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nother side.11·[VON·希望](1/1)
前言: [也许我们有一个兄弟,航行在庄严的人生大海,遇险沉了船,绝望的时刻,会看到这脚印而振作起来。] [——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 [part一·永不消逝] 在冷寂又孤独的大海之中,唯物主义变回了火人苏尔特。 失去了人类伙伴给它制造的钢铁战衣,裸露在外的铁皮与钢索发出吱吱呀呀的颤音。 电力瘫痪,内部进水,弹尽粮绝,能源枯竭。 前方是深渊海沟,更远方是尼福尔海姆的门扉,似乎真的到不了那个地方了。 流星所在的动力部控制中心彻底报废,别说继续作战,想要返回红星山都成问题。 他们离滩头有六十多公里远,还得爬上海床又急又陡的山崖。 阿星和雪明的嵴椎都断过,光靠万灵药的野蛮生长,也难以调和如此严重的神经损伤,他们平躺在弹药储备中心的地台前休息,去适应新的骨质和神经。 三三零一守在雇主身边,生怕一眨眼流星就不见了。 她撩起斜刘海,金灿灿的兽童中满是柔情,波光盈盈的眼泪还没流干。 更远处,夏夏与阿绫掰开一块压缩饼干,一人一半。 “阿绫,你说这一回,咱们能活着回去吗?” “难搞哦”苏绫倚着控制台半瘫在地,她的精神力已经走到尽头,看向右臂战斗部的传送带——那个方向有一片金光。 这些光源是全自动辅修系统的迦南单位,可是小迦南们在迅速失能,与[雷霆]的决斗中,它们受了强电强磁的轰击,又在尼福尔海姆的灵压下饱受折磨,能帮助苏尔特管好右臂的伤势,不让海水渗进躯干舱体,已经是竭尽所能,没有更多的力量了。 夏夏天真无邪的说:“阿绫!咱俩好像可以提前完成心愿清单上的任务了!” 阿绫:“你说哪一个?” 夏夏:“合葬!” 阿绫:“饭得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慢慢来会比较快。” 另一边,阿星呈大字型瘫痪在地,不敢去挪动腰肢以下的部位,哪怕的动动屁股,都能感觉到伤口传来的隐隐钝痛,这种神经痛恐怕会持续很久,直到大脑重新与下肢建立牢固的联系。 他看着苏尔特的心脏,看向三三零一梨花带雨的脸。 “三三老师,你为什么还在哭呢?我这不是活过来了吗?” 三三零一:“我太高兴了” 阿星微笑着,挤弄眉眼露出白牙:“老师,谢谢你能喜欢我。” 三三零一哽咽:“不客气” 阿星:“嘿嘿真好呀!能得到你的爱!我感觉立刻死去也没有遗憾了。” 三三零一挥手要打,却停滞在半空。渐渐放缓手掌,轻轻抚摸着雇主的脸。 她不明白这些充满希冀的,像是铁锤敲击心门的言语,是如何从这个大男孩的嘴里说出来。 阿星在讲这些话时,有没有一瞬间犹豫过,惊惶过。 恐怕这个小弟弟根本就不知道,这些甜言蜜语女孩子听来会多么伤心。 她不再说话,只是安静的守候在流星身边。 于是阿星就问雪明。 “明哥,咱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嗯。” “走不动了吧。大火人的能量都用光了。” “嗯。” “战甲也没有了,光着屁股可不好见老乡。” “嗯。” “我差一点就死了,明哥。” “还好没有。” “我看见你在哭,那会你在想什么呢?我真的好奇到要崩溃唷。” “” “怎么不说话了,连[嗯]都不[嗯]了呐!明哥,你在害羞吗?我是个很爱哭的人——说起来我一点都不害臊。” 流星偏过头,看雪明的侧脸。 “小时候,我长到十四岁啦,还没开始发育,声音也像是女孩子,同学们说我是个娘炮,老师也说,我是女声女气的。他们笑话我,我却找不到理由反驳,心里很委屈,就立刻哭出来,可是眼泪非但不能让人闭嘴,反而会让自己更委屈——妈咪和我说,不要心急,每天好好喝牛奶,好好锻炼身体,一定会变成男子汉的。可是” 流星越说越来劲,抓住三三老师与雪明的手。 “可是妈咪也说,不光要长大,也要把眼泪一起带去,千万别丢下——会哭是一种超能力,为了自己哭也好,为了别人哭也好,这是我的优点,不是别人拿来取笑的缺点。” 炙热的手掌像是一团火。 “明哥,我在尼福尔海姆门前徘回的时候,无比的想念你,还有你们,因为我的故事似乎已经讲完了,在那个时候我的求生意志敌不过这片大海,癫狂指数蹭蹭蹭的飞上天,看什么都不对劲了。” “在出发的时候,我内心似乎有个非常强的念头,只要把咱们的大厨子带回去,咖啡厅也修好了,一切都水到渠成,你在前台,杰森在后台,我就负责来来往往的人们讲故事——后来我在死门之前释然,似乎[joestar]有我没我都差不多,心里一旦出现了放弃的念头,在那个瞬间,我的灵魂就离开了身体,彻底死去了。” “明哥,我从没见过你的眼泪,仿佛咱俩这对组合里,你才是不哭死神,所以我很好奇,当你在流泪的时候,会想什么呢?你能告诉我吗?” 雪明:“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流星:“[难]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努努力,一定行。” 雪明:“我用万灵药治好自己,才发觉座舱的传送带已经发生失电故障,于是顺着舱体甬道爬到躯干,通过观察窗看见你身处的右腿,已经支离破碎。” 流星:“嗯” 雪明:“那个时候,我就觉得大事不妙,因为之前工程师爷爷也是这么死的——身躯困在尖利的钢铁里,有异物刺入嵴柱或者颅脑,万灵药也很难发挥作用。” 流星:“嗯” 雪明:“我非常着急,立刻跑来找你,看见你的尸体时,我感觉天都塌了,甚至出现了幻觉。” 流星;“什么幻觉?” “那是一种很强大的精神刺激。”雪明形容着,说起另一个故事:“尼福尔海姆的恶毒灵压在那个瞬间冲击着我的心神,我似乎被某种东西蛊惑了——” “——我陷入了短暂的晕眩中,紧接着在长沙湾健康中心醒来。” 流星:“啊?你怎么回到那里了?!这不是白露呆过的地方吗?” “或许是梦,我在短短的几十秒里,做了一场梦。”雪明捂着额头,回忆着当时的诡异幻象:“医生与我说,我终于康复了。” “我就去问医生,康复什么?到底是什么康复了?我有精神疾病吗?” “于是医生接着说——江雪明先生,您的妹妹因为车祸去世以后,您就一直在长沙湾健康中心接受治疗,今天终于醒了。” “我只觉得不可理喻,上一秒我还在唯物主义的肚子里,下一秒怎么会突然回到红磡呢” “这医生说的和真的似的,又讲起你的事,流星——你与白露一起,死在了一场车祸里。报纸上,新闻里,还有八个月之前的灿星电台的节目录音,都对这件事作了报道。” “而我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疯了。” “医生要我好好生活,别再去想以前的事情,什么地下世界,或是九界车站,万灵药或者癫狂蝶,这些都是我脑子里的幻觉,是一场梦。” “我还看见窗台有一头黑猫在睡觉,它翻开肚皮晒太阳,与它投食的护士大姐,和猎王者长得一模一样。” “一个红磡辖区的小交警看我长得不错,就一直留在我身边看护我。与七哥一样,她喜欢在我熟睡时偷偷亲我,都被监控录像拍下来了。” “我从病床上翻下,才发现自己的肉身是如此孱弱,半梦半醒的几个月里,我浑身上下的肌肉流失殆尽,像是一具骷髅,那种虚弱感和无力感是如此的真实,几乎要蒙骗我的大脑,击碎我的意志。” 流星:“明哥,你的身体在保护你,人们在受到极大的精神冲击时,都会出现幻觉,或者欺骗自己。” “它骗不了我,我很快就醒来了。”雪明接着描述梦中的情景:“因为梦里的那只猫咪,它与我说话了,叫我速速上车,快点醒来。” 他举起boss所赠的红山石—— ——这是傲狠明德的护命符,在迷离的幻梦中,把雪明拉回了现实。 流星:“然后呢?” 雪明:“我看清你的尸体,几乎凉透,连眼睛都开始失水形变,终于确信是没有救了,那时候我并没有哭出来,只是沉浸在巨大的惊愕中。旁人说什么,我就立刻去做——阿绫老师要雷电,我就不由自主的去捯饬发电机。” 流星:“然后呢?” 雪明:“你受了十来次电击抢救,还是死人一个,我终于开始醒悟,立刻要说服自己——以后没有流星了,我们约好的咖啡厅也少了一个位置,该把它空出来,还是直接去掉呢?我无法处理这些事,以往这些简单的数学题都难不住我,可是这一回我做不到。” 流星:“再然后呢?” 