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崔玉娘(1/1)
“郭郎这回走运,那王进最近正咱殿下看中,听说早就有意升他作都指挥使。不久在南边但凡有个寸功,升迁也是十拿九稳。”史德珫大大咧咧地在前带路。 旁边跟随的郭朴不解道:“他升指挥使是他走运,和我家意哥儿有啥关系?” 史德珫笑道:“蠢才,等那王指挥使回头升了都指挥使,这指挥使的位置不是缺下来了?凭你家二郎的来头,随便搏点功劳,谁会拦着他往上补?” 郭朴惊呼道:“那意哥儿岂不很快就是和荣哥儿一级的将军了!” 史德珫却摇摇头:“指挥使太小,不过郭郎才二十……勉勉强强算数罢。” 说着手臂就勾上郭信的肩膀:“我看那刘信是人中龙凤,傍他左右迟早飞黄腾达,还比上阵厮杀安生稳妥得多。哥哥我大方一回,拿我这金贵的腰牌跟你那小都头换换,把这大好机会让给你。” 郭信不说话,瞧了史德珫一眼。 史德珫悻悻道:“娘的……不管怎么说,郭郎如今出任军职,怎么也得宴请一番罢?” “哈哈…”郭信笑了笑,“别人不知道,史郎还不知道我手上是穷的一干二净?” 这话说的实在不假,虽然郭威在军中经手的钱粮哗哗地过,但自家却真没什么钱,更别论每月府上分给自己的例钱了。 “这倒无妨,咱可以去春乐坊。上回若不是郭郎出手,春乐坊那唱曲的娘们早就被李业那厮糟蹋了,咱去赊顿饭钱总说得过去吧?大不了郭郎回头拿俸钱补上就是。” 说罢史德珫就不由分说地拉着郭信往春乐坊走去,郭信也并没有拒绝。 三人到春乐坊的时候已经不早,午食的点刚刚过去,太原府的夜生活却还未开张,正是一天中坊间最萧条冷落的时候。 史德珫大呼肚中空空,郭信也是饥肠辘辘。于是还是由郭信请客在外坊找了座位叫下酒菜,又叫人去唤崔玉娘。 此时的饮食还没到丰富的地步,而且又正逢上隔三差五打仗导致食物紧缺的年头。因此即使是春乐坊这样的太原府繁华之地,能供上的也不过是些粗糙处理的荤肉和蔬食饭菜。 不过郭信并不挑食,何况能凑上这样一桌已经不易,眼下中原的大多数平民家中能以糟糠度日就已经算不错了。 史德珫在一旁吃得津津有味,这家伙和他爹史弘肇生的一样彪壮,饭量更是好到令人吃惊。等到又添了轮饭菜后,去叫崔玉娘的奴仆这才回来禀报,说玉娘已在后坊等候了。 史德珫酒足饭饱地抹了抹嘴巴,打出一个响亮的嗝:“这娘们架子还不小,敢磨磨唧唧地叫咱等这么久。” 郭信懒得理他,直接起身随引路的仆人前去后坊,引得史德珫又是一阵叫唤才跟上来。 不过这回仆人并没像上次带郭信往深处走,而是将他们送到了一处偏僻的厢院。 眼前的厢院极小,仅有一间堂屋和几间并联的卧房。不过郭信知道,在这样的风月场里身价地位越高就越难见上一面,再加上上回崔玉娘能单独为一群高门衙内唱曲,已经显示出她与外间那些寻常的歌舞伎人并非一类。 仆人上前扣了扣门:“郭将军已到。” 里面随即便传来玉娘的声音:“快快请进。” “一个卖唱的也敢传唤咱们。”史德珫低声嘀咕着,毫不客气地直接拉门而入,郭信也只好跟了上去。 郭信迈进堂屋,屋里没见到上回的两个乐师,只有小娘一人抱着怀中的琵琶端坐在中央。而令他惊讶的是,玉娘今天已经摘取了上次的纱巾。没有纱巾遮挡,只见玉娘长的虽不妩媚,不过也远不是史德珫所说什么奇丑无比,相反小娘的额头光滑,鼻梁小巧细窄、鼻尖微翘,让郭信感到十分亲切的一张面庞。 而除去脸外,小娘身上的衣裙也无可挑剔,浅红色的襦裙映衬下,袒露在外的脖子和玉腕更加显得白净。 郭信突然胡思乱想起来:眼前这样一个白净如玉的小娘,竟也是靠那些粗食淡饭养出来的? 郭信不知道的是,崔玉娘看见他二人进来时也楞了一下。她本以为郭信这回是独自来找自己,才决定摘下面纱,好生做了一番装扮收拾才见他,却没想到郭信还带着上回身边那个粗莽的汉子,以至于一时间都忘了起身行礼。 不过她随后看到郭信的眼睛从进门一直到坐下也未离开自己的身上,对男人目光的崔玉娘早已用厌倦代替了羞涩,此时面对郭信的目光她却反而感到有些欣喜——眼前的郭郎显然并不讨厌自己。 想到这,崔玉娘决定先开口:“郎君不认识妾身了么?” 在郭信听来,这话是句废话,自己若是忘了她,怎么还能来找她?但他还是老实说道:“上次见面时娘子带着面纱,刚才一时失神,娘子不要见怪。” 崔玉娘微笑:“郎君对妾身有恩,唤妾身玉娘就是。” 郭信心想:玉娘这名字起的还挺贴切,眼前小娘确实如玉人一般白净。 这时史德珫似乎意识到二人对自己的忽视,不满地抢着开口道:“你这娘们长的不赖,但配我家郭郎还是勉勉强强。” 崔玉娘低下头:“郎君说笑了,妾身不过是一介伶人。” “不用理会这厮,娘子……”郭信想了想,还是改了口:“玉娘还是唱曲吧。” 崔玉娘立马又笑吟吟地抬起头:“不知两位郎君想听些什么?”崔玉娘嘴上问的是郭信和史德珫二人,眉目却只向着郭信一人。 郭信自然不指望能从史德珫嘴里蹦出什么词作来,回忆了下郑谆平时嘴上时常念到的几个人名,嘴上顿时有了数:“玉娘可会唱温飞卿的词?” 崔玉娘看上去似乎有些意外:“温李的词最是精致艳丽,没想到郭郎喜欢这般曲风?” 郭信哪知道这些,但此时不得不敷衍过去:“我二人都是粗人,玉娘随便弹些就好。” 于是崔玉娘拨弄了两声琵琶,很快就清唱起来: 凤凰相对盘金缕 牡丹一夜经微雨 画楼相望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