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杨向鸣的抉择(1/1)

杨向鸣的抉择 “小张,你听说了吗?昨晚杨乡长……”党政办科员小李刚跨进办公室,压低了声音朝桌旁的小张说道,话还没说完,小张就急忙点头,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哎呀,那事我听说了,整个大院都传遍了!” 两人坐在办公桌前,时不时抬头望向门外,确认没有其他人后,小李才继续道:“听说昨晚捉奸的时候,那场面可真是刺激,杨乡长可是被揍的不轻,还写了保证书……”他比划着,脸上露出戏谑的表情。小张则是一脸好奇,凑近了些:“快说说,我咋听到的版本和你不太一样!” “闲着没事干是吧,没事干就把市里的红头文件给我抄一百遍!”党政办主任伍福仁走进办公室,很是不满。 乡政府办公楼的走廊上。杨乡长缓缓走来,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淤青,眼睛肿胀得几乎睁不开。他尽量低着头,避免与人对视,但那份狼狈却无论如何也遮掩不住。 一路上,他都能感受到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和投来的异样目光。 虽然见到他的人依然会恭敬的和他打招呼,但那恭敬背后所隐藏戏谑他也能读懂。 他努力保持镇定,但心中的尴尬和愤怒却如同潮水一般汹涌。 来到宽敞的办公室,窗外的阳光洒在桌上,却驱不散他脸上的阴霾。原本应该忙碌的办公室此刻却异常安静。 昔日那扇人来人往房门紧闭着,门上的把手显得很是孤零,没有了往昔被频繁转动的生气。 沙发和茶几上积满灰尘,没人过来打扫,整个房间弥漫着一种冷清而寂静的氛围。 那些时平日里常围在他身边,笑脸盈盈、时不时找理由向他汇报工作的人,此刻一个都不见踪影。 杨向鸣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的失落和孤独被放大了无数倍。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峦和田野,心中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政府大院,还能在这间办公室待多久,他自己也不清楚。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杨乡长闻声转过头来,心里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平静,然后缓缓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乡纪委书记周东明站在门口,表情严肃,眉头紧锁,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的和两个年轻人。 “周书记,你来了,快请坐。”杨乡长的声音有些沙哑,果然不出所料,但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 周东明点了点头,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下办公室,目光在杨乡长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似乎在观察他脸上的淤青和肿胀的眼睛。 随即,周东明朝身后的中年男子伸手介绍:“这位是市纪委的刘和文同志,有话跟你说。” 话音刚落,刘和文向前迈进一步,亮明自己的证件后,声音低沉而有力地说:“杨向鸣同志,我们接到群众举报,反映你存在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现在,请你配合我们的工作,随我们回去接受组织调查。” 说完,身后一名年轻的工作人员将一张留置通知书放在了杨向鸣面前。 杨向鸣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额头上也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几位纪委人员,嘴唇嚅动着想要解释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请跟我们走一趟。”另一位年轻人说着,伸出了手,机械地站立到杨向鸣的身后。 刹那间,杨向鸣只觉得天旋地转,周围的空气也异常沉重,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 杨向鸣本来以为写了保证书,到时再按陈安宝的要求赔了钱,就可以万事大吉,瞒天过海。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被派出所的人接走后,围观人群逐渐散去,有一部分人热闹还没看够,杵在门口还舍不得走。