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最后的稻草(1/1)
丁香自然知道娘子还没起,不过她隐约觉得娘子应当不打算逼死石氏。 在知道梁勉的原配死得可能不那么光彩之后,石氏身上的痕迹一直浮现在崔令鸢眼前。 从蜀县当地的百姓口中得知,梁勉的原配娘家曾上门闹过,那时梁勉还只是个别驾,虽得老王爷信重,但还没有后期几乎“遮天”的嚣张。 也是为了息事宁人,梁勉遂与原配家达成协议,由他们选定续弦人选,也是为了保障原配留下的一双儿女不受欺负。 这才娶了性子柔顺身后没什么势力的石氏。 石氏虽然帮梁勉做事,却也是被逼,罪不至死,崔令鸢不见她,想着看能不能激得对方抓住这次机会反抗,没想到对方直接生出了破釜沉舟的勇气。 崔令鸢闻言,果然直接便叫丁香茴香带人先去将人救下来,自己匆匆擦脸洗漱,随意套了身衣裳、绾发。 这时候,她又怀念起后世大t恤裤衩子来了,从床上弹射起来到出门最快只需要三分钟。 在古代再怎么也不可能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地就出门,除非你想上“京城头条”,成为所有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好在丁香了解她,一早备好了马车,这就喊上茴香,匆匆出发。 赶到时,对方已经面对着湍湍河水,离投河只有一步之遥了! 丁香倒吸一口气,茴香招手,两个护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人一边从后方包抄,将心灰意冷的石氏从大石上直接抬了下来。 石氏惊慌不已:“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待看见丁香的脸,她认出这是崔令鸢身边人,不由得一愣。 丁香叹道:“夫人,娘子让我带话问问你,这世上还有旁人能比你亲自照料梁小娘子更尽心吗?” “将梁小娘子托付给‘仇人’,她这样小的年纪,能安心吗?” 果然孩子绊住娘,这两句话对本就煎熬的石氏来说可以算是诛心了,当下便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茴香刚要开口,被丁香摁了回去,默默递上帕子。 马车再次驶入城,丁香吩咐绕小路从偏门进,免得碰上梁府的人。 此时天光已大亮,城中已有早起的摊贩,操着一口地道蜀县方言沿街叫卖,篓子里水灵灵的春蔬瓜果,上头还沾着湿泥,,屋顶上方升起白腾腾的炊烟,暖暖和和。 烟火气是抚慰内心怅惘的良药,看见这样松弛的场景,石氏忆起闺中时曾有过的静好岁月,方才如死灰般的心又渐渐苏醒。 崔令鸢希望她和贺雪一样,作为人证指控父子俩,同时也许诺她,“一定叫你与梁小娘子团聚。” 还有什么比死更可怕的结果呢?石氏立时答应下来。 圣人看了沈晏的折子,又分递给政事堂宰相们看,“这些地方官吏便如一方蛀虫,朕过去宽仁,却没想到使他们变本加厉!” 实则梁勉能如此嚣张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背后有老王爷撑腰。 圣人没提,是为了给皇室宗亲留脸面,四位宰相也无人戳破。 新任御史大夫看出陛下整治之意,进言道,“分察百僚,巡按郡县本就是监察御史之责,请陛下肃整朝仪。” 梁勉递进长安的请罪折子写得言辞恳切,声泪涕下,情动处,折纸上还有泪痕,瞧得是情真切意。 不过他就算将泪哭干了也没用,因为圣人连派两位京兆青年才俊入蜀便是为了取代他的位置。 暮春天气和暖,圣人身边近宦宋保站在益州府衙前宣读圣旨,府衙内除了沈晏、简安元及马朝三人,其余都如坠冰窟。 薰风阵阵,吹到人身上,吹出一身冷汗。 监察御史詹珣、长孙明都是秉公正直之人,一来拒了所有的酒席邀约,先办案。 自然是不止沈晏折子里提到的那三条。 先从官邸库房开始,梁勉也不是糊涂蛋,知道有御史要来,早便将大多数财产转移到了一座别院的地库里,十分隐蔽,是以两位钦差没有在梁府查抄出什么。 第二则是为民申冤,梁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当众调戏“民女”崔令鸢,可见欺男霸女的前科。 知道有钦差来,满城的百姓都围在府衙外头看热闹,不过还是持着观望态度。 毕竟此前也有钦差来过,那时他们想着告状,却没想到官官相护,那钦差收了梁家的好处,转头回去并没把他们的冤情放心上。 但看着这次来的两位御史浑身正气模样,对着梁刺史等人不假辞色,似乎是动真格的,那些曾经被梁远欺负过的百姓心思都活跃了起来。 当下便有大胆的,一个灰扑扑的乞丐模样女子跪扑上前,哭诉状告刺史疏忽致使她家破人亡,其子梁远欲强迫她入府为妾,强迫不成,便使计迫害她,如今只能乞讨为生。 正是重新扮回乞丐的贺雪。 温江县与蜀县离得不远,百姓多少都听说过这事,纷纷都为她证明。 长孙明是负责接待百姓状诉的御史,闻言立马将此事记录,见女子可怜,又温言安慰:“小娘子放心,若有冤情,我们定当查明,不使任何人蒙冤。” 贺雪扮乞儿是有做戏成分在,可字字泣血的控诉做不得假。 见这回来的御史似乎是真带了为他们平冤的意思,其余百姓也不再观望,陆续上前陈情,长孙明的脸色也越来越差。 府衙门前喊冤泣诉之声不绝于耳,崔令鸢在府里都能听见。 前些日子,石氏很不安。 她失踪多日,躲在这别驾府里,有时都能听见外头护院寻她的声音,她怕极了下一秒就被带回去。 届时会遭受到什么样的对待,不可想象……总算是等到了御史抵达蜀县的这一天。 崔娘子说,她要做那最后一根稻草,将他们父子已经掩埋的那些罪孽给揭露出来。 梁勉还存了侥幸之心,对一些不痛不痒的小罪,他供认不讳,但对于贪污、贿赂、强占民女这样的大罪一概否认。 但监察御史是什么人?长安御史台摸爬滚打练出来的人精,没有证据的事一向不会摆在对方面前打草惊蛇。 所以当詹珣细致地他们有几间别院、别院中分别圈禁了多少民女,向谁行过贿,尤其是过去“孝敬”益州王府的,一条条一件件给列了出来,摆在他们面前时,梁勉沉默了。 他忽然意识到,沈、简二人确实是故意联合起来对付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