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2/2）

“我……我在想事情。” </p>

我回过神来，将另一只手放下，手指不安地摩挲过刚才被触碰到的位置。 </p>

“在想什么事？”他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p>

我向来不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因为多数时候‘沉默’代表着‘秘密’，秘密是很私密的，有时候是伤痛和无法言说。譬如侦探，譬如警察，追根究底之时，就像是想要割肉剜疮，再撒一把盐—— </p>

但是眼前的人眉眼温和，和我最开始认识他的时候别无两样，我发现自己无论怎么样似乎都不能对他生出厌恶的情绪，于是只好乖乖地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 </p>

“……那个给你们委托的男人。” </p>

我说道，“你们是因为调查儿童的失踪案才被卷进这个咒灵的生得领域之中的，恰好这个领域的‘扮演游戏’里也有人想要找到自己失踪的孩子……太巧了，这不就像是在告诉我们，他就是这个领域的主人吗？” </p>

为什么孩子们会失踪，因为这只咒灵想要找到自己的孩子。 </p>

因果就是这样，简单直白，抛去一切复杂的因素，到头来剩下来的，只有最单纯的期望。 </p>

“他当时给了我们一串电话，告诉我们找到了任何有关他女儿的任何情报，都可以打电话告知他，”降谷零对我说道，“不过我和阵平在派出所的附近的公用电话拨打过，那个时候电话没能接通，我猜测应该是当时我们还没有找到任何情报的缘故。” </p>

“既不知道长什么样也不清楚叫什么名字，在没有更多情报的状况下，其实很难判断对方想要找的到底是谁。” </p>

我抓了一下头发，觉得当下的这个场景很难说清楚，“咒灵是……一种混乱的生物，它们从人的恶念与欲望之中诞生，那些思想可以是悲伤的也会是愤怒的，本质上都是对于人类某一面的失望与抵抗，因而咒灵从诞生之际便带有这些反抗人类的特质。” </p>

我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他，“你要知道，一旦是从这个角度来看的话，它实际上只想让我们死，解咒无法从这个方向走。” </p>

“但是对方的态度很坚决，”降谷零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措辞，“他不像是抱着玩弄我们的心态。因此，我认为他一定是失去了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p>

“这也太……” </p>

这也太牵强了，我本想这么说，但是我自己也是经常用第六感来做事的人，这种时候实在没什么底气去反驳他，只好噤了声。 </p>

“作为一名侦探，我希望谅月小姐能够相信我。” </p>

“……” </p>

我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这样坚持的话……总之我们下午先去孩子们说的寝室楼碰碰运气，说不定能再找到些其他的线索。” </p>

餐厅的扩音器里又一次传出教导主任尖锐的语调：“中饭时间即将结束，请各位同学排队离开餐厅，回到教室进行午休。重复一遍，中饭时间……” </p>

我们互相看了看，计划已经初步制定好了，由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和菜菜子、美美子去向那些被带进来的其他孩子打探消息，只要和他们询问家里的亲属关系应该很容易就能排除掉一部分的人，五条悟和夏油杰作为特级咒术师需要调查的则是：为什么一个被评定为准特级的咒灵，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的这么快——虽然其中一位对侦探游戏特别感兴趣。 </p>

至于我和降谷、松田他们，就在可以的范围内调查更多的地方，谁让我们不用上课带小崽子们，只要能够躲开教导主任的巡查就行了。 </p>

前往寝室楼需要穿过操场，上午的时候我没怎么关注除了孩子们以外的事情，但是这次走的时候却注意到其他的很多，比如说如今应该是暑假八月出头，正是苦夏时节，烈日当头该是很炎热的，但是这咒灵的生得领域却是在春季，新叶入目，树枝上长满了浅粉色的樱花花朵，我伸手便能捉住随着清风在空气中舞动的樱花花瓣。 </p>

