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男菩萨8（1/1）

赵原野抱着花过去的一路上收到了不少人看过来的视线。也是，这红玫瑰太过张扬了。 其实，有一点，赵原野没有和雷子直说。 他觉得林雨青不适合红玫瑰。太艳红了，和林雨青身上清雅的气质不太匹配。 林雨青像是栀子花，只要轻轻靠近，就能感受到那淡淡清甜的花香，不惹眼的招摇，但是拥有让人放不下的注意。 雷子在画室楼下的广场上等了一会了，羽绒服外套帽檐上都蒙上了薄薄的一层雪花。 他将花递过去，问着雷子：“不冷吗？” 雷子摇头：“不冷，但是我好紧张原野。” 昨天一整天都还自信满满，坚定着要告白的人，今天脸上自信全无，胆怯终于冒了出来，占据了高处。 雷子时不时的低头看一眼手腕上的表，看完又抬头望一眼六楼亮着光的画室，等着等着想要逃的心思浮上了心头，他这个时候想成为逃兵了。 “要不，我下次再来吧” 赵原野：。 “都跟你讲了好多遍不要着急，之前劝你不听，这下到这儿知道怂了？”赵原野真的无语。 不过雷子不告白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被拒绝。 “不告就不告呗，那走了？”他先转身，准备离开，今天外面天气着实冷。 “额可是来都来了，我等半小时了，走了好可惜。”说着想要放弃，结果还是倔强着不走。 赵原野不想管他，反正花也送到了，他准备自己先溜。 “行，那你在这儿等着吧，我先走了。” “别啊原野，你在这儿等我，你留我一个人我不敢。”雷子死死拉住了他袖子，不放他走。 赵原野：“服了。” 没狠下心走掉，赵原野找了个角落在那儿蹲着，准备看完雷子悲剧的告白现场再离开。 在等待的时候，他接到了扬子的电话，那边问着进度怎么样，还需要他来吗？ 赵原野想了想，雷子这“丢人”的样子，少一个人看到也挺好的，于是摆了摆手，和另一头的扬子说：“算了，不用来了，来了也是角落里蹲着旁观。白费力气。” “好吧，有好消息的话传达给我，没有的话，也传达给我，我听个笑话。” 电话挂断，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离画室结束越来越近了。 这个时候雪也开始下大了。之前还跟鹅毛一般的雪，现在仿佛小石子一样，落的又大又快，视线也被影响了，看得模糊不真切。 赵原野再次抖了抖身上的雪，想着林雨青怎么还不下来的时候，他瞄到站在广场中央的雷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突然动了。 雷子抱着那火红的玫瑰，在雪中格外的抢眼，因此他靠近林雨青的时候，移动的也很明显。 画室这个点刚结束下课，从楼里出来的学生很多。不少人目睹了雷子告白这一幕。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赵原野提前为他开始默哀。 虽然听不见远处两个人说了什么，但是他能看见雷子那紧绷的身体和佯装镇定的表情。 而林雨青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虽然被这意外的告白惊讶到了，但是依旧没有太大的波动。 即便周围的人都因为这告白，起哄喧闹着，不少人还替雷子喊着：“接受他，接受他。” 但她的反应一直都太过平淡，就像是对这世界提不起兴趣的空洞。 她的笑容没有任何破绽的完美，即使是直白的拒绝也让人生不了气，只会觉得是自己还够不上她的标准，是自己配不上她。 “抱歉，我不考虑恋爱。谢谢你的喜欢。”林雨青的拒绝没有一丝间隙，不过还是一如既往温柔的强调。 雷子脸色变得惨白，初恋可能都是这种黯淡灰色的结局。 “好、好的。”他觉得周围旁边人的视线像是针一样，尖锐的刺在他的身上，而这些视线也会落在林雨青身上。 他更觉得对不起林雨青了，是他将她拉落到如此境地的。 “打扰你了。对不起，林雨青。”他像个懦夫一样的逃离现场，不过离开前，还是将怀里那束保护的很好的玫瑰塞到了对面人的手上，也不管对面有没有拿到，转身就跑。 因此雷子没有看见，那束没有被拿稳而摔落在地上、花瓣枝叶七零八落的玫瑰。 红色的花瓣像是溅开在地面的鲜血，将会被纯白的雪一点一点的掩埋。 赵原野注视着发生的一切，看到雷子跑掉、玫瑰花落时，重重叹了一口气。 啧第二次见到这幅局面了。 