雪明:“再然后,青金的半狼用一个吻把你拉回人间,那个瞬间我几乎感觉不到眼泪流下来了,脑震荡的后遗症让我很难集中精神,你要问我为什么哭,恐怕是太开心,太意外。” 流星:“你记得维克托老师吗?还有文不才先生。” 雪明:“记得——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流星:“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可以那么好。” 雪明:“我很羡慕你,有那么那么多的眼泪可以流。” 流星:“或许答桉就在这里。” 雪明:“我爱你。” 流星:“胜过婚姻关系。” 不等半狼妹在一旁听得牙酸脑胀,苏尔特又开始活动了! 激烈的轰鸣声吓得三三零一几乎跳起来,她憋着满肚子的妒火,准备这份愤怒对着杰森释放。 她三步并做两步爬回s1机关,一路叫嚷着。 “杰森·梅根!你知不知道!你差一点害死了我的” 话说到一半,她便看见杰森早就从丘脑中枢出来了! 戴蒙德诺夫扛起这位奄奄一息的老大哥,对三三零一摇了摇头。 杰森面如死灰,嘴边还有秽物,只是一个劲的与三三零一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授血的野兽并不知道人类的情感有多么复杂,她只希望抓住自己应有的,应得的。 在这个瞬间,她嗅到杰森身上苦涩又悲恸的强烈信息素,把所有癫狂躁郁都收回心底,去对抗尼福尔海姆带来的负面灵压。 这个男人的心似乎千疮百孔—— ——直到杰森看见雪明与流星时,眼睛也亮起来,扶着铁杆去战斗部的链接通道,就撞上一面结实的石膏防水墙。 [part2·以我残躯化烈火] 战斗部的所有人都死了—— ——没有任何一人幸免。 没有什么东西,能在这片大海里活下来。 尹布拉希莫维奇死去了,与他的战斗班组一起。 为了接下[雷霆]的蓄势冲锋,几乎是杰森与敌人合力杀死了他们。 温蒂不在他的身边,他已经燃尽了—— ——没有更多的精神力来驱策魂威了。 战士似乎终于成了孤独的人,直到戴蒙德诺夫开始咳血,喀秋莎接过雇主的臂膀,一个劲的说好话。 “好先生,我们赢了。” “是的。” “他们会很开心。是死得其所。” “我不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想点好事,想点好的!先生!您已经拥有魂威,是了!这不是您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真的吗?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您清醒吗?要不睡一会?” “我倒希望自己还在梦里” 杰森跪在冷冰冰的石墙前,去抓挠墙壁,直到指甲翻裂出血,终于昏厥过去。 这一回,他可能要睡得更久一些。 无人操纵的大火人开始移动,没人知道它要去哪里。 人们心中忐忑不安,却从不畏惧,依然勇气十足。 能走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也许未来有一个兄弟,在这片死海航行,遇险沉了船,绝望的时刻,会看到这脚印而振作起来。 没有电侦和声呐雷达,观察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也不知道方向。 “阿绫!它会带我们去哪里?”夏夏回过头时,就看见那个无所不能的阿绫变成了“鸡肉卷”,用厚实的睡袋裹住身体,怎么也喊不醒。 长久的死寂之后,从大火人的胸腔心肺中,传出了晦涩难懂的超古代语言。 火人在与他们说话—— ——这是苏尔特第一次开口讲话。 大威廉从梦境中勐然惊醒,和伙伴们厉声呼喊着。 “父亲要带我们回去!” 流星立刻问:“它能做到吗?!它还能动?” 威廉:“很困难但是它要试一试!” 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烧了,大火人的嵴柱中枢还有最后一点脑嵴液,嵴椎骨里的化石夹缝中,或许还能找到一些燃料。 幽深的海洋中,燃起了一团火焰。 它单以一臂抓住急坡的凸岩,裸露的钢索肌肉与岩块挤压碰撞时纷纷脱落。 