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1 Lessing·莱辛(1/1)
前言: 天才只可用天才来点燃。 ——戈特霍尔德·埃夫莱姆·莱辛 风雪之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矗立在猎团聚居地的信号站前方。 那便是戴着电子定位手环的安德罗,曾经癫狂蝶圣教的战帮领袖,一个“忘恩负义”的无耻叛徒。 他先是背叛了智人的阵营,而后来又背叛了战帮的兄弟,背叛这个词贯穿了这位壮汉的一生。 命运就像一场节奏明快紧张的格斗游戏,从来不会留给安德罗多余的思考时间,往往只有一瞬间的选择,做出选择之后,就再也难以回头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在禁猎期依然要派遣队伍前往精灵圣地,或许听那位神父的话,乖乖呆在笼子里会更安全,毕竟他已经逃了大半辈子,能找到一处安身之地就是人生的终极梦想。 自小生活的地方给不了他安心感,于是他变成了好勇斗狠的战帮喽啰。 黑德兰的牢狱生活也走到了终点,于是他又重新捡起旧时代的行当,适应不了如今的社会。 他喜欢游戏,快餐食品和软色情擦边广告,他喜欢一眼就能看明白的故事,如果能早一些来到温泉集市,或许他能拥有快快乐乐的青年时代。 但是时间不会往前倒转,没有如果。 安德罗不知道的是,圣乔什·乔里斯死后,兵站的审讯官哈瓦娜女士将这战帮四兄弟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要把他们送去禁猎期的聚居地,送进魔鬼和妖精的嘴巴里。 这位审讯官心狠手辣,只因为镇上的食人魔鬼死了,就要这几个抢劫医务所的罪犯给她的精神图腾陪葬。 这位本地人非常熟悉精灵圣地附近的生态和地貌,精灵圣地周边的裂谷高山会降到零下二十度,地质勘探队伍有很多设备要运回萨拉丁。这些扫尾工作就交给了牢房里的几个罪犯。 圣乔什死的不明不白,哈瓦娜憋着一肚子火,这心理医生的厨艺非凡,以后吃不到他做的菜了,这使她失去了理智,要亲手坑杀这几个罪犯,继续杀人取肉,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到温泉集市的裁判所。 这在哈瓦娜眼里只是一件小事—— ——猎团每个月都有寻路者失踪,死掉几个来路不明的异乡人并不是什么怪事。 这种仇恨使她忘记了自己的使命,使她将兵站的工作抛之脑后,甚至连开春时节的仕途升迁机会都放弃,她相信自己能够办成这件事,不留任何痕迹,办得漂漂亮亮的。 就在一月二十七日,运输队抵达了菠菜高地的一号信号塔。这里和萨拉丁镇有八十六公里的直线距离。但是要走回去,得沿着盘山公路和溶洞绕行四百六十五公里,如果没有可靠的交通工具,对探险者们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哈瓦娜是运输队的指挥官,三位猎团中经验丰富的寻路者作为向导,两位生物学者和四个助理,一位电气工程师,一位道路施工人员,一位急救经验丰富的护理人,十三位职责各不相同的勘探队库房工人。 再加上狼哥奥斯卡和杰米父女,以及江雪明。最后便是大b、阿杰、叔本华和安德罗。 一共三十人,两台卡车加上一台破冰除雪的工程车。经过四天的旅行,众人终于抵达了第一个驿站。 来到菠菜高地时,江雪明一眼看去,就见到深涧裂谷之中层层叠叠枝繁叶茂的化石巨树,这形状好似菠菜一样的石山在人工改造之后,飞过一条条铁架钢梁,造出一个个生活单元和科考平台,这便是菠菜高地名字的由来。 哈瓦娜女士给众人分配工作要务,交到罪犯头上的活,就是最苦最累的露天作业。 