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9 crepuscolo·拂晓(1/1)
前言: 我不是英雄,但是我与英雄并肩战斗。 ——切·格瓦拉 在十八区,萨拉丁的冬天是无聊的,干燥的,让人皮肤生痒,能在肚子上长出成片的荨麻疹。 屋外的冷空气冻得行人浑身发抖,仿佛穿再多的衣服也没用,寒意就像恶毒的妖精,能从拉链和扣带之间挤进外套,钻进里衣。可是走到温暖的房室里,地热暖气空调又会让紧绷的皮肤迅速伸展开,于是人们脸上身上就会多出许多斑点——也有医生常认为这是维塔烙印,实际上并不是,它只是普普通通的皮肤病。 二月初,这才是萨拉丁的深冬时节,一切狩猎和生产活动都停止了,城镇的室外气温也接近零下三十度,在这种天气沿着月河湖跑一圈都有可能变成人肉冰棍。 从风小诊所的客人也越来越少,雪明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只能等到化冰时,进入精灵圣地的深处寻找贝洛伯格的踪迹。 没有预约,雪明迎来了假期,也带着医生包和行李住回了小驿站。这十来天他躺在圣乔什的房子里过夜,和老婆打视频电话总感觉怪怪的。能从别墅区搬回闹市是好事,多了些人间烟火。 回到驿站的前门,远远的就看见猪肉铺老板把店面改造成了一个临时的小酒吧。 雪明没着急去寻奥斯卡,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和猪头人老板打了个招呼。 “哎!掌柜的,您这铺面怎么变了?” 猪头人的名字叫巴浦洛夫,祖上是俄罗斯人,也是勇敢的红石人后裔。留着一嘴茂密胡须,脸上的鬃毛粗短且黑硬,原本倚着门框低头刷手机,听见神父的吆喝,就抬起头正眼看来—— “——冬天镇民们家里都有余粮,一般不出门。我这店面就用来招待旅客,搞点酒来卖。” 江雪明:“哦!生意还好吗?” 巴浦洛夫哼哼唧唧的笑道:“那当然好啦!不挣钱我酿什么酒呀。” 江雪明决定就近打听打听:“我能进这个酒馆么?您这地界不排斥基督教徒吧?” “神父您也要喝两杯?”巴浦洛夫两眼一亮,把门廊道路让出来:“来来来,别客气啊。第一杯算我请的。” 雪明大步往铺面里赶,进门便是一个简陋的柜台,平时分割猪肉的石台子叫老板洗的干干净净,此时此刻梦巴黎的几位佳丽都来打临时工,领了个调酒师的兼职。巴浦洛夫的生意做得讲究——这门店里外里都经过家政公司的清洁除臭,非常干净。 酒馆往东北侧方向的小沙龙挤了两个牌桌,猎团的猎人们在这里打发时间,西南侧则是一个迷你ktv舞台,上一回镇长的小外甥领着几个同学聚在一起。 往柜台看,奥斯卡就坐在哪儿,身边的两个小狼宝在写家庭作业,狼哥还在准备下个阶段的教学内容,台面上砌满了书。 雪明也没有第一时间去打扰狼哥,他就近找了条椅子,与调酒师妹妹要了一杯伏特加,坐在玩牌的人群中间。 他看了十来分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身侧围观人群里面有个好事的小哥主动问起。 “哎!神父!你也来两局?斗三张!很简单的!” 这个斗三张在中国这边就是诈金花,萨拉丁镇上的劳工大多都是欧美裔,说法不同而已。 “我不玩的”江雪明面露尴尬之色。 小哥应道:“不玩牌你看的那么起劲?神父?有心事呀?” 雪明顺水推舟,把诉求讲了出去—— “——这事儿说起来也简单,我来萨拉丁是为了给本妮治病,后来马奎尔医生提供了一些线索。” 讲起马奎尔医生时,诸位猎人就不再嬉皮笑脸,都是一副严肃的神情。 雪明接着说:“他有一副符纹石碑,这个东西应该能治好本妮的癫狂病。” 这么说着,雪明又从医生包里取出来日志,把画像展示给猎人们看——这并不是第一次问起石碑的线索,马奎尔能画出这副碑文的具体形态。 猎人们看了许久,互相问询线索,最终皆是摇头叹气,没有下文。 “不如去问问琉克!”人群里传出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神父!马奎尔医生和您讲过这个石碑的来历,他是从探险者手里拿到的,那三万里哨所的洞道离银盔猎团的聚居地不远!指不定琉克团长知道些什么呢!” 这位热心猎人的英语口音很重,是个意大利人,不过雪明还是听懂了,那[琉克]的发音指的其实是“卢卡”——雪明其实不太想去面对卢卡团长,因为他们不止见过一面。 在远征时期,卢卡是第一交通署克帅的参谋,后来调派到十八区做战团的地区指挥,现如今跑到银盔猎团来担任团长,看似是进了攻坚队发光发热,实际上是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养老的地方。 