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 圣吉列斯的奇妙冒险·八（1/1）

风龙废墟。 此乃位于蒙德西北方的古城遗址，曾经是传说中高塔暴君的都城，也是旧蒙德的所在地。但随着特瓦林被腐蚀成为风魔龙，古城遗址被曾经的东风之龙蛮横地占据，因此更名为风龙废墟。 西风骑士团骑兵队长凯亚站在丘陵之巅，遥望远处那被青蓝色风之力封印的废墟，独眼中带着少许寂寥和落寞，回忆起了他来到蒙德的真正目的。 他是“神灭之国”坎瑞亚安插在蒙德的棋子，自小被他的生父抛弃在异国。是迪卢克的父亲收养了他，他也因此与“天使的馈赠”的老板成为了义兄弟。 但……若坎瑞亚与蒙德发生战争，他应该站在哪一边？舍弃他的生父和抚养他的养父，他应该帮助谁？ 这是无解的困境，凯亚无法不对这纠结局面感到痛苦，如今坎瑞亚遗民所组成的深渊教团决定攻打蒙德，他这个骑兵队长却没有与他的战友们并肩而立，而是懦弱得选择逃避，逃到这生父将他遗弃的地方。 我该如何选择？ 凯亚在迷茫中将手伸向夜空，似乎想要抓住天上的星星，温暖的风吹拂着他的手指。他愣住了，这绝不是蒙德的风。 “您应该告诉我您知道的一切。” 这彬彬有礼的措辞，这温文尔雅的语调。凯亚回头，毫不意外地看向身后背负着洁白双翼的天使，与他一样不属于蒙德的外乡人。 圣吉列斯怜悯而又无情地看着凯亚，继承自父亲的超凡感官让他瞬间看透了凡人心中的苦闷，他能理解凯亚为什么会如此痛苦迷茫，但父亲创造的帝国的宗旨让他无法接受凯亚对已经化为非人存在的坎瑞亚人如此心软。 在人类帝国圣疆之内，只要公民受到混沌污染，那就必须要让他的血亲来亲手处决。如果血亲已经死亡，那便让远亲代劳；若远亲也已尽数覆灭，就得由帝国审判官代劳。 若血亲和远亲拒绝处决受到混沌污染的公民，则一律视为犯下背叛人类之大罪，由帝国审判官对该公民血系范围内所有关联之人进行集中处理。 这规定看似冷酷，但无数惨痛的血泪教训已经证明，只有这样才能把混沌污染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凯亚保持沉默，手掌却悄然滑上腰间剑柄，他看不透自称“安吉拉尔”之人的实力，更不知道自己能在对方面前能支撑多久。 但是，能在坎瑞亚与蒙德发生直接冲突的当下，将自己和金甲外乡人控制在远离战场的范围，这已经是他能对曾经的故国所做的最忠义之事了。 圣吉列斯轻叹：“您明明是高贵的人类，为什么要对信奉深渊的异端鼠辈如此崇敬？醒悟吧，人之子，我不是您的敌人，您的剑应当指向真正的亵渎。” “‘真正的亵渎’？”凯亚忽然笑了起来，“你又懂什么？仅仅是因为不敬神，我的国家就被神明毁灭！那些惨死在残垣断壁之下的男女老少何其无辜，你又有什么资格将他们称为‘亵渎’？！” “既然如此。”圣吉列斯依旧平和，“您的敌人不应该是神吗？” “神……”凯亚独眼中闪过一丝畏怖，“不行！我不能信任神，但也不能走上‘推翻’或‘猎杀’的道路。哪怕祂们毁灭了我的国家，我也不能……” 圣吉列斯眺望风龙废墟：“你们认为神是杀不死的。” “你又懂什么？！”凯亚暴躁地喊道，忽然又冷静下来，他发现“安吉拉尔”刚才那句话并非反问，而是直观地陈述，“你……难道你……杀过神？” “用‘狩猎’一词更为恰当，毕竟很多自称为神或者本身就是神的东西，并没有资格让我动用全部实力的资格。”圣吉列斯看向丘陵下的树丛，“那边的旁观者，您加速的心跳已经暴露了自身的位置。是您自己出来，还是我请您出来？” 凯亚惊愕地朝着圣吉列斯目光所指的方向看去，他完全没发现灌木丛中居然还藏着一个人！明明他已经警惕地搜索了风龙废墟附近所有能藏匿的地点，为何…… 树叶摇晃，一名金发男子从中走出，他穿着一袭黑面蓝底的修身礼服，右脸被一块黑色面具覆盖，蓝色的双眸中对圣吉列斯射出极其不信任的目光。 凯亚却从这名金发男子的装束上感到了熟悉的风格，他愕然道：“你是一名坎瑞亚人！可这身礼服如此古老，明明早已湮灭在历史之中……” “我的名字是戴因斯雷布。”金发蓝眼男子依旧紧盯着大天使，“我是坎瑞亚末代宫廷卫队队长，人称‘末光之剑’。因为受到不死诅咒，所以在坎瑞亚覆灭后，我一直流浪在荒野——” 他后知后觉地抬手捂住了嘴，用尽全身力气将目光从圣吉列斯的血泪面甲上移开。“你对我用了什么邪术！” “这是魔法，戴因斯雷布先生。”圣吉列斯中止了摄神取念咒的施展，“请您原谅，我无法信任一名藏身于黑暗之人。既然您也是坎瑞亚人，那么能否告知我为何深渊教团如此急切地想要覆灭蒙德？” 戴因斯雷布双目紧闭，不敢再看圣吉列斯哪怕一眼，低声说道：“我还以为你更想知道为什么风神会被深渊之力感染。” “没有必要。”大天使温和一笑，“神终究是要死的，宇宙间唯有人类能永世长存。” “……何等极端的言论！”戴因斯雷布从金甲外乡人的话语中闻到了浓烈至极的血腥气，仿佛看见了亿万万非人种族和异类生灵用头颅堆砌而成的京观，“你走上了错误的道路，外乡人！我们不能信任神，更不能猎杀神！” “那只是因为这个世界太过落后罢了。