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太阳、月亮、群星和旅人（三）（1/1）

熟悉的味道与温度，海伦娜所能接收到的所有感觉似乎都在拼命告诉着她，眼前的场景并非虚幻。 “怎么了，一直盯着爸爸的脸看？不会睡了一觉不记得我了吧。” 魔王走过来，宽大炙热的手掌在海伦娜头上用力的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因此被揉出了不少翘起来的呆毛。 “都说了不要老是摸头，容易长不高的！”魔后拍开海伦娜头上的手，又嗔了他一眼。 “……哈啊……” 海伦娜重重呼出一口，沉默了好半晌才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母上，可以先放我下去吗？” 肉肉的小手轻轻扯着魔后的领口，后者的注意也随之被吸引了过来。 “怎么了？妈妈怀里不舒服吗？” 魔后问道。 不等海伦娜回答，魔王直接插嘴道，“那让爸爸抱好不好？” 说着，就想把海伦娜从魔后手中捞到自己怀里。 海伦娜瞥了眼魔王胸前星星点点的徽章与金属装饰，嫌弃地往魔后的怀里躲了躲。 “爸爸身上硬邦邦的，不舒服。”海伦娜被自己的声音惊到，她并没有刻意夹着嗓子，但奈何身体缩小了，说什么都是奶声奶气的。 魔王听了女儿的话，哭笑不得，“你这小白眼狼，枉我这么疼你。” 魔后轻笑着，抚摸着海伦娜的脸颊，“好啦亲爱的，别逗她了。” 海伦娜感受着脸上传来的熟悉触感，全身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几年了，她有几年没有感受到她们的气息和温度了？ 感受到她的异常，魔后再次低下头，眉间因担忧而微微皱起，“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好温暖……’ 短短的三个字似是不断蔓延的地衣一般，瞬间占满了海伦娜的脑海。 “是发烧了吗？” 柔软的手轻轻抚上海伦娜的额头，温热的触感通过手心一路烧到海伦娜的全身。 她用力的闭了闭眼，似是这样就不会再受面前景象的蛊惑。 “小海伦娜你怎么了？别吓爸爸啊！” 魔王焦急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 ‘真好啊，好想就这么一直同父上与母上生活下去！’ 自己的声音在耳边连绵不绝地回响着，让海伦娜一时间甚至差点将它当做自己真实的心声。 ‘可是……父上与母上，他们都已经死了……’ “母上，放我下去好吗？” 海伦娜银牙紧咬着，在内心中艰难地挣扎了许久，才终于重新拿回几近失控的身体，将这句话挤出来。 魔后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乖，别乱动了，我待会儿先带你去找阿加雷斯那儿看看。” “母上。”海伦娜将自己的嘴角强制勾起，坚定地摇了摇头，“先放我下来好吗？” “……真是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犟了？”魔后无奈地笑笑，俯下身将海伦娜放到了地上。 海伦娜抬起头看着那两个令自己无比思念的身影，顿了一会儿后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蹲下。 “怎么了？” 魔王和魔后虽然不懂她这是咋了，但还是配合得蹲在了海伦娜的面前。 海伦娜呼出一口气，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抱住了她们。 “父上，母上，对不起，我该走了。” 她感受到怀中两魔的身体都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不过几秒就又恢复了柔软与温热。 “真是个小白眼狼，多久没见了，怎么这就要走？” 魔后退开了些距离，似是十分不满海伦娜的“绝情”一般，双手不停地揉捏着她的脸颊，但到底还是自己的女儿，见到她白嫩的小脸上被揉出了红印，才恋恋不舍的放下手。 海伦娜垂下双眸，在抬起时脸上的表情已经变为释然，似是抱怨又似是娇嗔般，“明明是你们先不要我的，现在女儿好不容易有了个满眼只会看着我的，只不过那家伙现在迷了路，我可不得赶时间去给她找回来嘛！” ”瞧瞧你这上赶着倒贴的德行！“魔王在她的鼻尖上点了点，”而且，你就这么自信能找到她？“ “那是！”海伦娜挺起胸膛，骄傲地笑着，“毕竟你们给我取的名字可是‘海伦娜’啊，无论她处在怎样的黑暗之中，只要我在，就绝不会让她迷失的！” 噗通！ 她的话音刚落，就突然感到脚下一空。 紧接着冰凉的触感就瞬间将她的全身包裹，同时传来的因还有海水灌入肺部产生的针扎一般的痛感。 