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弃猫40(1/2)
方圆是幸运的,三楼,八九米的高度都没把他砸死;</p>
方圆是不幸的,接连遇到流血事件,他没想着回来做欧皇,但小伤不断也让人很闹心。</p>
陈婉说没有把他受伤住院的事情告诉刘院长。</p>
方圆觉得她做得对,那老太太身体也不好。</p>
他没有亲人能够来照顾,本来陈婉说留下,但第二天她还要监考,方圆就把她撵回去了。</p>
他住的是双人病房,另一张床上躺着从天而降的那位女同学。</p>
因此,他也了解到事情的本源,知道了这个女生叫金笑笑。</p>
方圆之前以为这位女壮士是因为高考压力大才寻了短见,没想到其中另有原因。</p>
事情不大,但很正常。</p>
压死骆驼永远只需要一根稻草,让人崩溃的也都是最后一件鸡毛蒜皮。</p>
金笑笑这个名字取的好,如果追溯到家贫时期,她还是个爱笑的小姑娘。</p>
91年下岗大潮,那时她4岁,家最贫,父母最闹心,她最开心。</p>
小学左右,父母下海淘金,经常早出晚归,有时还彻夜不归。</p>
笑笑姑娘变成了留守儿童,性格开始有些孤僻。</p>
那时她小,还瘦。</p>
东北的冬天是阳光明媚的干冷,像冰箱。</p>
妈妈离家前总是把她用棉裤棉袄套得严严实实。</p>
小孩子长得快,那年代给娃娃做衣服都要做的大一些,能穿得久。</p>
她开始自学烧平房的土炕,给炉子里的火烧得旺旺的。</p>
可她还是觉得冷,小鼻子小嘴儿冻得通红。</p>
她就垮垮地搂着棉袄,紧挨火炉,像只被捆在被子里准备自行上烤架的小鸭子。</p>
就这样,瘦小的“烤鸭”总会扑闪着大眼睛紧盯门口,一等就是一个白天。</p>
她不难过,也不哭,她觉得人只有在委屈的时候才哭。</p>
那时的她不知道别人家是什么样子,她不觉得自己的“家”和别人的不一样,她不委屈。</p>
每当午夜爸妈回来,她就会像看家的幼犬,颠儿颠儿冲到门口扑进大人的怀里,嘎嘎大笑,特开心。</p>
她从没主动要过什么,只有一次,大概是小学一年级的前期。</p>
她想吃辣条儿,她看到同学都在吃,她没吃过。</p>
可她没有零用钱,妈妈很严厉,不许她吃辣条儿。</p>
那她也不委屈,妈妈说那东西没营养,对身体不好。</p>
她很乖,不会惹人生气,但成绩不好的时候,妈妈还是会打她,踢她的屁股。</p>
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是不哭的,但一点点长大,她哭了一次。</p>
她委屈了。</p>
她的聪明和其他同龄人的聪明是不同的,她好像懂得了一些额外的东西。</p>
她发现了自己和别人不一样,别人的爸妈会带别人一起玩,所以她委屈。</p>
村子里没有什么伙伴,她自己烧火做饭、烧炕、打扫屋子;</p>
她会把每一道菜都做得很精致,不丰盛,但精致。</p>
她会用时间摆盘,摆出好看的形状。</p>
比如说黄瓜,是可以摆出蛇形的,那要很好的刀功,很仔细地一点点切;</p>
洋柿子红彤彤的,那就摆成一朵大红花吧。</p>
往往这个时候,她很开心,即便那时她比灶台高不出多少。</p>
她也有很用心地去学习,可成绩就是上不去,可能是她需要想的事情太多了吧,兼顾着课业,那太难了。</p>
新闻里好多贫苦人家的孩子考上重点大学,是的,那太难了。</p>
她偷偷地在街上捡易拉罐攒着,就这样她买了人生的第一包,也是唯一一包辣条儿。</p>
一块钱,一大包,放在书包里,她准备回家好好尝尝。</p>
但不巧的是,那天妈妈竟突然回来了。</p>
她脸色卡白,主动跪下,上交违禁品。</p>
那是她离辣条最近的一次。</p>