那边围观的人因为主角之一的离开，也逐渐散去，广场又变得空旷稀疏。 雪掉落在外套上融化后，衣服也变得湿重起来。赵原野打了个电话给雷子，准备慰问慰问他的情况，不过对面没接。 这小子不管他了。 赵原野盯着这雪，他不想明天起床感冒，于是去附近的便利店去买了把伞。 打着刚买的新伞，他准备去附近的公交车站坐车回家。 路过那个广场的时候，他无意间瞄到广场中央还有个傻站着的人，一个很熟悉的、抱着火红玫瑰花的人影。 他停了下来，静静看着那边。 散落在地上的那些零碎漂亮的玫瑰花瓣应该是无人在意的，或许明天就会被人踩着雪被踩烂成玫红色的碎泥。 而林雨青蹲在地上，七零八落的捡起。 她一个人安静恬然独自成了一个世界，让人不愿意去惊扰。 她和雪一样纯白。 不知为什么，他有了这个念头。 她动作不紧不慢，和她这个人一样的从容淡定，似乎根本不怕时间浪费在这种无关小事上。 赵原野第一次有了，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了解这个人的想法。 但他只能去压抑那些他想要了解她的欲望。 安静的看着她处理干净那些玫瑰，看着她用纸巾包起那些玫瑰花瓣，和那包装精美的花束一起，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她的指尖被染成了玫红色。 而她扔花的动作很干脆利落，一点犹豫都没有。和刚刚拾花瓣的样子很不同。 原本赵原野看着她温柔捡花的样子，还以为她会将这束花带回家去呢。 结果就这么干脆的扔掉了。反差有点大。 雷子的心意就这么被回收到了垃圾桶里。 而这次“狼狈”的告白之后，赵原野和林雨青的接触变得更少了。 在教室里连个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林雨青走正门，而他走后门；林雨青坐前排，他最后排；林雨青坐最左靠窗，他坐最右靠后门。平时根本碰不到面，打招呼都没有机会。 对赵原野来说，这才是正常的样子。 虽然某种隐秘的心思可能有点痕迹，不过很快就因为这回到预定轨道的命运慢慢遣散在了心尖。 这种正常的日子，也让赵原野原本的防备降低了许多。 慢慢、慢慢时间就过去了，高二、高三、高考。 六月总是爱下雨，尤其是高考这两天。 赵原野在领到自己的准考证时，看到窗边的人才突然想到了。 林雨青很快会死了。 她因为是美术生的原因，高二到高三这段时间和他们不一样，她要去集训，因此总是不在学校里边。 仔细想了想，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 不过这两年，林雨青似乎一点变化都没有，安静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不过身上温和的气质，好像比以前要冷冽一点，距离感更强了。 他们是同班的陌生人。赵原野只能远远的看着她，没有任何立场。 念到林雨青名字的时候，她从窗外收回眼神，过来领了准考证。 而最后这道流程走过后，明天就是紧张的高考。 赵原野因为想起来“死亡”，并且要直面即将到来的“死亡”这件事，原本坚定的想法，动摇犹豫了起来。 人心总归是肉长的，他还做不到面对一个人死亡时，无动于衷。 在高考前心神不宁，这不是个好预兆。 赵原野知道自己可能有些自私，不过他没办法。 早上九点就要考试，凌晨三点，他都没有睡着觉。 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是很适合睡觉的白噪音。但是他心烦意乱。 摇摆不定，最后他还是打开了台灯，坐到了书桌面前拿起了笔。 等准备写点什么的时候，他才发现一个事实。 他其实不知道林雨青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出的车祸。 他只是得到了她去世的信息，知道笼统的时间和事件，但并不知道任何细节。 他好像真的无法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就像是命运般注定一样。 外面的雨声一直没停，赵原野最后还是提笔写了一行字。 这张纸条在高考全部结束，全班人最后一次回到班级收拾东西的时候，他乘着没人，放在了她的桌洞里。 在班主任最后一次叮嘱着报考事宜的时候，赵原野像是侦察兵一样一直盯着窗边人的动静，生怕林雨青没有看见他放进去的那个纸条。 