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芃三(1/1)
若这话早一时半刻说,罗妙芸定无不愿,可这会儿刘妈妈的下落就在眼前,让她此时退去,着实不甘心。 她情知有哥哥在场,母亲定然只听他的意思,她目露哀求地看向罗居芮,有些话她不好说,期待兄长能开口再多留片刻。 可罗居芮却浑像没看见似的,起身道:“既如此,罗某也不便叨扰。今日多谢老夫人与沈大人的盛情,罗府的车马就停在侯府外,我便奉老母归府。” 罗妙芸气得要命,可又无可奈何,兄长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接娘亲回去,至于自己这个外嫁女的去留,自然得看夫家。 朱老夫人正沉吟间,罗母倒为难地看了一眼外孙女,她犹豫道:“瑶儿,还要不要紧?” 先前伤人的事就这么没了下文,她也不好过问,但就这么将如瑶留在侯府,她又有些放心不下。 沈如瑶恋恋不舍地依偎到外祖母身边,掀起袖袍举着手腕撒娇:“外祖母,瑶儿的手还疼着呢。” 闺阁千金自有娇生惯养的肌肤,白嫩得豆腐一般,那一点印子烙在上头,都红得刺眼。 朱老夫人再生气,却也关心孙辈的安危,她心中举棋不定,叹息道:“时辰还早,又何必急着告辞?还请亲家夫人多坐片刻,也让梦萱与妙芸再同爹娘亲近亲近。罗大人您看呢?” 罗居芮闻言笑道:“老夫人出言相留,居芮自然无有不应。您不嫌我盘桓不去,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不过我须得离席片刻,还请老夫人莫怪。”他转头看向沈成瑛,极有分寸地开口:“成瑛,可否为舅舅引路?” 罗居芮起座更衣,却叫上了沈成瑛,明摆着是有体己话想要舅甥俩私下说。 这一打断,沈崇尧原本想要散席的打算也泡汤了,此时再开口,就有赶客的嫌疑了。 他只得转头吩咐下去,派人跟着白绢去寻那两个闲话的丫头。 眼看着兄长与弟弟出去,罗妙芸频频向屋外望去。见白绢就要领了人下去,她再也按捺不住,起身道:“母亲,妙芸去去就来。” 朱老夫人心知她是要找理由同兄长私底下说两句,倒也没拦着,点头允了。 罗妙芸匆匆行礼告退,她心中与罗居芮自有默契,并不徘徊,一路向着归颐堂的方向行去。 果然不出三十步,便看见不远处伫立着一个清瘦的人影,看其身形,正是兄长。 罗妙芸心中一喜,忙提裙快步向前去,她还惦记着先前事,人未至,口中便嗔道:“哥哥,你怎么不帮着我?” 话音未落,只见眼前人转身笑着应了一句:“我怎么没帮妹妹?” 罗妙芸一见此人容貌,如遭雷击,惊得往后倒退一步,失声道:“怎么是你!” 那人俊秀的眉目掩藏在夜色间,更显得鬼魅难言,就好像十数年的光阴,在他身上没留下半点痕迹。 他笑睇了罗妙芸一眼,明知故问道:“怎么不能是我?” 他手中仍提着一盏雾蒙蒙的油灯,甚至刻意举起绕着罗妙芸转了一圈,赞叹道:“一别经年,妙芸小姐风采如旧,只是好像瘦了许多。” 罗妙芸惊疑不定,厉声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男子伸出手指,毫不避讳地压在唇上,提醒她:“嘘,轻声些。侯夫人难道不怕就引了人过来,坏了您的清誉。” 罗妙芸恨恨地撇过头去,不愿理他,但仍放低了声音:“哥哥怎么会带了你进来?” 那人低笑出声:“罗大人带我进来,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许就是为了叫我与小姐一见。” “也或许,就是要提醒小姐一声,行事间莫要失了分寸。” 罗妙芸蹙眉道:“芃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隔着衣袖,罗芃抓住了罗妙芸的手腕,有些粗鲁地拖着她往暗处走去,他人看着清瘦,力气却大,几乎不费什么功夫就带着她走到僻静处。 松开手的瞬间,罗妙芸几乎是甩开了他的手,罗芃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换了一个称呼:“姑娘这样避我如蛇蝎,其实大可不必。姑娘不想见我,我也不愿见您。” 罗妙芸不住地揉着手腕,气恼道:“不想见我,就离远一些。你们疯了不成?竟敢这时候跑到侯府里来!” 罗芃轻轻吹灭了手中的提灯,那张有些女气的脸,瞬间隐没在黑暗中。他的声音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潮湿阴冷,缓缓地钻进了罗妙芸的耳朵:“弄丢了刘葵,这时候你还想着救她?” 罗妙芸怔在原地,不能动弹,他像个蛊惑人心的精怪: “大错特错。趁她把你卖个干净之前,赶紧找到人,杀掉她。” 她喃喃道:“杀掉……杀掉她?” 罗芃低低地笑起来:“不错。” 他拉过她的手,那双手冰冷地让罗妙芸打了个哆嗦:“如果你还想做你的侯夫人,阻碍你的人,都应该去死啊。” 她的手中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瓷瓶,罗芃的话不受控制地往她耳中飘去:“瓶中是穿肠剧毒,无色味苦,入口三刻即死,神仙来了也难救。你留在侯府,想办法找到机会,杀了她。” 罗妙芸不知呆立了多久,才恍然发觉一道光照到她身前,紧接着传来极熟悉的声音:“娘亲?” 沈成瑛疑惑地上前:“您怎么在这里?” 罗妙芸一个激灵,忙往旁边看去,只见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儿子与兄长的身影。 她几乎怀疑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一个梦境,但手中冷冰冰的瓷瓶却提醒着她,并非如此。 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瓷瓶藏进了怀里,才故作镇定道:“我来寻兄长与瑛儿。” 罗居芮看了眼妹妹,低声问:“你欲如何?要和我一同回去吗?” 罗妙芸看到一旁的瑛儿,忙道:“我还是留在府中,只是瑛儿和瑶儿……可否劳烦兄长,再替我照看一二?” “娘亲。”沈成瑛打断了她:“我早与舅舅商量过,父亲如今病重不能理事,我已长大,于情于理,也应当侍奉在他身边才是。” 罗妙芸呆呆看着儿子堪称俊美的眉眼,夜里的风凉飕飕的,直吹到骨子里,让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听见自己有些生涩的声音:“娘亲,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