后来,她突然就失去了对辣条的欲望。</p>
金笑笑到现在都没吃过辣条</p>
一天天,一年年,金笑笑长大了,也不爱笑了。</p>
家搬到了城里,住上了大房子,零用钱越来越多,但就是不愿意笑了。</p>
她不乱花钱,她总是把钱攒下来给家里添些小物件,或者留着给爸妈买些小礼物,因为爸妈更忙了,有时一周半月都回不来一次。</p>
别人眼中,金笑笑变成了一个文文静静的大姑娘。</p>
只是成绩还是不上不下,她还是比别人想得多。</p>
被丢弃的小猫,总是会千方百计地谄媚主人,它们害怕再被遗弃,害怕即便自己无比柔顺,仍被嫌弃掉毛。</p>
她长得清清秀秀算不得难看,但去年带了牙套矫正牙齿,她觉得自己丑了,平日在学校就更加不吱声,更文静。</p>
今天联欢会结束,很多人都因为方圆那首歌受到了感触,心里伤楚。</p>
金笑笑也一样。</p>
大家都搬凳子上楼,凳子腿上带着未干的泥土,一个男生在后面催促,用凳子在身后怼了怼她。</p>
金笑笑不太高兴,就说同学们都要分开了,为什么不能好好说话呢。</p>
男生说分开又怎样,不就是三年高中么,说的跟谁都有多少感情似的,不见又不会去死。</p>
听听,就这么一句对话,一个心思敏感的姑娘,一个大大咧咧的男孩,有毛病么?</p>
但金笑笑想了很多,想到久不见面的父母,想到相处三年的同学和老师,想到心里那个人,性格让她更加珍惜这些日常的感情。</p>
最后一根稻草降临。</p>
‘生活就是坏透了,烂透了,没得救了。那就变成风吧,思念谁,就去轻轻吹拂。’</p>
她像突然被灌满的水汽球,炸开了。</p>
她扔下凳子,从容走进教室,打开窗户一跃而下,毫不犹豫,坚决果断。</p>
金笑笑确实是瘦弱的,而且有方圆垫背,被父母带着检查完之后,大夫说她一点事都没有,身上只是些轻微的擦伤,如果不放心可以留院观察一晚。</p>
金壮士现在躺在那里睡着了,安静得像她在家里养的那只流浪猫,那个她唯一的陪伴。</p>
傍晚的时候,金笑笑和她的父母一起给方圆道歉和道谢。</p>
他看着一对中年人眼中的关切和歉疚,没多说什么。</p>
这种事本就怨不得人家,方圆只恨自己戒烟的决心不坚定。</p>
但又看到金笑笑眼里的泪痕和满脸的疲态,又想着能活人一命总是好的,有什么东西比生命还珍贵?</p>
天黑了,金笑笑的母亲在陪护,削好一个苹果轻手轻脚地给方圆送过来,就势在凳子上坐下,和方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聊学业,聊家庭。</p>
她夸方圆是个自强自立又勇敢的好孩子,说着说着就掉泪了。</p>
“可吓死我了。</p>
就前两天,她还给我打电话,说可不可以多给她一百元零花钱。</p>
她想给‘欢乐’买个猫爬架,她怕上大学后不能陪它了,就想现在多对它好一些,欢乐是个挺老实的小猫,不乱抓沙发也不咬线头。</p>
我想孩子喜欢,就高高兴兴把钱给了她。</p>
后来才知道,她攒的钱都给我俩准备礼物了。</p>
我心想,就剩几天了啊。</p>
我和他爸把时间都已经空出来了,几天后,我们就带着她去游乐场,带她去旅游,给她买最喜欢的手机和电脑,给她买好看的裙子,让她找喜欢的男生恋爱,总之就让她好好玩,毕竟辛苦了那么多年。</p>
我们夫妻俩挣钱,就是想让她过好的生活,不是么。</p>
五一的时候,我俩在外地,她打电话跟我们说自己的成绩不太好,可能只会上个二本,说对不起我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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