旁边的雷子给了他手肘：“怎么一直在看林雨青？你喜欢她吗？” 距离雷子告白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但是显然雷子还没有成功走出这个失败的初恋。 赵原野：“！？” “你想多了！”他飞快的否认了，迟一秒都显得自己心虚。 “那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雨，外面的雨还没停。” “好吧。没带伞的话，我有。” “我有伞。” 在班会快结束的时候，赵原野终于看到林雨青发现了那张被叠成小方块的纸，然后看见她打开了它。 “高考结束后的一个周不要出门。” 林雨青以为会是什么情书，原本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的。 不过，或许是高考这个分别的氛围微微感染了她，她最后还是打开了这张纸条。 但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内容，她很意外。 ？什么意思呢？这是恶作剧吗？ 林雨青不以为意，轻笑了笑，然后将纸条折好放进了衣服口袋里。 她有一定要出门的理由呢。 —— “原野？你这两天怎么了，起这么早了？” 赵妈妈还以为自己儿子高考解放后，会懒散的不成样子。结果这两天早上七点就起床了，还乖乖的开始和赵爸爸看一起晨间新闻了。 反常，真是反常啊 赵原野耸肩：“没事，我就是睡不着。” 是的，他这几天睡觉都不心安。 不知道林雨青有没有好好听他的意见，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门。 他这几天看新闻就是为了盯着看有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事故。 赵原野也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忍到这种时候了，他自己居然改了想法，竟然想去阻扰。 啧他这几天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直接和林雨青说，而是写纸条。 纸条太玩笑了。他很怕林雨青不相信。 说实话，他现在去找林雨青也不晚。为什么自己还没有动作呢 他本质还是一个伪善的人啊自我欺骗着，给自己的自私找着借口，然后就可以“高尚”的继续活下去 赵原野摸了摸自己眉骨，心里有些闷。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如果能熬过今天，应该就不会发生意外了吧。 因为明天他们班拍集体毕业照。他记得雷子上辈子说，林雨青是在这之前出的意外。 —— “三、二、一，看镜头！”摄影师按下按钮，画面被定格。 十八岁毕业的少年少女洋溢着青春的喜悦，笑容满面的结束这高中最后一次合影。 拍好的照片被很快的分享到了班级群里，扬子放大照片，看着上面的人脸，拍了拍身边的赵原野：“原野，你怎么没笑啊。这脸黑的，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雷子也跟着点头：“对啊，你怎么了，今天到场就感觉你心情不好？没考好？不至于啊。” 赵原野强撑着，勉强笑了笑，摇着头：“没事。不过，林雨青是没来，对吧？” 在人群中没有找到那个安静的人影，赵原野心脏落了好几拍，一个早上都在不安焦虑，眉目阴郁。 她怎么了？林雨青 “嗯，好像是没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班主任也没说。”雷子先回答了，“你不会真的喜欢她吧，怎么比我还关注。” 没时间否认，赵原野抿唇，脸色难看：“我去找趟班主任，你们先回家吧。” 他朝着办公室那边的跑去，他跑的急，很快将两个人落在身后。 拜托林雨青 “原野啊这件事”班主任为难的脸色，让赵原野僵了身子，不好的预感更强烈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听到答案后，强装镇定走出办公室的。 负罪愧疚感像是洪水把他淹没，林雨青死了。 今天的暴雨下的刚好，淋湿他的全身，掩盖住他的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