而且卢卡先生的眼睛很毒辣,要是两人再见面,雪明不知道自己的假身份能不能躲过参谋的眼睛。 “我代你去问问?”奥斯卡老哥突然挤来雪明身边,似乎看出来点蹊跷。 江雪明:“不麻烦” 奥斯卡似乎理解上出了点差错:“我知道,你人微言轻,怕进不了猎团的门是吧?我去我去!找东西这事儿我在行!” 猎团在荒野中寻到的物品,都应该归猎团所有,只有极少数没有经济价值,只有一点文化价值的先史遗产,譬如神父想要的符纹石碑这类文物,猎团会主动交到秘文书库手里。 在奥斯卡眼里,这神父想找银盔猎团帮忙,看起来忸怩不定,应该是不好意思去攀卢卡先生的高枝,东方人都这个样子。 狼哥一溜烟就窜出去了,留下两个小狼孩子。 不过十来分钟的功夫,从大门外边闯进来三个老熟人—— ——那是得到假释的大b、安德罗和叔本华。 阿杰没有来,他不乐意出门。 这三个罪犯在猎人们眼里,就变成了帮助开荒探险的好兄弟,菠菜高地的运输队口中,他们可是为了团队献身,爬塔楼修电缆的义士,那地位相当于大夏天给你下楼带外卖,为你空调交电费的义父级存在。 叔本华进门来就往柜台走,他的脖子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看见露易丝妹妹就走不动道了。似乎在雪明察觉不到的日子里啊,终于和梦巴黎的小妹要修正成果。 大b依然是满脸阴桀忧心忡忡的样子,也顾不上和旁人客套,直接找到神父,说起最近的烦恼,要神父狠狠的加班。 “神父,我还是很担心。” 江雪明:“你有心理问题?” 大b:“是的。最近我总是惴惴不安,萨拉丁是个好地方。我在这里过得很快乐。可是到了春天,我就得去裁判所迎接自己的死刑” 江雪明:“这样吧,这里人多,我们换个地方聊?” 这么说着,雪明把大b带到门外,要巴浦洛夫老板进门去。 巴浦洛夫立刻就不乐意了:“怎么了?我在这儿揽客呀!” 江雪明直言不讳:“您是否对自己的颜值过于自信了?” 巴浦洛夫:“那可不!难道我的客人们不是因为我长得帅才进来买酒喝的吗?” 大b:“哈哈哈哈哈!” 门廊下,雪明和大b问起正事。 “你以前犯过哪些罪?就在这个小亭子里,你把这里当忏悔室,我是你的神父,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讲清楚,谈明白。” “我杀过人,杀过很多很多人。”大b坐在门廊边,背靠街道,“裁判所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大卫·维克托只要稍稍看一眼,就知道我难逃一死。” 江雪明:“详细说说?” 大b:“我以前是十八区教团的报童,最早就是给犰狳猎人送新人情报的。” 江雪明:“无名氏的主母曾经也是报童。” 大b:“不一样,有些猎人胆子小,他们不敢直接动手,我就看准了这个风口,搞拓展业务,比如犰狳猎手不敢抢的新手,我来帮忙带路,还要帮忙抢劫,拿走万灵药和日志以后,还要拉帮结伙去恐吓这些新人——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别去报案。” 江雪明笑道:“那你可真是该死啊。” 大b:“有战帮的大人物看得起我,就要我进红杰克马戏团,那时我没有灵能天赋,多亏教团的老阿甫给我喂了肉——你知道什么肉,应该是一位授血怪物的元质。” “我很羡慕车站的乘客们,他们有天赋,有勇气和信心,可以沿着闪蝶的蜕变路径来实现个人价值。但是我没有那种天赋,嫉妒使我扭曲。” “十八区早些时候有四个大教,光是各路野鸡造出来的零号站台就有二十多个,像无名氏发迹之前,早年剿灭的骷髅会不过是喽啰中的喽啰,我还以为自己拥有了光明的未来。” “我为红杰克马戏团出生入死,为教团杀人越货,争地盘抢灾兽。就我能记住的命案,应该有六起入室仇杀。街头火并更是记都记不清了,大家都拿着枪打来打去,谁知道自己打死了几个呢?” “直到交通署和战团带着无名氏一起来了,来十八区剿匪,第一个杀的就是武仙座,战帮也作鸟兽散,我躲了起来,不敢去面对昭昭烈日。” 江雪明:“听起来你的精神状态很正常——这些都是正常人的判断,你是一个非常合格的,有自知之明的罪犯,不像某些变态,比如最近伏法受诛的乔治·约书亚,这家伙临死之前依然认为自己在执行着正义事业。” “神父,你在夸奖我?”大b不理解。 江雪明:“不,我只是根据你的一面之词来评价你的精神状态。