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斗杀人当绞(1/1)

在起初呛了两口水后,崔令鸢很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放弃剧烈挣扎,双臂尽量放松往后,使双脚悬空,以免陷进底下的淤泥或是被荷叶下的水草藤类缠住。 只要鼻子浮出水面,就成功了一半,只要有口气在,就死不了! 她忙着自救,无空顾及岸上的吵闹声。 总算浮上来后,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直到两个婆子游过来发现了她,一左一右牢牢钳住了她的手臂,往岸上拔,她才放松下来。 不过还没来得及庆幸劫后余生,方才落水前的念头又浮了上来——谁推的她? 那双手很纤细,力道却很大,没有一丝拖泥带水,似乎卯足了恨意。 ……除了崔令窈,还能有谁? 崔令鸢一哂。 及至岸上,见沈祉一手强硬地拉着崔令窈的胳膊,一手按住她肩,防止她脱身。 上了岸,才发现身体已经虚脱了,累到极致,崔令鸢被婆子们放在石上休息,她借着力将自己撑了起来。 崔令窈面色涨红:“放开我……你,你究竟想怎样!” “我不想怎样,” 沈祉眼稍扫过水淋淋伏在岸边石上大喘气的崔令鸢,浅笑一声,“这话,娘子应该留着问三娘子。” 崔令窈谋害亲妹,他就是人证。 崔令窈还想否认,崔令鸢已经缓过来一口气了,走到她面前,就用这口气抬手给了她一耳光。 “啪——” 被人死死禁锢着,崔令窈以一种极度屈辱的姿势,承受了这一巴掌。 她目眦欲裂。 崔令鸢没什么表情,恰好她今日穿一身素色,发髻湿散,湿哒哒地黏在额前和身上。 依旧是惊人的美,整个人却透着一股阴沉,犹如刚从水里爬起来索命的鬼魅。 崔令窈被其气势所撼,竟哑了半晌,怨毒的咒骂再也说不出口。 “做什么,做什么,这又是怎么了!” 镇北侯怒气冲冲地赶来,暴跳如雷,浑然没了侯爷的威仪。 沈晏抢在先前解下外袍将崔令鸢罩了起来,护在身后,目光不善地看向崔令窈与镇北侯,“是否该给晏和三娘一个解释?” 若非他在,镇北侯就要两个一起训了。 眼下权衡之后,冲崔令窈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 沈祉这时候道:“方才的情况,想必阿绿已经禀明了。若非我发现及时,岳丈,此时三娘恐怕已经……侯爷,事关人命,还请侯爷先冷静,一会儿待三娘缓过来了,再询问也不迟。” 两句话,不一样的称呼,先时亲昵,后是警示提醒。 镇北侯冷静下来,沉声道:“三娘先去更衣,示维和二娘随我来——前院吧。” 后院有个还晕着,已经够乱了。 崔令鸢随便换了身出嫁前留在这儿的衣裳,手还在抖。 丁香给她梳头时,手也在抖,一时之间,崔令鸢分不清到底是丁香抖得太厉害,还是自己的后怕和愤怒。 近十年了,她还是没有变! 她就是个恶魔,什么歇斯底里什么不安,她根本不值得人同情,一切都是她应得的! 崔令鸢咬唇。 沈晏只能看见她小半个侧脸,方才一路回来,他说了许多,对方都一言不发,此刻三个人都沉默着。 “晏郎。” 沈晏走了过来。 “你念晋律给我听。”崔令鸢闭了闭眼。 沈晏喉头轻滚,再开口,声音染了些沙哑,“非因鬭争,无事而杀者,名为故杀。” 故杀,乃是指事先无预谋,然在当下情形凶手已有杀人念头,一般处斩刑。 但崔令鸢没死成,真要论罪,大概只会按故意伤人论。 崔令鸢明白,只是,有什么想法在喉头呼之欲出。 “若是还有一条人命呢?” 她垂下眼,声音虽轻,却很清楚。 —— 崔令鸢说要报官,使得原本还心存那么一丝愧疚的镇北侯直接暴怒,口口声声只是“家丑”,斥她吃里扒外,猪油蒙心。 镇北侯暴跳如雷的丑恶嘴脸,也让崔令鸢对他彻底没了牵绊。 “二姊夫在刑部当差,恰好我有些律法上问题想请教。” 崔令鸢已经不抖了,依旧是那副好脾气的模样,笑问:“若一人与人争吵斗气,失手杀了因此来劝架的姊妹,府中替其遮掩多年,该如何判刑?” 崔令窈跪在偏厅,听到这儿,冷汗已经止不住了。 五娘,五娘……府里,当年的人证可都还在! 她脑子里有密密麻麻的人声叫嚣起来,心跳如擂鼓,不安、焦躁蔓延了全身。 随后是沈祉清清淡淡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诸斗殴杀人者,绞。” 外面的动静叽叽喳喳,崔令窈已经一点儿也听不进去了。 处以绞刑…… 她身体一软,瘫在地上。 再醒来,睁眼是自己的屋子,她躺在床上,头痛欲裂。 谁送她回来的? 帐外有一道身影,青翠如竹,长身玉立。 “沈祉?” 崔令窈眉毛拧紧,他有这么好心?还守在这儿? 帐外的身影动了动,一只手伸了进来,挑起帐子。 沈祉在床沿坐下,这是二人久违平和的近距离。 崔令窈警惕地看着他,“你们报官了?你是来押我去见官的?!我不去,我没杀人!我要见我娘,你出去!” 沈祉并未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自顾道,“三娘子已经和侯爷谈成了。” “什么?” “镇北侯还了许姨娘良籍,赠金百两,置崇仁坊内一处两进院子,铺面田庄各二。此后与侯府再无瓜葛,这才平息今日之事。” 事情解决了,崔令窈却并未松气,她不傻。 “今日之事……呵,还有什么?你想说就说吧。” “三娘子说,积年旧账,她并非五娘子,也不是乔姨娘,没资格替她们既往不咎。如今旧事重提,二娘若想保命,自行抉择吧。” 崔令窈觉得可笑,难道还要她去给一个幽居无宠的姨娘磕头请罪不成?? 便是她这般做了,乔姨娘难道就不怨了? “十年了,她若真有心,怎会到今日才跳出来!”崔令窈不屑地笑了,“我看她就是为了吓唬父亲,同意她姨娘的事罢了!” 沈祉只是道,“我与二娘子之间,似乎也该好好彻谈一次了。” 他的语气又恢复了二人刚认识时的那般平和,不再是掺着冰碴子的冷静。 崔令窈怔怔看向他,似乎猜到了他要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