其中有一胖一瘦两个妇女仍然驻足未去。 一个胖妇女眉头紧锁,满脸愤慨,她一边啃着瓜子,一边低声嘟囔:“这陈安宝也太窝囊了吧,自己媳妇被人偷了,就只要赔钱了事,这不是卖媳妇嘛,这个钱他用的能安心!” 另一个瘦妇女点头附和,眼神中闪烁着不忿:“就是,要换我,自己的老婆被人乱搞,手里又有奸夫写的保证书,早就拿着证据跑纪委举报了,哪还会在这里受气,人活一口气呢!” “是呀,关键这奸夫还是乡长,今晚他陈安宝把人家打一顿,等事情过去了,人家还不得找机会打击报复他陈安宝。”胖妇女歪着嘴巴,一脸鄙夷。 “就是,不趁现在拼个鱼死网破把那姓杨的拉下马,等这事平息了,人家肯定得慢慢来收拾他,人家可是乡长啊,要收拾你陈安宝一个小老百姓,还不是随便拿捏的。”瘦妇女也是义愤填膺,眯缝着眼睛,嘴巴瘪着,很是不忿一般。 周围的一些妇女也都是点头附和,对陈安宝的表现感到鄙夷。 就这样妇女们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虽低,但在这寂静的夜却格外清晰,狠狠地刺痛着陈安宝的耳膜。 这些刺耳的闲话像刀子,扎着陈安宝那脆弱的心,如同热油泼在火焰上,一个男人的自尊瞬间被点燃,怒火中烧,愤恨不已。 他捡起地上的纸笔,用歪歪扭扭的笔迹写了封举报信,和杨向鸣的保证书一起塞到衣袋里,开着大货车赶到来阳城里,找到了市纪委。 在陈安宝走后,两个妇女忙抬脚走起,转了个弯,在屋角处,一个帅气青年正在黑暗处默默抽着烟。 “老弟,那陈安宝开着货车走了,往城里那边去的。”胖妇女一见帅气青年就眉开眼笑道。 “是呀,那家伙出门时一脸的气啊,不过也是,不气才不正常呢。”瘦妇女接茬道。 帅气青年正是王国成,他也不多言,直接掏出两张十元钞票,递给了两个妇女。 两妇女喜不自胜,忙不迭的接过钞票,这钱太好赚了。临走时胖妇女像是想起了什么,走了两步又停住,转头道:“老弟,下次有这事记得来找我啊。” 妇女们走后,王国成也转身往回走,王云山就在不远处候着,见王国成过来,忙一脸期盼的看着小叔,王国成咧嘴一笑:“陈安宝去市里了。” 王云山咧着嘴巴也是开心不已:“小叔,你这几天天天盯在这里,辛苦了。”说话间,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看守所审讯室内,昏暗的灯光打在刘工头的头顶,原本就光秃秃的脑袋显的更加油光锃亮。 肥胖的身躯此刻佝偻着,坐在冰冷的金属椅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刘学兵,马金生已经交代了。”警察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像是冰冷的铁锤击打在刘工头的心上。“根据他的供述,工地是由你和陈六顺承建,所有工程上的质量问题,建材造假的行为都是由你们二人所为,而他并不知情,和他马金生没有一点关系。” 刘学兵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愕与愤怒的火光。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拳头紧握。 对面的警察表情严肃,面无表情,将一份文件推到刘工头面前:“这是马金生的口供,白纸黑字,你自己看吧。” 刘学兵颤抖着手拿起文件,一行行字映入眼帘,他的脸色逐渐苍白。 “马金生这个狗杂碎,丢你甲老母!”他咬牙切齿地骂道,每一个字都好似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空气中。他的身上的肥肉剧烈起伏,呼吸间都带着火焰,炙热而猛烈。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警察同志,我要举报,所有建筑材料都是由马金生联系购买,而且还要拿回扣,质检站那边都是他花钱搞定的,其他建安公司承包的工地也大多存在质量问题,还有给乡里那些当官的送礼”刘学兵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来,原本有些浑浊的双眼此刻变得异常明亮,宛如两团燃烧的火焰,似乎已经放下了所有的顾虑和恐惧。 来阳市纪委留置室内,杨向鸣坐在软皮包裹的椅子上,双眼空洞。四周的墙壁同样也贴着软包海绵,将他紧紧束缚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中弥漫着沉闷与压抑。