆······不过也好，这样也方便你开始你的新生。 我会随便找个地方来使用这项会结束我的生命的法术，可能是某个没有人的原野或草地，不过别担心，我的背包里有一点食物和水，路上可以填填肚子。 那本书，应该看见了吧？那是我对我所掌握的法术知识的毕生总结与概括，如果你真的打算接下这份重担，那就好好保存它吧，它会帮到你的。 最后······ 无论你是否决定拯救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我都希望你能珍惜这第二段人生，活出属于自己的价值。 署名：凯思琳。” …… 艾卡莉紧紧捏着信纸，望向洞外漆黑的夜，感慨良多。 将信折叠平整、塞进胸口处的口袋里，她瞟了眼背包里的那本书。 双手将其拿出，轻轻擦了擦落在书皮上的灰尘，艾卡莉静静凝视着这本见面礼，也是送别礼。 长舒一口气后，她如同释怀一般，轻轻笑了笑，翻开第一页—— 她已经作出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