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脉脉(1/1)
如今已至春暮,扑面的天风中夹杂着鲜明的暖意,便连四菰山这等萧瑟荒凉之地,也从石缝地皮间冒出茸茸的绿意。 二人直行至不能行马处,楚寰方扶着宁儿下马,又拍了拍无相:“你就留在此处,不许乱跑。知道吗?” 无相长长的睫毛眨了眨,转动着那双葡萄般亮晶晶的大眼睛,用前蹄轻轻刨了刨地,示意主人“我明白了”。 宁儿看着新奇,不由问他:“无相真听得懂吗?” 楚寰温柔地看着自己的爱马:“它很聪明呢。俗言道,马通人性,这话可不是说说的。有些老兵的战马,就是自己最亲密忠诚的战友,主人负伤了,它知道救主,若有主人不幸身亡,甚至有爱马哀泣绝食以殉主的故事。” “无相刚出生,就是我亲手喂养大的,不是我自吹,它天生比起别的马儿就更聪明三分。” 无相似乎听懂了主人正在夸自己,有些得意地打了个响鼻,惹得宁儿都笑起来。 楚寰抚摸着它的鬃毛,鼓励宁儿:“见过你几次,它已经认得你了。你叫它的名字试试看?” 宁儿学着楚寰的样子,轻轻将手放在无相的肩上,小声叫道:“无相?” 无相识别出她的声音,转过脸轻轻蹭了蹭宁儿的手掌,它的皮毛比最好的绸缎还要水滑油亮,力道拿捏得极轻柔,好像知道不能伤害眼前这娇弱的小姑娘。 “它蹭我了!”宁儿顿时受宠若惊,惊喜道:“真的。我还记得,上回来四菰山的时候,它脾气可大呢。” 楚寰满意地笑了,他从行囊中取出一块黄澄澄的冰糖,放在宁儿手上:“你喂给它吃,它就会喜欢你了。” 宁儿有些紧张地摊开手掌,将冰糖放在无相嘴前,果然,它极高兴地晃了晃脑袋,伸出舌头小心地舔舐起来。 楚寰夸赞道:“好乖。”不枉费他事前调教了无相这么久。 喂过糖块,宁儿有些依依不舍地同马儿分开,再三向楚寰确认:“留它一个人在这儿,会不会有危险?” 灵微笑道:“放心吧,真有什么,它跑起来可比我们两个利索。更何况,一眼望去,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想来出不了什么事情。” 宁儿与他一边谈话,一边向着娘亲的墓碑处行去。 楚寰的心情似极好,他看着走在身前的小姑娘,不动声色地问她:“你原来把我当成谁呢?” 宁儿的背影一僵,她干笑了两声,忙转移了话题:“这倒没什么,只是怎么也想不到您是陛下。更何况,我才认得几个人?猜也没地方猜去。” 楚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笑得有些深意,“我还以为,你曾经管我叫楚二哥,是将我认作了哪家宗室的二公子呢?” 宁儿“哈哈”了两声:“怎么会呢?” 楚寰笑眯眯的,却故意逗她:“比方说,今日你在宴会上曾见到的那个睿王府的二公子,叫楚钺的。对了,据说他与信远侯府,还有几分渊源。” 宁儿轻巧地转过身看他,鼓着腮帮子:“好啊,你根本就是明知故问!” 楚寰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所以说,宁儿果然把我当成了楚钺那小子?怪不得曾好端端地提到我要议亲,言之凿凿,原来是把我当成了林若旃的未婚夫!” 宁儿吓了一跳,灵微的脑子怎么转得这么快?她忙否认道:“我可从没说过这个。” 灵微笑着睨了她一眼:“是没说过,还是没想过?” 宁儿实在是个老实的乖孩子,听楚寰这样说,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她几乎承认道:“可谁让事情偏这样巧?你姓楚,他也姓楚,你行二,他也行二,我头一次遇见你,又是在花朝宴上,你说你同侯爷有旧……” 这样多巧合赶在一起,又怎么能怪她弄错了,宁儿这样一数,又理直气壮起来:“说起来,又怎么能怪我?谁让你不同我明说。害得我还为你担心了好久。” 楚寰含笑听着她说话,一面听一面点头,百依百顺的模样:“是,都是我的不是。不过,那又是为什么为我担心呢?难道,那林家大姑娘的婚事,有什么不妥?” 宁儿惊诧道:“你怎么猜到的?”她突然反应过来,忙捂住嘴,警惕地看着楚寰,“不许套我的话。这是女儿家的私事,我是绝不会跟你说的。” 情急之间,宁儿只顾着说话,几乎连脚下都忘了看,猛地踩上一块松动的石块,忽然重心一个不稳,整个人都朝前扑去。 楚寰被她吓得到嘴边的话都忘了,一个箭步冲上去,忙伸手一把捞住她:“当心!” 他反应十分快,但宁儿却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撞上了他的胸膛,只觉得眼前一黑,痛呼道:“啊!” 楚寰惊魂未定,忙稳住身形扶住她,焦急道:“怎么了?” 只见宁儿双手紧紧捂着脸,说话间已经带上了哭腔:“好痛啊……” 这半是撒娇半呼痛的语气,让楚寰的心一下子软得不知怎么才好,他竟罕见地方寸大乱,只顾得上追问:“快松开,让我看看怎么样了?要不要紧?流血了吗?” 宁儿痛得眼泪都涌了出来,她一手捂着鼻尖,一手就习惯性地去掏手帕,瓮声瓮气道:“正撞到了鼻子,快,我要流鼻血了!” 可偏偏她忘了自己今日换了男装,平日惯常放手绢的地方摸了空。 “什么?”楚寰听了大惊,忙伸手扶住宁儿的后脖颈,“先仰起脸来。” 那一阵酸痛过去,宁儿才慢慢放下手,果然那小巧的鼻尖撞得一片通红,但好在没立时见血。 楚寰心疼得要命,忙从怀中掏出随身的巾帕,轻轻覆在宁儿鼻间,自责道:“是不是很痛?都是我不好。” 宁儿捂着鼻子,闷声道:“当然是你不好。你胸前放了什么东西,那么硬?就跟撞到了一堵墙似的,好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鼻梁都塌了?” 楚寰又是忧心又是好笑,他哄着她把手放下来,细细地检查过一遍,才勉强放下心:“好在没伤到骨头,鼻梁也好好的。只是撞到鼻子,一定痛极了。” 他心中十分后悔,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说那句话,害得宁儿受了伤。 宁儿缓过了那阵痛,却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巾帕,她震惊地对楚寰道:“这帕子上绣着金龙,该不会,是龙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