现在应该是才开学没多久的日子。我猜测到。 </p>

浅色的花瓣静静地躺在我的手心里，然后我用力收紧手指，再次张开手的时候，那花瓣却化为一小股咒力消散了。 </p>

“时间……”我喃喃道，“这里的时间好奇怪。” </p>

“嗯？柳川你刚刚说什么了吗？”走在前面的松田回过头来询问我。 </p>

我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能是我想多了……前面这个就是寝室楼了吗？” </p>

“啊，如果那些小朋友没指错路的话，”松田说道，“应该就这一栋，不过真大啊……果然是私立学校吧？” </p>

私立学校啊……我眨了眨眼睛，总觉得眼前的这一幕有些眼熟，但一时间又说不出什么。 </p>

“要进去看看吗？” </p>

降谷零轻声问我。 </p>

“嗯，这边应该没有标着教职工闲杂人员不能入内的标识吧？” </p>

我四下看了看，也没有看到那位秃头的教导主任在附近出没，于是稍稍松了一口气，迈步走上了台阶。 </p>

很少有小学的寝室楼会装修的这么气派，松田阵平说的没错，这所学校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应该是私立的吧？ </p>

从大门走进去，里面铺着大理石地砖，被拖得锃亮，映着天花板上垂下的巨大装潢灯光。我的视线从地面往上抬，看到了一个拿着拖把的男孩，与他面面相觑了几秒钟。 </p>

“……雪音？”我愣了一下。 </p>

“谅、谅月小姐？！” </p>

金发少年的声音猛地提高了好几个调，几乎就要破音了，他一手支着拖把，另一只手颤抖着指着我，“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p>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p>

我疑惑地问他，“是你先和夜斗玩消失，一个消息都不给我留吧？我可是找了你们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 </p>

“那是因为有特殊的情况！总之谅月小姐待在这边很危险。” </p>

雪音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丢下这句话后，便拽着拖把一路往回跑，一边喊道：“夜斗！夜斗！快出来，我看到谅月小姐了——” </p>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大厅侧边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人影从那边冲了过来，脚步飞快，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我的跟前。 </p>

“谅月！” </p>

穿着运动服的人双手按在我的手臂上，语气急促，一点都不冷静：“你怎么会在这里？！” </p>

“……” </p>

我瞪大眼睛震惊道：“你谁啊？！” </p>

这个长了胡子的运动服大叔是谁啊？ </p>

夜斗吗？？？ </p>

我面前的大胡子猛男落泪，“谅月连爸爸都不记得了吗？好伤心啊……” </p>

……哦，确实是夜斗本人没错了。 </p>

听到了熟悉的发言，我脸上的表情再度冷静下来，习惯性地反驳他：“只是监护人而已，才不是爸爸！而且你脸上的胡子是怎么回事啊？看起来好奇怪……和圣诞老人一样。” </p>

“进到咒灵的领域里面不太容易，所以现在算是普通人，这个只要一段时间没刮就会变很长。” </p>

夜斗摸了一下自己脸上的胡子，然后又摇了摇头，“这不是重点，谅月，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p>

“因为要找你。” </p>

我皱起眉，“谁让你的电话拨不通，人又联系不上，一点消息都么给我留，我问了一圈的人，他们都不知道你在哪里，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p>

有将近大半个月联系不上夜斗，近期我的运气又不好，直觉总在叫嚣着一些危险的信号……想让人不担心都难吧？ </p>

神明依赖人类的信仰而生存，一旦被众人所遗忘，祂也会跟着消失……像菅公那样名满天下的学问神是没有这种恐惧的，但夜斗——他不过是八百万神明之中极为微小的那一部分，有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p>

害怕自己其实是个异类，害怕我的祈愿无法被神明接纳，所以害怕夜斗会有一天被这个世界消无声息地淹没。 </p>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所以这些仅剩的一点点，就不能够让我攥在手中吗？ </p>

“抱歉，谅月。” </p>

夜斗顿了顿，我能注意到他眼中紧张的神色正逐渐褪去，最终化成一片柔软，“那天我没想到自己会花那么长的时间，你找了我很久吧？” </p>

我：“就差去问毗沙门天了。” </p>

“不会有下次了，”他说道，“让你担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