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回蜂目露豺声藐朝廷逞兵33(1/2)
却说幽州刺史段匹磾,害死刘琨,因而导致民众舆论不服,多半叛离。(见三十一回)。段末抷又屡次攻打段匹磾,段匹磾不能支撑,打算向北逃往乐陵,去依靠冀州刺史邵续,走到盐山,突然被一大队人马截住,统将叫作石越,乃是石勒麾下的前锋。段匹磾不敢恋战,带领部众急忙撤退,已经被石越掩杀一阵,零零落落,退保蓟城,不久石勒又派遣部将孔苌,攻陷幽州各郡,眼看就要攻到蓟城。段匹磾非常恐惧,又弃城出逃,打算去上谷。偏偏代王郁律,发兵阻拦,不让他前进。段匹磾担心代兵追来,慌忙逃窜。途中又被段末抷截击,连妻子都顾不上,只和弟弟文鸯等人,去依靠邵续。邵续顾念旧情,留任段匹磾。段匹磾之前曾救过邵续,事情见二十七回。段匹磾凄然对邵续说:“我本是夷人,因为仰慕大义而破家,您如果不忘旧好,请求与我一同讨伐段末抷,感恩不尽。”段匹磾如果知晓大义,怎会枉杀刘琨。邵续慷慨地答应,立即率领部众,和段匹磾一同攻击段末抷,斩杀俘获很多,段末抷仓惶逃走。段末抷的弟弟占据蓟城,段匹磾和弟弟文鸯,又移兵去攻打。</p>
只有邵续还屯驻在乐陵,石勒的侄子石虎,和别将孔苌,趁邵续空虚,竟然来攻打邵续,突然到城下,大肆抢掠居民。邵续率兵出城救援,石虎假装战败退却,引诱邵续远追,暗中却让孔苌带着精锐骑兵,绕到邵续背后,前后夹攻。邵续中箭落马,被石虎擒获,绑到城下,威胁他招降守城的士兵。邵续对侄子邵笠等人,慷慨地说:“我的志向是报效国家,不幸到了这地步,你们只管努力守城,尊奉段匹磾为主,不要有二心。”说完自己退下。石虎将邵续解送到襄国,石勒派人责问邵续说:“你之前已经归顺我,后来又背叛我,国家有常规的刑罚,你甘愿接受吗?”邵续回答说:“我是晋臣,应当尽臣子的节义,本来没有二心。前次托付性命献上礼物,无非是为了保全乡亲和宗族,大王不明白我的真心,诛杀我的儿子,使我不能早到天门,是大王辜负我,不是我辜负大王。大王如果要杀我,我甘愿就死,还有什么可说的?”石勒听了邵续的话,回头对张宾说:“邵续的话忠诚真挚,我反而增添惭愧,右侯可为我招待他吧。”张宾奉石勒的命令,把邵续接入馆舍,厚加抚慰。不久又让邵续担任从事中郎。邵续不愿意侍奉石勒,亲自灌园卖菜,作为衣食之资,石勒称他为高士,临朝时总是加以赞叹赞赏,激励百官。</p>
只是邵续被擒后,段匹磾得到消息,急忙和文鸯回救乐陵,中途被石虎阻拦,士兵都惊慌逃散。幸亏文鸯力大,带领数百亲兵,保住段匹磾,血战入城,和邵续的儿子邵缉,以及邵续的侄子邵存笠等人,登上城墙拒守。石虎、孔苌屡次攻打不能攻克,孔苌仗着强大没有防备,反而被文鸯袭击,大败一阵,退兵十里。石虎也退走。不久石虎和孔苌,又再次进攻,相持二十多天,城内粮食将要耗尽,城外也被抢掠一空。文鸯请求段匹磾,愿意决一死战,段匹磾不允许。文鸯毅然说:“我以勇力闻名,所以被百姓倚望,现在不能救百姓,已经失去民心,况且粮食耗尽没有援兵,守也是死,战也是死,同样是死,不如一战,还能多杀几个胡虏。”说完,径直率领壮士数十名骑兵出战。石虎见文鸯出来,指挥士兵包围,多达数十圈。