他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室内回荡,如同孤独的鼓点,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包着软皮的门被缓缓推开,刘和文走了进来,他的目光锐利而深邃,走到杨向鸣面前,盯着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杨向鸣,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刘和文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杨向鸣的喉头滚动了几下,抬头望向刘和文,曾经自信的眼睛如今带着几分迷茫:“刘主任,我能说的都说了,我就是这个作风问题,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刘和文眉头紧锁,目光如炬,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说道:“真的只有作风问题吗?我告诉你,今天纪委又收到一份匿名举报信,和你有关。” 杨向鸣眉头微皱:“刘主任,那我倒是想听你说说,看是怎么举报我的。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这一落难,是个人都想过来踩我一脚了,本有本事,咬我甲卵啊。”说罢,摇头苦笑了一下。 刘和文的目光紧紧盯着杨向鸣,拿起信封,在杨向鸣面前亮了一下,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举报杨向鸣”五个大字,字体不像是成人所写。随即收起信封:“杨向鸣,举报信里写的啥你想知道吗?” “刘主任,我很想知道,看又是哪个狗久个又来跑出来想摆我一道。”杨向鸣口气很是不屑。 刘和文深吸一口气,他缓缓走近杨向鸣,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刘和文压低声音,几乎是在杨向鸣耳边说道:“举报信里,只写了六个字—株木山,郑志廷!” 杨向鸣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猛地抬起头,双目圆瞪,满是惊恐和不可置信。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什么,却发现好似已经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刘和文冷眼旁观,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这几个字背后,必定隐藏着重要信息!看来之前的猜测没错,接下来必须深入调查、挖掘真相。 “杨向鸣同志,有问题,就要如实向组织说清楚。如果心存侥幸、对抗组织,只会让自己在歧路上越滑越远。 你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向组织交代问题,早点坦白,或许量刑还能轻点。如果等我们查清楚,那你就没机会争取从宽了。”说完,刘和文转身走出了留置室。 杨向鸣依然呆呆地坐在原地,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双眼空洞,死死地盯着刘和文刚刚站立的地方,似乎想从那片空气中寻到答案。 杨向鸣思绪万千,他的脑海不断闪现“株木山,郑志廷”这几个字。 想到株木山的事,他就浑身颤抖,一股深深的恐惧从心底蔓延开来,完了,政治生命不但要完,说不定还得吃枪子,不吃枪子也要牢底坐穿。 只是株木山的事,只有刘明才和伍福知晓,难道是他们中的某一个?不可能,那岂不是连自己也要搭进去?毕竟这件事他俩都是参与者,还有马金生也知道一点,分了些钱,但具体的情况他不知道! 此外,郑志廷在失踪前曾给自己打过两个举报电话,但并未引起自己重视,而是敷衍一番,通知马金生去工地与郑志廷对接。 其后,他的妻子到乡里找过自己两次,称郑志廷失踪,请求派出所协助寻找,自己则稍加安慰后,找借口将其打发回去。 那天在看守所见到马金生,提及郑志廷一事,马金生那恐惧的神情,多半是这小子害了郑志廷。 但绝对不会是马金生写信,他现在也被关在里面,若他真的杀了郑志廷,那他就是凶手,总不可能自己举报自己吧。 那究竟是谁呢?无数个疑问涌上心头,让他几乎抓狂。他回忆与这些事有关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到蛛丝马迹,却始终毫无头绪。 他好似陷入了一片迷雾之中,找不到出口,也看不清前方的路。 起初,杨向鸣认为一切都是贺洪阳所为,时至今日方才明白,事情远非如此简单。 背后定有他人作祟。此人隐藏极深,犹如深海之鱼,不露锋芒却将自己逼入绝境,手段够高。 如今有这两条重要线索在手,纪委与公安定能很快查清真相。至此,已是面临重大抉择之时。杨向鸣审视自身,年已五十有二,又是一声叹息:余生是否还有重见天日之时。 杨向鸣思绪如潮,回想起人生的点点滴滴,奋斗的过往历历在目,难道所有努力都要付之东流吗?不甘心啊! 但无论怎样纠结犹豫,终究需要做出决择了。 杨向鸣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目光坚定,起身看着房门的小窗,迈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