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风雨夜含光(1/1)
含光?宁儿默默记下了这个特别的名字。她手中提着一盏羊角风灯,微弱的灯光映射下,只见雨势又急又密,贯穿天地,雨注几近连成了直线。 她忙道:“快进来避一避。” 含光抬眼看了眼门内的宁儿,摇头道:“我就在廊下守着,姑娘安心睡去。” 宁儿看他头尾俱湿,束起的鞭发都被雨水淋成一团乱麻,忍不住问:“这么大的雨,你是怎么入府来的?” 含光眼底沁出一点笑意:“原来主人没告诉您。我就在侯府,只是先前一直跟在二爷身边。师父交待过,如有任何突发紧急情况,无须上报,无论何时,都以守护宁姑娘安全为要。” 大雨倾盆而下,天地间几乎茫茫然浑成一片,笼罩在雨幕之中。 “听到尖声的第一时间,我就动身赶过来了。路上探查了一二,那尖声疑似侯府东北方向归颐堂附近传出。虽与这里有些距离,但为防万一,我没贸然过去。” 含光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但却沉着冷静过人:“宁主子,您还是待在屋中,我就在守在外面。您放心,不会叫来往的其他人看见。” 宁儿见他不肯入内,只得将手中的风灯递给含光:“你且等等。” 便回身去取了一块最大的巾帕出来,往含光怀中一抛:“好歹擦擦脸,记得靠内些站。” 春草跟着宁儿出来,却见一个年轻的护卫,提着一柄长剑,站在她们门前,她有些紧张地拦在宁儿身前,狐疑地看着他:“姑娘,这人面生,我从未见过。” 宁儿拍拍她的手,含糊了一句:“这是侯爷派来的人,信得过。”她将侯爷两字咬的极轻,几乎一带而过。 春草听她这样说,不仅没疑心,反而松了口气:“太好了!那我们安全了。” 含光冲着她点了点头,一言未发,便往后退一步,对宁儿说:“姑娘,您依旧把门锁好,我就在门外,有事就敲三声。” 他伸出手,笃笃在门上敲了三下,两轻一重。 宁儿会意地点头,又回头看了眼含光:“若雨总不见小,你得进来避一避。”否则淋一身的雨,再站在廊下守着夜风,再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含光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低下头,他在心中盘算着,待过了三更天,若那歹人仍流窜在府中,没能归案,那么还得想法子把宁姑娘安置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去。 听说有侯爷留下的护卫守在门外,原本惶惶不安的姑娘们就如同瞬间有了主心骨。一下子放松下来。 灵芝甚至对宁儿说:“姑娘,既然这里有人守着,要不要我过去老太太那里看看情况?” 宁儿听了赶忙道:“哪里急着这一会儿?咱们还是平安待在是正经。”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原本那难言的恐惧、焦躁与不安,随着含光的突然出现而消退了。 就在宁儿意识到他是楚寰派来之人的时刻,她的心莫名就在这风雨飘摇中安定下来。 一道白色的电光闪过,如同无声碎裂的瓷盘,沉寂了数息之后,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乌压压地充塞天地。 嗡……轰隆隆。 紧跟着更湍急的雨声。 吴实禄苦口婆心地劝主子:“我的圣上,这会儿雨这么急,您怎么能站在这风口上。这万一沾了湿气,可怎么办为好?” 楚寰理也不理,他身上只穿了件交领大襟的绫纱真青色道袍,腰垂丝绦,就这样无遮无拦地立在廊下,只盯着檐外连成线的雨幕出神。 他转头问:“这么大的雷声,叫姑娘家听了,岂不是要害怕?” 吴实禄的牙都被酸倒,他想起一件昔日的琐事。在这位九五之尊还没桌子高的时候,一年春雷乍响,服侍圣上的乳母丫鬟唯恐他害怕,便哄他说这是宫外在放炮仗。 圣上却镇定自若,一本正经地同她们解释:“这是惊蛰时春气萌动,所以春雷始鸣。并不是什么炮仗,更无需害怕。” 怎么到了如今,倒忧心起雷声惹得宁姑娘害怕? 吴实禄不敢怠慢,忙道:“宁姑娘身处深闺,想来身边仆婢众多,并不至于害怕……” 他偷瞄了一眼,见圣上的脸色沉沉,忙调转话头道:“不过,宁姑娘在侯府毕竟孤身一人,又没个依靠,这样大的风雨夜,想来是要怕的。” 昭元帝点点头:“恩,你也觉得朕该去陪陪她?” 吴实禄下意识地附和:“是是……”什么?他突然反应过来,圣上说了什么。这狂风骤雨的夜里,已经二更天了,陛下难不成头脑一热,就想出府? 这被太后知道了,还不得唯他是问! 更何况,人家宁姑娘处在闺阁之中,这会儿恐怕早已睡下,任怎么说,也没有这黑灯瞎火时分和自家主子会面的道理。 他赶紧劝皇帝打消这念头:“圣上,这恐怕不妥。这会儿风高雨急,便是赶去了信远侯府,恐怕也见不着宁姑娘啊!” “当然,姑娘见了您必定高兴。只是这会儿时辰晚了,宁姑娘说不定正睡得安稳。您看万一,惊扰了姑娘岂非不美?” 吴实禄心想,万岁惦记着人家,也得找个体面点的借口,才方便行事不是?哎,这可真是皇帝不急急太监。 听了他的话,昭元帝却并没有生气,他不是失了理智,只是今夜骤雨狂风,他心中总隐隐不安。 对宁儿的事,楚寰向来是唯恐思虑不周,而不怕担忧过密的。但吴实禄所言,却自有几分道理的。 他想了想,取了个折中的手段:“想法子传信给柳莺,让她去看看姑娘,一切可好。等到三更时,我要拿到确切消息。” 吴实禄又惊又喜,没想到自己竟然这样轻而易举地说服昭元帝改变了心意,忙领命退了下去。 他自以为这是个轻巧的差事,只等着人送消息过来,没想到等到了三更,却等来了传信之人连滚带爬跑到他面前,苍白着脸:“总管!信远侯府,信远侯府……” 那人一副见了鬼的样子,舌头都在打结。 吴实禄腾地就急了,他跺脚道:“你这奴才,快说呀!出什么事儿了?” 那人死命磕了个头:“信远侯府,竟封府了!内外隔绝,奴才一时也送不进话去!” 吴实禄勃然色变,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