文鸯手执长槊,左挑右拨,十次冲击九次成功,戳死石虎的士兵无数,人还没有困乏,马却已经疲乏,于是伏在马鞍上稍作休息。石虎高呼道:“兄与我都是出自夷狄,很久就想与兄成为一家,如今上天不违背愿望,又得以相见,何必苦战,请放下兵器一起叙谈。”文鸯骂道:“你是寇贼,早就该死,上天不保佑我,使我骨肉相残,让你还能称雄,我宁愿战死,不为你屈服。”说着,下马再战,槊忽然折断,拔刀冲突,从辰时到申时,肚子饿力气尽,然后被擒。城上的守兵,当然士气低落。文鸯原本是勇士,可惜只有勇力没有谋略。先前邵续被围,消息报到建康,吏部郎刘胤,曾上奏元帝说:“北方的藩镇,只有一个邵续,如果再被石虎消灭,怎么面对忠臣义士?请求赶快发兵去救援,以免沦陷。”元帝没有采纳。到邵续已经沦陷,才令王英持节北行,让邵续的儿子邵缉承袭父职。王英到了乐陵,被困在围城中,不能南归。段匹磾想和王英突围,一同前往建康,偏偏邵续的弟弟邵洎,曾担任乐安内史,不许段匹磾出城,并且想要抓住王英送给石虎。段匹磾严肃地说:“你不遵循兄长的志向,逼迫我不能归朝,已经无礼,并且还要抓住天子的使者,送交寇虏,我虽然是夷人,却从未听说有这样蛮横无理的。”邵洎竟然迫使邵缉、邵笠等人,抬着棺材出城投降。石虎入城见到段匹磾,还拱手行礼。段匹磾说:“我受晋朝的恩遇,志在消灭你,不幸我国自己内乱,竟到了这种地步,既然不能死,也不能对你表示敬意。”石虎竟然拥着段匹磾出城,让他和文鸯等人一同前往襄国。石勒授予段匹磾为冠军将军,文鸯为左中郎将,分散流民三万多户,各自恢复本业,分别设置守宰,按照地区安抚治理。于是幽州、冀州和并州,都归入后赵。段匹磾留在襄国,还常常穿着晋朝的服饰,手持晋朝的旌节,住了一年多。他的旧部又密谋恢复晋朝,仍然推举段匹磾为主,不幸事情泄露,被石勒杀死。文鸯、邵续,也被毒死。段匹磾等人的事情到此结束。只有段末抷还在,臣事于后赵,渐渐衰落,后文自有表述,暂且放下。</p>
且说晋朝江州牧王敦,扼守长江,权力倾动朝廷内外,但担心杜曾难以控制,特地嘱咐梁州刺史周访,叫他努力擒获杜曾,并且预先把荆州刺史一职,作为酬劳。上面有元帝,王敦怎能私自约定酬劳?可见王敦已经目无君上。先前杜曾在汉淝一带出没,纠合郑攀、马俊,屡次与荆州刺史王廙为难,小子在前文二十九回中,已经叙述清楚。后来由武昌太守赵彦,襄阳太守朱轨,合兵救王廙,打败郑攀、马俊等人的军队,郑攀等人惶恐请求投降。杜曾也请求攻打第五猗来赎罪,王廙因为杜曾认罪,于是从江安前往荆州,留下长史刘浚屯守扬口,竟陵内史朱伺对王廙说:“杜曾乃是狡猾的贼寇,假装屈服,引诱您西行,等您启程,他一定会来袭击扬口了。”王廙不相信朱伺的话,就上路了。途中,接到刘浚的紧急报告,杜曾等人果然入袭扬口,慌忙派朱伺回去救援,扬口已经被包围。朱伺力战受伤,浮水得以逃脱。杜曾派人招降朱伺,朱伺拒绝说:“我年纪超过六十,不能再跟从您做贼了。”于是回到王廙那里,病死在甑山。杜曾已经攻陷扬口,又击退朱轨各军,径直奔赴淝口。朱轨等人再次战败战死,杜曾的势力大振。幸好周访屯兵在沌阳,出奇制胜,大败杜曾的军队。杜曾退回武当,汉淝再次平定。</p>