按照帝国宗旨，只要当量足够，就算神也得死。”圣吉列斯通过头盔命令但丁取消旋风鱼雷的发射程序，第一战团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到处都是神的世界焚烧成一颗玻璃球了，“再加上你们对神依旧抱有一种不知所谓的好感，即使祂们曾试图消灭你们……抱歉，我实在无法理解您为何要和施暴者共情。” 戴因斯雷布和凯亚都陷入了语塞。最终末代宫廷卫队队长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着圣吉列斯：“既然你想知道深渊教团为什么要攻打蒙德，那我就告诉你好了。看到风龙废墟了吗？” 卫队队长抬手指出，透过风之力构成的青蓝色封印，风龙废墟中央高耸的圆顶高塔上，其中一层破碎的墙壁之后，呆坐着一台土黄色的人形机械，它粗厚笨拙的身躯上没有头颅，胸膛上复杂的机括结构仰望着夜空弦月。 凯亚不得不眯起眼睛才能看清这台机器，惊讶地说道：“这是……” “坎瑞亚制造的耕地机，被这个时代的人称为遗迹守卫。”戴因斯雷布低声诉说，“坎瑞亚认为，土地需要铁与血去耕种，所以为战争机器取了耕地机这个代号。而风龙废墟中的，就是世界上第一台耕地机，深渊教团之所以攻打蒙德，就是因为他们想要得到这台耕地机的能量核心——它的眼睛。” “稍等一下。”圣吉列斯蹙起眉头，“风龙废墟是被风魔龙封印的对吧？” 戴因斯雷布没跟上大天使的思路，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 “风魔龙是被深渊教团控制的对吧？” “对。” “既然世界上第一台耕地机就在风龙废墟里面，那么控制着风魔龙的深渊教团为什么不直接破开封印，把这台耕地机的能量核心拿走？” 戴因斯雷布哑口无言，他也没搞懂为什么深渊教团要放着自己地盘里的耕地机不管，绕一圈去把风神用深渊之力感染掉。 圣吉列斯忽然又说：“原来如此，不是他们不想拿，而是他们拿不走。” 洁白羽翼掀起烈风，圣血天使朝着风之封印飞射而去。凯亚和戴因斯雷布都因为羽翼掀起的风暴而不得不俯身蹲下才能稳住身形，凯亚喊道：“不行啊！那封印是风魔龙设下的！如果直接撞上去的话——” 大天使一拳轰爆了风之封印，在漫天飘散的青蓝碎屑中回头看向凯亚，腹黑地笑着问道：“您刚才说什么？” 戴因斯雷布看向瞠目结舌的凯亚，压低声音问道：“这位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这么强？” “你问我我问谁去？”凯亚苦着脸说。他和戴因斯雷布急匆匆跑下山丘，顺着风龙废墟中残存的阶梯和立柱爬到第一台耕地机所在的位置，气喘吁吁地看着圣吉列斯将手轻轻放在耕地机胸口的“眼睛”上。 “果然……”圣吉列斯语调低沉，“驱动这台耕地机的能量并非这个世界常见的元素之力，而是某种富含情感的——” “阿索斯物质。”戴因斯雷布说，“在坎瑞亚末代君主伊尔明命令炼金术师莱茵多特引入深渊力量之前，一直是用阿索斯物质给耕地机充能。” “不对。”圣吉列斯缓缓摇头，“我能感受到耕地机中残存的情感，这并非任何外物赋予它，而是从它体内自行迸发而出的。在我的国家，这种诞生自机械躯体中的情感，被称为‘机魂’。” “机魂？”凯亚好奇地问道。 “有机会再跟您详细讲吧。”圣吉列斯低头看向戴因斯雷布，“您刚才提到了末代君主伊尔明？麻烦您仔细说说他的来历。” “虽然我是宫廷卫队的队长，但我对这位末代君主知之甚少……”戴因斯雷布语调很轻，像是生怕惊扰了空气中的某些存在，“有人说，伊尔明就是世界树上倒悬的贤人，他获得了书写符文操使言灵的知性，沿着树根建造的坎瑞亚王国最终窥见了魔天……在那之后，我们坎瑞亚人能够不使用神之眼，直接透过咒语导出元素之力。有点像——” “有点像我刚才对您施展的魔法。”圣吉列斯已然明了了为何这颗星球的星球意志“天理”会如此急切地毁灭坎瑞亚，“唉……魔天？还是称它为亚空间吧。能透过头顶上虚假的星空，窃取我父亲的涓滴才思，这位伊尔明有点实力，可惜他低估了亚空间的危险性。那可是就连强我千万倍的父亲也必须谨慎对待的存在啊……” 他看向身躯微微战栗的戴因斯雷布：“您应该还有一句话要对我说。” 戴因斯雷布沉默了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干涩的声音：“曾经，有一名自称通晓命运之人的存在对我说：‘【原初逆转了毁灭，天空之岛焚烧了大地之国。白垩追逐着黄金，赤月对黑日复仇。未来拯救过去，年长者与年幼者同血相残。】——这是世间回环的命运。戴因，对你来说，那缕金发又是什么呢？必须杀死的人，还是忏悔的对象？’” 圣吉列斯摘掉头盔，璀璨的金发披散而下，他黑檀木般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戴因斯雷布，低语道：“那么，你想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