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番外:葛蓝实(2)(1/1)
然而,我没料到是这样的时代。 太医院当值的日子大半比较清闲。 因为我是院正护着的人,又因为我一贯的温润。 这些太医绝大部分待我不错。 而不当值的时候,我也习惯早起。 每日去东街的面摊,点上一碗店家刚下的汤面。 坐在最靠墙边的位置。 目送着她纵马入宫,那一身晦暗的衣袍,穿在她的身上却硬生生多了几分嚣张和肆意。 曾经我以为披着这身衣服,她大概会有些难捱。 可没料到,她竟是如此的享受。 坐在那里,望着远去的一人一马。 耳内似乎还能听到马蹄踏过青石的声音。 跌跌挞挞,仿佛踏在心上。 直到那声音渐行渐远,心口那浅浅的涟漪跟着压下去。 随手抽出筷子,这面汤的温度刚刚好。 只一口,便能驱散许多阴霾。 记不清多少个日升,我坐在这里望着她疾驰而过。 身后凌风几个,清一色的千翼卫服饰。 京都的达官贵人,就这么被这身衣服吓破了胆。 陛下初登基的时候,官员们背地里念着“当今出身不好,先帝若还是子嗣……” 到后来,清一色的变成“陛下圣明,少经磨难而愈见坚韧……” 我坐在面摊里,忍不住轻笑出声。 目光偶然落在她腰间的长刀上,那是陛下御赐的。 超品以下,进可屠戮! 进入京都的她,活得比在北域自在。 可是,她要成亲了。 听说圣旨的时候,我惊得将手中的药粉尽数打翻。 一侧的老太医,狐疑的望着我“小葛太医,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 陪笑着将手中的事情处理好,急匆匆准备去找她。 我不知道陛下又打什么主意,我担心她身份暴露了。 可是,走到御花园的时候。 听着宫人太监的议论,我默然的站在花丛里。 耳中只剩下一句“凌统帅竟然亲自求旨,要娶沈丞相家的嫡女……这回丞相怕是要气急了。” 竟是她亲自求娶的? 我茫然的站在那里,一时想不通她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是天生适合站在朝堂的人。 每一步算计,总比我这个太医强许多。 大婚当日,我依旧是早早的坐在面摊里。 看着她喜盈盈的带着人一路飞驰,再急吼吼的带着人将人接回来。 这婚事,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一出闹剧。 可只看她面上的笑,我便心口一沉…… 似乎、有什么是我没预料到的。 她竟似乎,真得想要迎娶这位新夫人。 为此,我第一次忘了保持距离。 慢腾腾的换了衣服去统帅府贺喜。 站在厅内的人,一身的大红喜袍。 眉眼里的喜气完全不似作假。 然后、她忽而侧头看过来。 隔着喧嚷的人群,咧嘴对我笑得一脸灿烂。 忍不住低头跟着笑起。 看,她和那群闺阁女子完全不同。 什么笑不露齿,在她这里完全不存在。 隔着人群笑还不够。 她带着凌风一路敬酒过来。 靠近我的时候,抬手握着我的胳膊。 声音明朗而又欢喜“小葛,来来来,你带大哥跟我喝一杯,而今小爷也娶媳妇了。” 明明有凌风几个挡酒,她自己也喝了不少。 酒杯与我手中的杯子轻轻碰撞。 笑着点头,直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替你大哥喝完了,我再替自己喝一杯。” “好!”她答应的痛快,酒喝得也快。 拎走的时候,对着我得意的眨眼“等我带她入宫,可以远远的给你看一眼。” 她说得极其认真。 认真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喜爱。 在宫内久了,我当然知道宫女中有结对的事情。 也不算是陌生。 所以…… 我笑着点头“好。” 她转身,被一群人笑闹着推回院子里。 我站在厅内,望着满堂的喜色。 只觉得心底一空。 这感觉没来由的,也似乎带了几分释然。 再后来,我安静的窝在太医院。 看着她与方家斗,与沈家纠缠。 看着她一步步成为东陵最受敬仰的大长公主。 她第一次换女装。 我站在御阶旁的宫墙边,望着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踏在御阶上的步子依旧沉稳,面上的笑意比前几年收敛许多。 她那位夫人,我也曾远远的见过。 是位笑起来极其温婉的女子。 所以、她这是从了自己的夫人吗? 竟也懂得收敛锋芒了? 还记得当初。 父亲死讯传回来的时候,整个东陵为之震动。 我呆呆的站在太医院,师兄反复在我耳边唤了几句。 我才猛然回神。 下意识的走出去几步,又急匆匆的回来。 我想,我该去将父亲接回来。 可,我知道她大约也是难过的。 而且、现在南齐动荡,显然不是时候。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手中的笔提起,却怎么也无法落下。 我与她,似乎还没熟悉到这样的地步。 最后,我只是给冷绝写了一封信。 讲明父亲的选择,说清利害关系。 最后加了一句“若易地而处,我会与父亲做同样的选择。” 我们在北域长大,见惯了生死和战争。 所求的,大概就是平和与安宁。 信送回去之后,我还是忍不住忧心。 此刻的南齐必定是如龙潭虎穴,她能全身而退吗? 她那位夫人会成为拖累吗? 就在这担忧中,我接到了她叫人送来的信。 上面只一句话“快来!” 一如当年,她一身锦袍,拎着长枪站在院内。 从不只对我客气一些。 急匆匆的收拾了行囊,顾不得坐马车,一路策马到云州。 入城的时候,为了不显得过分焦急。 我特地换了衣服,又租了辆马车。 然后见到了活蹦乱跳,却一脸担忧的她。 原来……是那位夫人病了。 安心的看诊,再开好方子。 住在云州的时候,又听了些这位夫人的事。 坐在府衙碾药的时候,望着她小心的将人抱出来晒太阳。 我心底那些心思算是彻底的散开了。 这样的人,确实是配得上她的。 比我合适,比这世间的男子都合适。 将手中的药弄好,拎着慢悠悠的出去。 看着坐在檐下并排晒太阳的两个人。 一个是京都贵女典范,面上的笑都像是量好的尺子,可总会在关键时刻做些出格的事。 另一个是在北域摔打大的,眉眼间是刻意收敛也藏不住的肆意和飞扬。 这两人…… “回房去!”我黑着脸呵斥。 “你若是想晒,自己在这晒。” 真当所有人都和她一样,是塞北的牦牛体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