海伦娜努力挣扎着，却还是不断地下沉。 手脚如灌铅般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在渐渐模糊，而就在快要失去意识之时，她好像看到了一道光。 那道光照在她身上，她只觉得暖暖的，很舒服。 或许是在这道光上感受到了安心感吧，她就这么放开了自己紧绷着的精神，任由自己的意识坠入模糊的深渊当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突兀传来一阵悠扬婉转的歌声。 海伦娜坐起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沙滩上。她想起自己之前掉进了海里，不知道是谁救了她。 意识彻底清醒过来之后，海伦娜站起身，拍掉身上沾着的沙子，朝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沙滩旁的一座礁石上，正坐着一只银发金瞳的小美人鱼，而方才那悠扬的歌声正是出自她的口中。 而此时，她腰间的手杖竟突然开始缓缓闪烁，她试探着将身体也转过去，似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闪烁的速度同时开始变快。 “露西。” 她走到美人鱼跟前，甚至都没有一瞬间的犹豫就如此开口呼唤道。 小美人鱼停下歌唱，转过头疑惑地看向海伦娜，“你在叫我吗？” 海伦娜盯着她的双眸，嘴角勾起，“嗯，当然了。” \"不好意思，请问我之前认识你吗？\"小美人鱼歪着脑袋，仔细地打量着海伦娜。 海伦娜也跳到礁石上，颇感愉悦地晃着双腿，“我叫海伦娜，好了，你现在认识了吧。” “……嗯，你好，海伦娜。” “是你救了我吗？” “嗯。” “谢谢。” “不客气的。” “……你在做什么？” “跟你聊天。” “……之前呢？” “救你，还有给你唱歌。” “……再之前呢？” “抓月亮。” “抓月亮？” “嗯。” “为什么？” 小美人鱼这次并没有能立刻回答上来。 海伦娜也不着急，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半晌后，才听到小美人鱼悠悠地开口回道。 “……海底都很黑，但月亮却能发光，所以就很好奇。” “没了？” “……嗯，没了。” “那你抓到了吗？” “……我不知道，刚才我快要抓到它的时候，月亮就变成你了。” “好吧。” 海伦娜坐在礁石上，心情似乎很不错，上半身微微摇晃着，就像海底的水草一样。 “那你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小美人鱼低头思索了一阵，才缓缓回道：“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回家？” “这就回去了吗？不打算在外面多玩一会儿？” 海伦娜像是个诱人堕落的小恶魔一般，在单纯的小美人鱼耳边诱哄道。 小美人鱼闻言脸上露出了犹豫的神情，“可……这次我本来就是偷偷溜出来的，要是太久不回去的，父皇会生气的吧。” “他生气了会打你？” 小美人鱼摇头，“没有，父皇很温柔的。” “会骂你？” 小美人鱼继续摇头，“也不会。” “那你怕什么？” “额……”小美人鱼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因为父皇之前便告诉过我很多遍不要出去，但我还是偷溜出来的……害怕回去得太晚会让他对我越来越失望。” ”可是，出来玩又没有错啊，像你这般的年纪，有哪个能甘心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呢？“ 小美人鱼抬眸望向平静的海面，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情绪，“父皇说，我与其他的孩子们是不同的。” “哦，哪里不同？美人鱼不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加上一条尾巴吗？” 海伦娜诱哄着她继续说下去。 小美人鱼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嗯……这个，父皇没说这么具体，所以我也不知道。” “那你觉得父皇说的就是对的吗？”海伦娜不依不饶地继续追问。 “……既然是父皇说的，那就是对的吧。” 小美人鱼一脸的笃定。 “这样啊……”海伦娜沉吟了一阵，随后打算换个问法，“你父皇有说为什么不能出来吗？” “……她说我是王国的公主，如果擅自出去的话容易出事。” “对啊，但他说的是“擅自出去”，那你提前和他打招呼不就好了。” 