周访本来是豫章太守,到这时才升任南中郎将,兼任梁州刺史,进屯襄阳。周访感慨地对将佐说:“春秋时晋楚交战,城濮一战,楚国已经败退,晋文公说子玉未死,还有忧虑之色。如今不斩杀杜曾,祸难还没有结束,我应当与各位再接再厉,发誓诛杀这个贼寇。”于是整顿兵马,再次准备进击。恰巧王敦把荆州托付给他,正好公私两利,奋勇前进。杜曾在武当,来不及防备,被周访率兵突然到达,士兵踊跃登城,杜曾的部众溃散。只有杜曾狼狈逃走,距离城约数十里,被周访的部将苏温,率兵追来。杜曾想逃没有路,想战没有兵,只好束手就擒,被牵入周访的军营。周访历数杜曾的罪行,将他腰斩示众,又移军转攻第五猗。第五猗听说杜曾败亡,已经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对敌?东逃西窜,结果还是落入罗网,被周访擒获。恰好王敦移镇武昌,周访即将第五猗解送过去,并且写信给王敦,说:“第五猗本是中朝所任命,被杜曾逼迫,应当特别加以宽恕,不可诛杀。”王敦正想要杀人示威,怎肯听信周访?等到第五猗解到,就升座斥责,处以死刑。</p>
当时王廙已经早早到任荆州,滥杀陶侃的将佐,士民都很怨恨。元帝有所听闻,征召王廙为散骑常侍,让周访代替他担任荆州刺史。王敦之前曾与周访约定,到这时得到朝廷的委任,正好践行诺言,倒也没有异议。偏偏从事郭舒对王敦说:“荆州虽然遭遇寇难,现状荒凉破败,但终究是用武的要地,不可轻易交给别人,您应当自己统领才是。周访既然任梁州刺史,已经足以报答他的功劳,如果再调任荆州,恐怕尾大不掉,反而成为您的忧患。”王敦听了郭舒的话,竟然改变初衷,便向元帝表达,请留下周访仍任梁州刺史,自己愿意统领荆州。虽然是因为郭舒进谗言导致的,但主权总在王敦,王敦怀有私心失信,过错怎能推脱?元帝不好驳斥,只得加封王敦为荆州牧,命令周访留任,只是让他担任安南将军。周访平素谦逊,不自夸功劳,这次也不禁动怒,写信指责王敦,王敦裁剪信纸作答,强行安慰劝解,并馈赠周访玉环玉碗,表明深厚的情谊。周访将玉环玉碗扔在地上,回头呵斥王敦的使者说:“我不是商人,不爱珍宝,怎能用这些东西欺骗我呢?”王敦的使者自行离去。周访致力于农事训练士卒,喂饱战马磨砺兵器,本意想要在中原效力,收复河洛。自从与王敦有了嫌隙,暗中料到王敦有叛逆的心思,于是一心防备王敦。守宰有缺,就选择心腹补任,然后奏报。王敦虽然加以忌恨,但忌惮周访的勇略,不敢逞强。无奈周访已经年老,上天不给他更多时间,平定杜曾后仅过了一年,竟然患病去世。周访是南安人氏,与陶侃向来友好,并且结为儿女亲家。庐江人陈训,有相人的术数,当周访和陶侃地位卑微时,曾对二人说:“二位都会位至一方大员,功名也大致相同。但陶侃能得高寿,周访得短寿,寿命有长短,事业不能没有差异。”等到周访在梁州任所病逝,享年六十一岁,还比陶侃小一岁。两人都担任刺史,正像陈训所说。有诏令追赠周访为征西将军,赐谥号为壮,另外调任湘州刺史甘卓继任,兼督淝北诸军事,仍然镇守襄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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