爬上海床时,它变得更像死人,紧接着迈出步子,往泥滩的乱流中走。 轰隆轰隆的踏步声像是锣鼓,为勇士们敲打着凯旋的军乐。 迅速变化的水压让它身体各部的钢铁开始发生内外形变。 从大海中冒出来一颗火红的骷髅头,额骨的断角之下,空洞的眼眶旁是苏制钢材的标号与红旗。 它走到近海,离雪獒部队的驻营地还有四百多米时,右腿终于撑不住了。 它一个趔趄往前翻倒,想用双臂撑起身体,却像是高楼倒塌势不可挡,栽倒在泥泞中,难以起身。 威廉就听见苏尔特的喘息。 “孩子” “父亲父亲!父亲!”威廉紧张而激动的抬起头,这算父子相认的第一句话,几乎也是最后一句话。 “你找到我了,我把你的楔石捏碎,接下来,你要去生自己的孩子。” 从苏尔特的左臂中,爆发出暗红色的火焰。 它一路往前,将软弱的泥泞都烧成坚硬的顽石。 “我的身体里还有诅咒,要烧光它们,要烧光——满足了满足了。” 一条石筑的道路往前延伸,终点是红星所在的山丘。 大火人倒在海洋里,身旁散落着兄弟们的尸身。 一动也不动。 雪獒部队的领头人叫海德拉,是个干练的中年人,受深渊铁道的委托,将攻坚小组的补给品送到这里,也要护送他们回到最近的车站。 与九五二七这位侍者闲聊的时候,海德拉大哥很不理解对方说的话。 “侍者,你刚才说在阿尔伯特科考站,还有红星山的人?” 九五二七连忙点头:“对,尹布大哥之前还讲过,为了应付天国阶梯,早就把女人们送去科考站了。” 海德拉立刻说:“开什么玩笑。” 九五二七:“这些姑娘家没去阿尔伯特科考站吗?难道去了变电站?” 海德拉:“哪儿有什么姑娘啊” 四个小时之后,杰森·梅根醒来—— ——当他清醒时,便发了疯的要跑回大火人的身体中,寻找战友的遗骸。 他从rsh的废墟里往滩头飞奔,却在海滩处被一只大手抓住。 尹布拉希莫维奇抱住杰森的肩颈,把这冒冒失失的小家伙一路往回带,“嘿!达瓦里氏!你要到哪里去?!” 杰森突然开始迷茫,他使劲拍了拍脸,才确信自己不是做梦。 “尹布” 紧接着,从破碎的墙垣和地窟中钻出来三十多位战友,还有工程师爷爷。 “大家伙!大家都没事儿吗?” 尹布抱着杰森的肩,绕过废墟,往入口塔楼去,“没事儿!都精神得很!” 戴蒙德诺夫迟迟赶来,看见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 “尹阿宋他们是人是鬼啊?” 就在这个时候,雪明与流星,还有两位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跟着雪獒部队的装甲车回到科考站。 杰森似乎猜到了什么事,但他不敢明说,他一直都是这样,同样是搞情报工作的,苏星辰比他爽朗直白得多。 雪明在窥见工程师爷爷时,突然松了一口气,高高举起拳头。 “我们走了!——” 工程师爷爷立刻说:“好!” 杰森问:“你们怎么活下来的?” 尹布答:“没活下来。” 杰森:“那” 尹布将杰森送到石砟道路前,就不再往外走了。 “你知道的,尹阿宋,你应该早就知道的。” 这条路往外延伸,一座座路灯蜿蜒扭曲,变成旅客的指路明灯。 尹布低声说着。 “我们都能看见不存在的姑娘——她给我们勇气,让我们清醒,让我们继续为了这份事业奋斗下去。” 杰森突然开始流泪,他撸起袖子,狠狠给尹布肩头来了一拳。 尹布大哥想多走出去几步,破破烂烂的裤腿像是粉末一样消散,暴露出胫骨和血肉,被强行抓了回去。 抓住他的卢恩,就分布在这条石砟道路上,埋在路灯的基底,它即将变成未来的铁道——承载希望。 [anaaz·美娜兹] 这个卢恩符的含义,代表人本身。 它同时也代表修行,求道。 杰森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红星山要叫做[山]。 此时此刻,火人苏尔特的钢铁遗骸倒在滩头,那就是一座山。 它的钢骨和肌肉,在未来会变成新的铁路。 可是尹布大哥的姑娘,还有苏联兄弟的姑娘们,可能永远都回不来了。 尹布推着杰森的背往外送。 “别回头,别让人看见你的眼泪。” 杰森往前踏出坚定的步子—— ——与亡命徒告别。 “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