海伦娜继续忽悠，同时心中莫名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诱拐纯良小女孩的怪阿姨。 “不行的。”小美人鱼还是继续摇头，“父皇说只有待在宫内才是安全的，只要出去就会遇到危险。” 海伦娜知道时机来了，接着她的话抛下一个重磅问题，“那你这次出来遇到危险了吗？” 小美人鱼被问得一愣，过了一会儿后磕磕巴巴地回道，“……没……没有……” 嗯，也不算不可救药嘛！ 海伦娜欣慰地点点头，“那要么这样吧，你带我会家，我去和你父皇说说怎么样？” “……” 小美人鱼迟疑着没有应答，海伦娜见状继续开哄。 “嗨呀，就只是说几句话而已了，顺便还可以帮你减轻一些偷溜出去的罪名呢。” “……”她还是没有应答。 “况且，要是我知道了你家在哪儿，以后不就可以去找你玩了吗？那如果之后你还是出不去的话，也不至于会那么无聊啊。” 说这句话时，海伦娜感觉自己就像是个觊觎别人家闺女的变态一样。 强忍下这种违和感，她继续扯着微笑看向小美人鱼。 ”我不是不想让你去……“ 海伦娜看她表情就知道这是心动了，但没想到她嘴上还要接着逞强。 然而，海伦娜不知道的是小美人鱼的本意根本就不是嘴硬。 就在海伦娜摇头无奈的时候，小美人鱼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 “我家住在海里，你到不了那里就会被淹死的。” “……” 对哦！ 海伦娜尴尬的十个脚趾紧紧地扣住鞋底，她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呢。 因为海伦娜的沉默，空气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你……生气了吗？” 或许是因为没有听到海伦娜的回应，小美人鱼有些忐忑是不是自己刚刚说的话扰了她的性质，所以她现在在生气。 海伦娜一顿，随后轻笑出声，“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生气？” “……因为我没让你去我家。” 海伦娜看着她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下想去揉她头的欲望，“可你不也说了我去不了吗？” “……我不应该这么早说的，或许有什么别的办法能让你不会淹死也说不定。” 额…… 海伦娜扶额叹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别人上赶着给自己背上套黑锅的。 “我没生气，只是单纯有些难过而已，毕竟你这次回去了，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呀。” 垂下眼眸，又重重地叹出一口气，眼角甚至逼出了一两颗晶莹的小珍珠。 小美人鱼看到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慌了。 她扭动着尾巴靠了过来，手忙脚乱的替海伦娜擦眼泪，“你，你别难过……我……我……”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其他的话。 对啊，海伦娜说的对，她回去以后肯定就不出来了，那海伦娜肯定就不会和她再见了。 见她开始犹豫，海伦娜的嘴角扯出一抹隐秘的弧度，继续追击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要快些回去，但……但是……” 说到后面海伦娜的语气中甚至带了些哽咽。 单纯的小美人鱼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心神一慌就稀里糊涂地就给出了承诺，“我……我以后尽可能出来找你好不好？真的，所以你别难过了。” 海伦娜乘胜追击，“可是，我现在就舍不得和你分开啊，你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 见她不应，海伦娜嘴一撇便又要开始哭。 小美人鱼这下是真的怕了，赶忙答应，“好好好，我陪你再多待一会儿，但只有一会儿，还有你不能在哭了。” “只能一会儿吗？”海伦娜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嗯，只能一会儿。”这次小美人鱼回得很坚定。 “好吧……” 海伦娜撇撇嘴，反正缝隙已经被撬开了，之后把正面墙撬掉也就是时间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