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也知道自己的心理缺陷,这是好事。” 大b接着说:“过了这么多年,我想在萨拉丁这个镇子上找到一笔启动资金。重新把战帮的台子搭起来。” 江雪明;“这恐怕是异想天开。” 大b问道:“异想天开吗?” 江雪明:“是的,不等你扯旗子立山头,青金就来踹你门了,现在他们闲得慌,你是完全搞不清地区战团和地方警力的职场焦虑——当一个部门完全没活干的时候,遇见你们这类罪犯是要多兴奋就有多兴奋。” 大b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后来我察觉到,这地方似乎也不错,我也许可以在这里一直生活下去。” “也是异想天开”江雪明轻轻拍打着大b肩:“人做错了事,就要认错,要受罚。” “嗯”大b终于明白内心的焦虑从何而来了,那是一种末日将近的恐慌感,在萨拉丁过得越舒服,对生命的渴望就越强烈,死亡带来的虚无逐渐要将他逼疯,这倒数计时就像是死神手里的招魂铃,无时不刻在逼迫他做选择——要离开这个温暖的镇子,逃到荒野之中。 “不提这个了,神父。”大b讲起精神方面的问题:“我还有一些心理问题,要向您咨询。” 江雪明:“请。” 大b:“我最近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总是觉得累” 江雪明:“把手机给我。” 大b交了手机—— ——江雪明对着一个个app,逐个删过去。 全勤手游一个个粉碎掉,擦边短视频用户账号跟着注销。 碧蓝舰线、明日方舟、fgo和阴阳师全军覆没。 社交贴吧推特蓝鸟直接卸载,最终雪明的手指悬停在原神上。 大b眼中满是不舍,满是恳求—— “——我玩了那么久花了那么多钱不不不不” 雪明把手机送了回去,这回用不上铁锤了。 “我说你怎么会累呢?原来一天到晚身体在坐牢,精神也在坐牢是吧?” 大b争辩道:“游戏是八大艺术之外的艺术,这是我的个人爱好” 雪明也没有去争辩,他问起大b另一个事。 “你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么?” 大b掐着指头算,立刻应道:“肯定活不到夏天,攒的石头用不上了。见不到新卡池和泳装。” 雪明指着身后酒馆,叔本华和露易丝正聊得火热—— “——他和你一样?” 大b立刻应道:“是的,一样。” 雪明:“哪儿他妈一样了!?人家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在努力的泡妞呢!你清醒一点!” 奥斯卡带来了可靠的消息,银盔猎团确实发现了一整套符纹石碑,与贝洛伯格之灵有关。 安德罗的脸还是没长回来人样,他已经从授血单位退化成灾兽混种,变成了蜥蜴混种。 江雪明给大b做完心理辅导,正准备和狼哥一起去猎团集会所寻找线索,安德罗私底下找到雪明,要神父留步。 这位战帮领袖鬼鬼祟祟的问起两个事,也想让雪明接着加班。 “我觉得自己有点心理问题,神父,我想问一下” 雪明就这么在天寒地冻的大马路上和安德罗唠嗑。 “您请。” 安德罗小声问道:“我之前好像记得一个事不敢和别人说。” “就是在菠菜高地啊,我记得自己不是这个样子,因为就是就是就是,有个很可怕的恶魔,和我斗了一场,我记得啊” 江雪明:“不不不你不记得。” 安德罗与乔迪的死斗环节中,受了太多的伤,这些物质损伤也带来了极强极深的痛苦回忆,使他很难忘记乔迪的存在。 安德罗接着说道:“从菠菜高地那里回来之后,本妮这个小妹妹就一直抓着我不放,她说我是英雄,可是我分明记得,我不该是英雄我只是和一个更强的英雄并肩作战可是我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一定是病了,发瘟了。”江雪明冷言冷语的骂道:“下一个问题。” “那就不说这个,神父。”安德罗咧嘴笑道,露出锋利的獠牙:“最近有个怪事哦,我就不太清楚,啧” “我一见到那个本妮小妹,莫名其妙的心跳就开始加速,我还以为自己病了,后来马奎尔医生说我的身体很好呀!在混种里边也算能活个五十多年的长寿个体了。” “哎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江雪明欲言又止,先是比划了几下手势。 后来他觉得不太礼貌,于是说道。 “不需要的发情期,可以捐给需要的蜥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