江雪明和杰米父女俩配合着狼哥一起,在聚居地的地理水文资料库里整理书录,要把勘探队这一年累积下来的文件和硬盘都带走,战帮四人则是顶着苦寒之地的风雪爬塔楼上钢丝,去维护脆弱易损的光电系统。 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众人聚在食堂里吃饭。不同领域的工人分成不同的小团体,都是低头窃窃私语的神秘姿态。 江雪明在猎团打听到精灵圣地的情报,想给本妮小妹找到合适的精灵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精灵圣地里面的情况非常复杂,冬季是最不适合进山寻灵的时节,寒冷会使这些活泼的妖精们躲回泥土中,躲到溶洞里冬眠。 各类灾兽因为找不到食吃,也会离开精灵圣地,跑到人类聚居地附近寻找热源和食物。 这一回雪明跟着运输队进山,也只是想探探路,搞清楚精灵圣地周边的基本生态,到了化冰期再做打算。 “平头哥,你吃这个,你吃这个。”隔壁饭桌的大b凑到雪明这桌来,把领来的鸡腿塞到雪明碗里。 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雪明顺手把鸡腿送去本妮小妹的碗里,低声问道:“什么事?” “我就是那个”大b在工作过程中冻坏了,他这副小丑面纹也冻得开裂,被干冷的山风吹出暗红的血来:“您能不能向哈瓦娜长官美言几句,兄弟几个肩上的担子太重,一天八个小时,是灯塔和信号塔来回转,转它十六轮。” “这塔楼少说有三十米高,我们几个人犯了错,劫医院确实不对,我们认错了。” “但是这样下去” 大b说着说着,突然鼻头一酸,感觉到了死神的威胁。 “这样下去不行的,这么冷的天,身体受不了的。” 哈瓦娜知道该如何整死这些授血怪物,他们的平均体温不会高于二十七摄氏度,在这种环境下,如果没有合适的佐餐剂,吃不到一口人肉,不用等兽化病爆发,这四小只迟早会死在工位上。或许是体温过低,从塔楼的旋转铁梯一路滚下,或许是神智恍惚,呆在温暖的塔顶睡去,第二天就在异常的灵压环境里发癫死掉。 江雪明没有多少善心留给这些授血怪物,大b和阿杰有多少案底,要判多重的刑,他是一概不知,但是安德罗罪不至死。 他先是问了几个问题,搞清楚大b的基本诉求,又想到哈瓦娜为圣乔什·乔里斯哭丧,和这头食人魔鬼共情——其中的理由不难猜,这位兵站的审讯官显然是起了杀心,对这几个罪犯垂涎欲滴。就等着战帮的四小只冻成腊肉呢。 江雪明问:“你和哈瓦娜长官说过这个事情吗?” 大b立刻点头:“刚做完塔楼的清扫就说了,灯塔的样式古老,一天要换四次燃料,爬上爬下起码得半个小时,快不得一点,稍微大意分神,保不准会从铁梯摔下来。” 江雪明接着问:“她怎么说?” 大b哥蹲在神父身边,小丑面色皱巴巴的,表情十分难看:“她骂我们是贱种,就该干贱活,干得好了能减刑,干不好就死在这里死在这里吧” “她骗你的,她哪里来的权力,能给你这种恶棍人渣减刑?她多大脸?敢夸下海口帮你脱罪?”江雪明语气越来越冷:“大b,我和你讲过,无论如何都要留在牢里,铁笼在保护你,像你这种授血单位,在如今的地下世界都快变成保护动物了。” 大b连忙求救:“我的神父啊我真心向上帝忏悔,如果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斋戒受洗真诚信教,您帮帮我吧。” 这么说着,大b双手合十,露出满是伤痕的两掌。那手掌上缠满了布条,连一双工装手套都没有,是兄弟几个临时就地取材做的抗寒防护。 杰米父女俩在一旁听得真切,杰米叔叔只顾着低头干饭,没打算插嘴——这些罪犯是生是死,和他没有多少关系,他人微言轻,只想着女儿的健康。 