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锅底的灰(1/1)

事儿很简单。 何忠有一儿一女,而她的爸爸何孝只有她和姐姐何快两个人,老人嘛,尤其是像他爷爷奶奶那个年纪,还是会重男轻女,所以,大约是因为她的堂哥何阳的缘故,所以无论是家里老人对何阳,还是他的爷爷奶奶,对他的大伯何忠都格外的偏袒,十分溺爱——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唯一说不过去的是,何乐的姐姐,何快也是同年同月和她的堂哥何阳两个人前后差了一个星期出生的,在月子里的时候,她的奶奶照顾了她的大妈许翠翠,在得知她的妈妈禾花生了她的姐姐何快之后,她的奶奶整个月子里都没有来过她家,甚至自此之后,都很少踏足她们家里。 而且她的姐姐何快无论是满月宴还是生日宴的时候,他的爷爷奶奶都没有出席。 矛盾和梁子,大概是那个时候结下的。虽然从前就有许多不和,但至少没有过大的争执,面上的时候也还算过得去。 家里老人重男轻女,她的爸爸何孝和妈妈禾花两个人,心里面其实也有对何快的到来,没有那么的欢喜,虽然不欢喜吧,但毕竟是自己的第一个孩子,在心里不舒服之后,也就渐渐的喜欢爱上了。 真正的心结难解矛盾爆发,大概就是在她和何菲两个人的出生之后。 要说重男轻女吧,可她和何菲两个人同样是女孩儿,而且她比何菲大了一个半月,但是在禾花月子里的时候,她的奶奶同样没有伺候她的妈妈,禾花那个时候在月子里,也还要自己亲自照顾何乐,还要顾及着那个时候就是调皮捣蛋的何快,所以在月子里,禾花几经崩溃,何乐还听村里人说,那个时候,禾花差一点掐死了自己。 对,就是那么的简单,就因为她是个女儿。 还是她的外婆来看自己的时候,直接狠狠的甩了自己女儿禾花一个巴掌,这才打醒了她的妈妈。 村里人的那个说法,其实后来何乐也在她的外婆那里得到了证实,要说不伤心,那是假的,可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其实何乐就没有那么介意了。 因为禾花虽然也重男轻女,虽然也当时想要掐死自己,但是在她成长的后来,禾花对她和姐姐两个人,倒是也公平公正,从没有太大的偏袒——但因为那件事情,何乐心里还会时不时的会被刺一下。 而且她的奶奶在禾花生自己的时候,没有照顾也就算了,可偏偏在一个半月之后,何菲出生的时候,她的奶奶又是肉又是蛋,又是亲自照料何菲,并且还因为她的大妈许翠翠没有奶水,而买来奶粉亲自喂养——人常说不患寡而患不均,所以这番一对比下来,矛盾,仇恨就出来了。 自此之后,禾花的心里面就有了结。 其实到现在,何乐的爷爷奶奶,对她们姐妹其实也并不好,当然这个不好,是相对于何阳和何菲相对比较之下而下的结论。 而且何快和何乐两个人对他的爷爷奶奶,也并没有多深的感情,因为他的爷爷奶奶,跟他的大伯家住着,也可以说是,她的爷爷奶奶养大了何阳和何菲,而她和姐姐何快,都是妈妈一手养大的。 生活其实很苦,但她们也这样,苦大了。 至少何快和何乐两个人在吃喝方面,禾花就没有特别的亏待他们,但也仅仅只是一日三餐,那些零食零嘴,一年到头也不常见,所以说起来她十分的羡慕何阳和何菲,只要想吃,甚至不用说,她的爷爷奶奶都会给他们兄妹二人买。 毫不夸张的说,从小到大,只有在一年过年的时候,她的爷爷递给了她两块糖。 照道理来说,她应该十分有骨气的,不去接,可当时是何孝带着她去拜年,所以那两块糖她接住了。 就是因为日子过得清苦,所以在穿的方面,禾花就格外的克扣何乐,她所用的宗旨就是,新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她们家其实是有一个小老三的。 只不过这个小老三,没有保住罢了。 