本妮这位灵媒就不一样了,她的灵感超群,甚至能切身体会到大b身上的痛苦。 这鸟妖小姑娘在幼年本来就受着兽化病的折磨,授血单位没了人肉,爆发兽化病之后能侥幸活下来,失去圣血的庇护,也会变成她这样的混种灾兽——本妮自然是朝着战帮罪犯的餐桌多看了一眼。 兄弟几个都是颓废沮丧的模样。 阿杰再也傲不起来,他的脸上有淤青,羽绒服塌陷下去,还有不少破损的地方,是狠狠的跌了一跤。 叔本华依然戴着脊柱矫正的器具,根本就转不了头,直愣愣的盯着前方,嘴唇发白两眼无神。 身上伤口最多的,正是安德罗,这位耿直憨厚的壮汉满脸愤愤然,被工作折磨得满肚子火,塔楼的钢缆吊篮割开他的双手皮肤,裤腿也烂掉,露出一部分血肉模糊的小腿,虽然在授血怪物眼里,这些不过是皮肉之伤,可是此地的气温已经逼近零度,只靠着自然愈合的能力,他们根本就好不起来。 “帮帮他们好吗?神父?”本妮不假思索的说道:“帮帮他们” 雪明立刻说:“小丫头,我已经帮过他们了,上帝也帮过他们。” 决定抢劫医务所之前,他们本来可以收手,在萨拉丁找个班上,但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进入医务所之后,他们依然可以收手,把人质和钱财都还回去,和兵站老实交代圣乔什·乔里斯的真实身份,能戴罪立功。可是他们没有这么做。 带着雪明去溶洞,往米米尔温泉集市逃窜的路上,他们还是可以收手,饶了神父一命,可是他们还是没有这么做。 进了牢房,雪明要他们乖乖呆在铁笼里,可是哈瓦娜只用了三言两语一面之词,就将他们哄骗到这个危险的聚居地来。要他们做致命的工作。 本妮十分倔强,她看着碗里的鸡腿,就把这份礼物还到江雪明的餐盘中—— ——像是小孩子在耍脾气,她的眼神带着怨气,盯向雪明。 雪明不太能理解本妮的想法,于是直接开口问。 “你在想什么?本妮小妹,你要我管这个闲事?哪怕这位大b哥是战帮的人?害死你母亲的不是杰米叔叔,不是你父亲,不是那个上门来求枪的莽撞年轻人。” “害你妈妈的,就是这些人,你想清楚。” 此话一出,大b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本妮听了也开始懊恼焦躁,她很难去思考复杂的问题,灵魂缺了一块,她的智力也跟着变低了。开始抓挠头发,撕扯身上的羽毛。 “别别别我不说了。”江雪明把餐盘里的鸡腿送回本妮碗里,终于嘴软:“这样吧——大b你过来。” 大b贴到神父的嘴边,附耳聆听。 “我和你们做同一班,哈瓦娜再怎么歹毒,她也不敢害我——马奎尔如果知道我在山里丢了小命,他一定会查到底。到时候哈瓦娜这婆娘别说去红石摇滚乐团了,安全事故责任定下来,她也要变成阶下囚。” “神父”大b不知道说什么好,一下子开始流泪:“神父啊,你是我亲爹” 吃饱喝足之后,奥斯卡在纱羊的起降平台做饭后运动,狼哥跑到寒冷的环境里反而变得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帅了。 这或许就是西伯利亚雪橇犬的血脉觉醒,平时在遍地硫辉岩的温泉集市里热坏了脑子,才让他颅脑里的cpu温度过高,天天讲些胡话。 奥斯卡对着深谷之间嚎叫,不一会就发出咯咯哒哒的齿音,舌头也振打出弹响。 雪明正巧要往哈瓦娜的办公室去,听见这些怪声,就问起缘由。 “狼哥?你喊什么呢?” 奥斯卡解释道:“精灵圣地里除了那什么斯普安通瓢虫,还有很多虫子,在溶洞中最常见的是一种猪头蝎——它们长得又胖又圆,羽翅生在头顶,一条蝎刺尾巴挂在身体的末端,就像是气球,也叫气球蝎。” “刚才那声音是和它们打招呼呢?”雪明来了兴趣。 奥斯卡点点头:“对,这个气球蝎的毒性猛烈,很费万灵药,我刚才就想吆喝两句,看看它们睡没睡,有没有吃饱。要是突然成群结队的来袭击聚居地啊,也有个准备——工作站的人们在干活的时候少有抬头的机会,这些气球蝎蜇人也没什么感觉,是从头顶扎下来一根牙签粗细的小针,防不胜防呀。” “要是猎物中毒了,会身体僵硬失去意识,它们就会一拥而上,把失去意识的猎物拽下山谷摔死,再来慢慢消化猎物的肉。” 这么说着,狼哥又换了一种腔调。 雪明听着怪耳熟的。 “这是人面雕的叫声。”狼哥就像个灾兽小语种播报器:“您要有兴趣,我再给您演示演示刚学的鬣狗语,那也算咱的近亲。” “你真的好有才华。”江雪明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有了奥斯卡,这趟旅途似乎变得十分轻松。 “嗨!只有天才能够点燃天才!”狼哥一通商业互吹:“平头哥,您往哪里去?” 江雪明一边走一边应:“我去找哈瓦娜商量个事。” “嗯呐!”奥斯卡点头应道:“那我接着叫唤。” 等雪明前脚离开,信号站的一个工人一直跟在雪明身后,他跑到奥斯卡身边,热情的问候道。 “奥斯卡先生?” 狼哥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来人是个生面孔。 “哟,您吉祥,未请教?” 来人没有道上姓名,而是直接呼唤了魂威。 “[return to nocence·返璞归真]!” 突如其来的灵能潮汐让江雪明猛的回头看去—— ——奥斯卡两眼失神,胸骨折断,前胸跟着羽绒服一起凹陷下去,像是受了巨力拳击,他口鼻溢血心脏骤停,原本金灿灿的狼眼也变成死灰色,一脚踏进死门之中。 雪明迅速越过梯台跑回了纱羊起降平台,奥斯卡的嘴巴还在不断的往外喷血,大狼摇摇晃晃的,差些跌下平台,跌进万丈深渊。 直到雪明把狼哥抓回手里,感受到狼哥胸口的魂威残迹,他才确信这是一次魂威的攻击。 可是攻击来自哪里?是谁?有人跟在他身后吗?跟着他一起走过铁梯?来到这个平台了? 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 他将奥斯卡背回食堂,小心翼翼的走过狭窄的铁梯,扛着巨狼挤进大门,还有几个工作站的帮工在吃饭,看见奥斯卡口鼻溢血的惨状,立刻上前帮忙。 雪明从医护室搜来万灵药,和负责急救的探险者一起处理好狼哥胸腔的骨折伤势,直到狼哥恢复了意识,打了好几个喷嚏,把胸肺里的淤血全都喷出来,这时候雪明才稍稍安心。 这种魂威攻击的速度超过了他的想象,纱羊平台四周没有藏身的地方,奥斯卡再怎么菜也是狼母的孩子,敌人的魂威能在一瞬间使奥斯卡瘫痪并且全身而退。留下的魂威残迹甚至无法进行准确的方位追踪,以雪明的灵感来判断——这家伙好像凭空消失了,就像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幽灵,像是诅咒。 “你看见了吗?有人在攻击你!奥斯卡!” 奥斯卡醒来之后只觉得胸腔传来阵阵钝痛,没有半点自觉,就好像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 “啊?我我咋在这儿呢?哦!哦哦哦开饭了是吗?” 大狼从食堂的长桌上直起身,好奇的看着人们。 “有人攻击我?什么攻击?哦!哦哦!我去平台吼几嗓子,要帮你们探明周边的灾兽,怎么就晕过去了?我” 这一连串诡异莫名的话语让雪明不寒而栗。 奥斯卡好像完全记不得是什么攻击了他,连魂威的形体,具体的能力都是一无所知,他就像个婴儿,只能单方面被动的挨打。 “奥斯卡!叫哈瓦娜把所有人都喊过来!我们的队伍里藏着一个拥有魂威的家伙——” “——这家伙想杀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