说起来这也是一件伤心事儿,这件事情加剧了禾花以及她的爷爷奶奶和大伯大妈之间的矛盾,那个时候,他们闹的街头巷尾都是闲话。 当然,他们家是处于劣势当中的劣势。 当时禾花怀孕的前三个月,村医说,需要卧床休养,可是那个时候正是农忙的时候,禾花是想要休息的,可那时候农忙,天气不好,禾花亲自去张罗开口,希望她的爷爷奶奶能够帮忙将今年这小麦抢收一下,当时她的爷爷奶奶也没有说话。 禾花只以为,他们沉默是金,沉默就是代表应了,却不想,等到禾花去地里看的时候,她们家的麦子还在地里,而她的爸爸何孝,正在帮她的大伯家里抢收。 这件事情的后续是,禾花流了产,自然是气的。 然后他的爷爷奶奶还说,那是禾花这一胎原本就保不住,是她体弱的缘故。 因为这个说法,他的爷爷奶奶没少被村里的人骂。 但最最让禾花可气的是,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她的爸爸何孝还帮着他爷爷奶奶和大伯说话。 “我爸妈说,让我先帮着大哥,家里抢收一下,大哥家里就剩那一点点了——” “他们剩那么一点点,关你什么事?” “我们家是两亩半的庄稼,全部被毁了呀,是全部啊!”何孝就不说话了。 在那里装哑巴。 那哑巴装的人,真的是让人窝火。 “我们总共就只有那两亩半,你让我们母女三人吃什么喝什么?” “别人家的都是人,我们家的就是野草,是吧!” “你凭什么去管他们家的事?他们家就剩那一亩田,我们是颗粒无收,是颗粒无收啊!” “我当初怎么瞎了眼了会看上你?” “像你这样愚孝的男人,你究竟结婚祸害别人家的女儿干什么?” “你爸妈,你大哥嫂子好,你去跟他们过呀!” “你怎么不去死啊你!” 恨,禾花怎么会不恨呢? 禾花说的狠了,骂的多了,何孝还反驳着:“怎么就会没吃的,怎么就会饿死人?” 男人有时候就会避重就轻,但是他们明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而且那个后果就是自己造成的,但就是不愿意承认。 “我去我大哥家借一点,不就好了吗?” 说起来也可笑,人做事情绝情起来也绝呢。 何孝确实是去借粮食了,可却空手而归。 许翠翠那说话的口气,和噎人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嫂子,你看,家里今年也没有收成,就先在您这里借上一半袋小麦,等到来年——” “就让你帮了会儿忙,你看你那傻子婆娘,闹成什么样子了!” “那样的人就是欠收拾!” “是她自己身体不争气,孩子没有保住,倒是怪这个,怪那个,再说即使那个孩子保住,她就一定是个男儿?” “我们家没粮,卖了,都卖了,现在都换成钱了,粮食没了,钱你就更别想借走了。” 何忠可能是想说什么,但他最终看了老婆一眼,又看了自己爸妈一眼,最后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在这件事情上,仔细说来,老爷爷,老奶奶自然是有责任的,可是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又怎么会把责任摊在自己头上,更何况他们觉得许翠翠说的也有道理。 如果没有形成严重的后果,这便也罢了,可是现在是个烂摊子,谁愿意把这盆子屎给自己头上扣?所以那就只能怪别人。 这人,怎么会怪自己呢? “可不是嘛,你大嫂说的有理,她自己怀着身子,还生了那么大的气。那就是她自己的事儿,现在又想怪这个,又想怪那个,她命里没儿,这能赖在谁头上?” 这世界上有得最大的恶意,往往是来自同性。 所以何孝算是吃了闭门羹,也喝了西北风,原本就心情不好,可是这一回来,又被禾花这样数落谩骂,他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何孝的一肚子火,最终全部发给了在自己家里处于更加劣势的禾花。